彩雲拉着木朗的手,對她點頭,“知道了,我會‘插’好‘門’,會好好看着木朗睡覺,大姐,你不用擔心我們。
-叔哈哈-”
安平钰站在院子裡,回身看着堂屋裡,木香臉上柔和溫暖的笑意,感歎這丫頭也有如此溫柔的一面,而且她溫柔起來,還‘挺’美的。
吳青把馬車趕的飛快,車廂裡,林福貴躺在中間,身下墊着棉被,身上也蓋着棉被。
大梅坐在他身邊的一側,林長栓在前面,陪着吳青一塊趕馬車。
木香跟安平钰便隻能坐在另一側。
因為馬車趕的太快,車廂裡很颠。
加之,林福貴又占了大站分空間,所以木香跟安平钰的身體,很容易相互碰到。
幾番碰到之後,安平钰貌似不經意的将胳膊伸了過來,眼看着就要放到木香肩上。
“你幹什麼?
”木香神‘色’猛間變的異常淩厲,掃向安平钰。
“沒什麼,坐久了,往後靠靠不行嗎?
”安平钰讪讪的‘摸’‘摸’鼻子。
心想,好心沒好報,爺是怕你撞的頭破血流,你卻當爺想占你便宜嗎?
想到此處,安平钰的眼神在木香身上掃視一圈。
穿着厚重的棉衣,包的跟粽子似的,壓根看不到内在乾坤。
除了一張臉蛋還算清秀可人,他實在看不出這丫頭身上,還有其他能吸引他注意的地方。
木香一顆心都挂在林福貴身上,在腦子裡把以前學過關于傷口處理的方法都過了一遍。
可這裡是古代啊,就算她有心,也沒那個醫療條件,給他注‘射’抗毒血清。
安平钰還是有點負責任的,路上不停的探測他的脈象。
他雖貴為小侯爺,可是人命關天,那些需禮不計較也罷。
“姑娘,鎮上到了,”吳青在前面喊道。
木香掀開車簾子,擡眼望去,雖入了鎮中,可四下裡依然漆黑漆黑的,偶爾有一兩戶人家點着燈燭,遠遠看去,也跟鬼火相差無幾。
木香拍了林長栓的肩,道:“這鎮子你熟,找個能治蛇毒的郎中。
”
“好,吳兄弟,麻煩你從這邊走,隔壁那條街上,有家醫館,他們家郎中專治毒蛇咬傷的,就是這麼晚了,不曉得他家醫館‘門’還開不開,”林長栓十分着急。
木香看着夜‘色’中的街道,定定的道:“不開也得開,人命關天,豈容耽擱!
”
吳青揮着馬鞭,馬車木質的轱辘走在青石闆上,發出響亮的聲音,在夜裡聽來,聲音格外的大。
片刻之後,吳青一勒缰繩,“籲籲……”他将馬車停下了。
林長栓第一個跳下去,跑到一家店鋪跟前,猛拍店‘門’,“大夫,大夫,請你開開‘門’,救救我爹,他中了蛇毒,大夫大夫,救命哪!
”
木香也緊跟着跳下來,安平钰在她身後,也跟着下來了。
大梅留在馬車上。
林長栓拍了幾下,‘門’裡面傳來一個不耐煩的蒼老聲音,“喊什麼喊,也不看看什麼時辰了,還讓不讓人休息了!
”
隻聽裡面有人,林長栓像是看到了希望,更用力的拍‘門’,那‘門’闆震動的聲音,隔着一條街都能聽的見。
“大夫!
大夫!
求求你開開‘門’,救救我爹,他快不行了,耽誤不得,大夫?
”
‘門’裡面的人,似乎還在打呵欠,嘴裡嘟嘟囔囔的,不知說些什麼。
倒是有了開‘門’的動靜,隻不過動作很慢。
木香怒了,正要沖上去将‘門’踹開。
“别沖動,”安平钰拉住她的胳膊,上前幾步,聲音沉着有力,“‘門’裡面的大夫,若是因為你的耽擱,這病人出了意外,我看你這醫館也不用開了,因為你污了懸壺濟世這四個字!
”
‘門’裡面沒回話,可這開‘門’的動作卻明顯快了些。
林長栓趕緊回去背他爹,大梅拿着棉被,緊緊跟着,一步也不敢落下。
最後一塊木闆也被卸下,大‘門’開了。
這裡内堂也點上了油燈,總算有了亮光。
木香的眼睛在适應屋裡的光線之後,也瞧清了這個以治蛇毒聞名的郎中是個什麼模樣。
說老實話,她最不喜歡長着八字胡的人,如果再是個臉小的,身形瘦弱,眼睛卻透着賊賊亮光的人。
那麼,此人給别人的第一印象,絕對像隻老鼠,賊‘精’賊‘精’。
胡郎中将手裡的油燈,點上櫃台的另一個油燈上,這才回頭打量着進來的幾個人。
在看向木香跟安平钰時,目光稍稍停留了下,最終還是放在了林福貴身上。
即使沒有掀衣服,光是看他的氣‘色’,胡郎中也猜的*不離十。
“耽誤的天數多了,怕是保不住了。
”
林長栓跟大梅一聽他說保不住,都跪下了。
“求求您,一定要救我爹,一定要保住他的‘腿’,”林長栓磕頭磕的砰砰作響。
“求您,求您……”大梅也跟着哥哥一起磕頭,否則,她也不曉得該咋辦了。
胡郎中撚着八字小胡,給林福貴把了脈,閉着眼睛沉思了片刻。
木香忍不住開口,道:“既然耽擱不得,你還不趕快救治,總拿着脈象說事,光看脈象就能把毒清了?
”
胡郎中挑着眼皮,不悅的瞧她一眼,“老夫看病,不需要别人‘插’嘴,你要是能看,又何必來找我,他這‘腿’根本就保不住了,不過心脈倒是無礙!
”
他又是搖頭,又是點頭。
把木香急的,真想一拳頭敲碎他這張不溫不火的臉。
“誰說就一定保不住,你這裡有沒有小刀?
給他刮骨療傷,隻要經脈沒有受損,他這傷口創面并不大,皮‘肉’可以再生,反正死馬當活馬醫,不試一試,又怎知肯定保不住!
”
此言一出,把屋裡的幾人,都怔愣住了。
這刮骨療傷,他是聽過,可從沒見人如此幹過。
因為這刮骨療傷不可使用麻‘藥’,否則會有損經脈。
可如果不使用麻‘藥’,硬行剔除骨頭上腐‘肉’,那種痛,不是常人能忍受了的。
胡郎中眼珠子轉了轉,道:“你要刮骨可以,我這個地方,我的東西也可借給你用,可是姑娘,若是這位病人有任何意外,都與老夫無關,那是你們的責任,若是能答應這一條,老夫可以給你們騰地方。
”
聽他提到責任,木香才懵然想起,林福貴不是她的親人,她無權做這個決定。
“大梅,長栓哥,這個老匹夫的話,你們都聽見了吧?
”
胡郎中被她這句老匹夫的稱呼,氣的胡子直跳。
若不是想見識一番傳說中的刮骨療傷,他早把這群人趕出去了。
反正這人的‘腿’是沒救了,何必再‘浪’費大家的時間。
大梅跟林長栓互看了對方一眼,最終還是林長栓拿了主意,“木香,你們說的,我都聽明白了,胡郎中說我爹這‘腿’肯定是保不住的,但要是你有辦法,我們願意讓你試試,最壞的結果,也就是這條‘腿’沒了,結果都是不差的。
”
木香鄭重的點頭,“你們能明白就好,我知道你跟大梅都是明事理的人,林叔這‘腿’耽擱的時間太久,傷口處的皮‘肉’都已經爛掉了,如果想救,就必須把傷口處的腐‘肉’一點一點的踢掉,可是你們得知道,人的骨頭被皮‘肉’包裹着,期間有很多血脈,經脈……”
她盡量把情況說的簡單易懂,“隻要一個小小的偏差,就可能導緻血管破裂,經脈斷掉,所以風險很大,我沒有十足的把握,就算神醫來了,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我隻說盡力而為,若是可以成功剔除掉腐‘肉’,再配以驅毒的‘藥’,或許還有治愈的可能。
”
很久之前,她遊離在生死邊緣,自己取子彈,自己縫合傷口這種事,皆是家常便飯,很多時候,都不能用麻‘藥’,隻能咬着牙忍受。
所以沒有麻‘藥’的外科手術有多痛,她比誰都清楚。
安平钰靜靜的聽着她把話說完。
在此之前,他對木香的印象,僅停留在,她喜歡耍詐狡猾,潑辣無理之上。
那時,唯一的感覺,便是她很有趣。
可是現在,他不得不重新審視她。
究竟是怎樣的環境,造就她談論起,刮骨療傷都面不改‘色’的心境。
這可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亦不是她一個十幾歲‘女’娃可以練就的。
安平钰對木香越發的好奇了,似乎在她身上看見了‘秘密’二字。
林長栓也同樣認認真真的把木香的話聽完,最後,他隻對木香說:“我知道這很難,要是給救得回我爹的一條‘腿’,那是最好不過,若是救不回來,那也沒啥,至少我爹還活着,以後,我養他。
”
這時,躺要‘床’闆上的林福貴哼哼了兩聲,像是快要醒來了。
木香揪着胡郎中,去後面準備刮骨要用的東西。
古代沒有消毒的設備,她得煮些滾開的熱水,以備消毒之用。
林長栓跟大梅就跪在‘床’邊,一人握着林富貴的一隻手,不斷的跟着他說着話。
吳青栓好馬車之後,才進來,在内堂見沒見到木香,便追到後面去了。
安平钰雙手負在身後,站在那想了會,随後走到櫃台後頭,執起筆寫着‘藥’方。
那個郎中,雖有兩把刷子,但還欠火候。
一柱香之後,胡郎中捧着一個托盤,裡面擺着一把‘精’緻的小刀,這可是胡郎中,‘私’藏多年的,今日迫不得已才拿出來的。
木香卷着袖子,‘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腕,吩咐道:“你倆把那壺酒給林叔灌下去,或許能讓他好過些。
”酒,是她讓吳青去福壽樓拎來的,吳青‘腿’腳快,片刻之間就回來了。
安平钰見她要動手,也走了過來,“需要我幫忙嗎?
”
木香倒是沒拒絕,“你替我掌燈,不能搖晃。
”
安平钰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走到櫃台前,用針将油燈挑亮了些,又讓吳青去把‘門’窗都關上,以防有風吹進來。
油燈亮了些,安平钰便将油燈移到‘床’闆邊。
木香搬了個小凳子,高度正正好,可以夠得到林富貴的‘腿’。
在刮骨之前,她将白酒蘸了棉絮擦在傷口上,以做消毒之用。
傷口雖腐爛可痛感仍在,“唔,哎喲,疼啊!
”
林富貴酒勁還沒上頭,林長栓灌了大半壺,奈何他酒量太好,差不多一斤酒灌下肚,才有了醉意。
大梅哭着拿布給他擦臉,“爹,你忍着些,大家在救你,還有你的‘腿’,你一定得忍着,多疼都得忍。
”
“好,要保住我的‘腿’,我的‘腿’……”林富貴似醒非醒的含糊着說了話。
木香看着時間差不多了,便将圍巾護在自己的口鼻處,又拿了截粗布,在他大‘腿’根處捆住。
随即但開始用小刀,一點一點的剔除腐爛掉的皮‘肉’。
這個過程十分緩慢,也十分的艱難,她連呼吸也不敢太用力。
咬中林富貴的蛇,毒‘性’并不是十分強,它的毒是屬于‘混’合‘性’毒素。
被咬後,傷口經過簡單的處理之後,就必須服‘藥’驅毒。
否則便會導緻傷口潰爛,人也會昏‘迷’不醒。
說它的毒‘性’并不十分強,也是有根據的。
否則以林富貴的情況,現在人已經沒了。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醫館的内堂像是靜止了一般,除了幾人的呼吸聲之外,就隻剩林富貴忍痛的哀叫聲。
林長栓給他拿了東西咬着,好在林富貴酒勁也上來了,整個人有些渾渾噩噩的。
最壞的腐‘肉’踢掉,接下來就是最複雜的刮骨了。
木香深吸口氣,轉頭看了安平钰,“燈拿穩了,千萬不能晃。
”
安平钰也入定似的看着她,忽然擡起袖子拭了下她的額頭。
木香這才驚覺,原來她已是滿頭大汗了。
胡郎中一直就站在邊上瞧着,雖然他沒動手,可是他卻覺得他的手此時在微微發抖。
如此‘精’準的動刀子,如此鎮定的心‘性’,他就算再練個十年,也絕對是練不成的。
淩晨時分,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木香停下刀子,長長的舒了口氣,擡頭看着周圍的人,輕輕的說:“好了,完工!
”
安平钰同樣松了口氣,将油燈擱在一旁,動了動酸疼的膀子,感覺整條胳膊都不似自己的了。
大梅跟林長栓也是如此,兩人看着林富貴安穩的睡容,都會心的笑了。
胡郎中因為年事不小了,站不了太久,就‘抽’着空找個地方歪了會。
聽見他們說話,立馬就醒了,奔過來仔細看了病人被處理過的傷口,沖着木香豎起了大母指,“好,好,你這傷口處理的太妙了,你們都去休息,剩下的包紮傷口,這種小事,‘交’給老夫就行了。
”
安平钰道:“我開了‘藥’方,你讓夥計按着方子抓‘藥’,煎好了送過來,給他服下,我們就先出去一趟。
”
說完,拖着木香便要走。
木香不想動,“嗳,你拉我幹嘛,我就在這兒等着。
”
“木香,你還是跟這位公子出去轉轉吧,順便吃點東西,哦,我這裡有銀子,你拿着,”大梅‘挺’過意不去的。
昨晚太急,也顧不上多想,這會他爹緩過勁來了,方才覺得自己麻煩了人家一夜。
木香擰不過他們,隻能答應下來,不過大梅的銀子她沒有要,她自己帶着銀子呢。
臨出‘門’時,木香叮囑大梅他們要多注意,病人可能用發熱,傷口會很難受。
出了‘門’,天‘色’也才剛亮,擺攤的小販不多,隻有零星的幾個賣早點的小攤子,擺了出來。
吳青自然不會放任安平钰單獨跟木香在一起,于是就跟在兩人身後。
三人以奇怪的隊形,走在還未蘇醒的臨泉鎮的街道上。
路過馄饨攤時,木香停下腳步,‘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對安平钰道:“看在你幫了不小的忙,又一夜沒睡的份上,我請你吃碗馄饨吧!
老闆,來三碗馄饨!
”
安平钰柔和一笑,點頭同意了。
雖然同樣是折騰了一夜,但貴公子仍舊是貴公子,除了衣袍有些褶皺之外,并無其他不妥。
三人剛坐下,一個聲音便由遠而近,“老闆,再加一碗馄饨。
”
那老闆瞧見來人,趕忙笑呵呵的招呼,“好,這就來,唐少爺您先坐會,馄饨馬上就來。
”
來人正是唐墨。
今兒他倒是換了件普通些的衣服,黑‘色’繡着金錢暗紋的袍子。
不再像昨天似的,披着一身畜生皮。
唐墨笑呵呵的坐下,先是看着木香,“臭丫頭,昨晚發生那麼大的事,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小爺還是早上聽小六說的,否則又得跟你錯過了。
”
聽聽這話說的多麼暧昧,不知曉情況的,還以為他倆有一‘腿’呢!
木香臉‘色’難看至極,好在一碗馄饨端上來了,吳青便将馄饨推給她。
木香拿了筷子吃呢,下一瞬,手裡的筷子就不見了。
“筷子要燙一下才可以用,”安平钰拿了兩雙筷子,找老闆要了些熱水,燙過了之後才‘交’到木香手裡。
木香愣愣了眨了幾下眼睛,這人也太那個……那個啥了吧!
果然,吳青跟唐墨的臉‘色’不好看了。
吳青是替他家主子臉‘色’難看的。
主子讓他留下,就是為了看着木香的,現在的情況……不行,他得趕緊給主子飛鴿傳書,報告敵我情況才行。
至于唐墨嘛,就不清楚了,連他自己都搞不清的事,别人又如何知道呢!
馄饨攤子的老闆又陸續端上來幾碗馄饨,安平钰才不管他們如何,聞着馄饨的香味,才發覺自己真是餓了。
唐墨冷笑,像是剛剛才發現他的存在一樣,“喲,這不是平堯王,安平钰小侯爺嗎?
什麼風把您吹到臨泉鎮來了,您可是南晉的稀客呢!
”
他故意爆出安平钰的身份,引來偶然路過,以及周圍人的異樣眼光。
安平钰卻不動聲‘色’,俊臉上挂着清淺如水的笑容,“小王是來跟木姑娘談生意的,兩國相‘交’,這生意自然也做得,難道唐兄,你連大燕的生意也想霸占不成?
”
唐墨臉上的冷笑,猛的僵住,臉‘色’十分難看。
他突然扭頭瞪着木香,質問道:“你要跟他做生意?
你要跟他合夥?
你傻了吧,他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奸’商,大燕國最‘奸’最黑的‘奸’商!
”
他一遍又一遍的強調‘奸’商兩個字,安平钰臉‘色’一片鐵青,“就你不是‘奸’商嗎?
唐墨,你堂堂一介皇子,不去朝中當官,為你父皇效力,卻跑來跟商人搶飯吃,你還好意思說别人‘奸’商,你這是睜眼說瞎話嗎?
”
安平钰有意無意的将他的身份暴‘露’了,他是不清楚,木香是否知曉他的身份,總之,他罵着過瘾就行了。
他雖秉持着謙謙公子的風範,可若是碰上如唐墨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家夥,什麼謙謙公子的風範,讓它見鬼去吧!
唐墨明白,他的身份,木香早晚都會知道,可他卻猜不到這丫頭會有什麼反應。
按着常理推測,平民百姓遇上皇子,肯定得吓的‘腿’軟,跪下磕頭拜見啊!
像她這般沒見過大世面,隻知道圍阒竈台田頭轉的小村姑,或許,不懂得啥叫拜見,但絕對會吓的說不出話來,這是肯定的。
所以,他慢慢轉頭,想看木香的反應。
四個人坐在一起吃飯,除了木香之外,吳青對唐墨的身份是一清二楚的,安平钰也是知情者。
唯一會有反應的人,應該就是木香了。
可是……當唐墨看向她時,卻發現那丫頭,正大口大口的吃着自己的馄饨,壓根對他的探尋目光,視若無睹。
唐墨松了口氣,或許她是沒聽見呢!
為了确定一下,他還是問了,“木香,剛剛沒聽見他說什麼吧?
”
木香擡頭瞄了他一下,咽下嘴裡的馄饨,冷冷淡淡的搖了搖頭。
唐墨松了口氣,“沒有就好。
”雖說身份這種事,瞞不了永遠,但至少不是現在,他不想讓皇子的身份成為他的阻礙。
他沒忘了,當初木香拒絕赫連晟時,其中就有身份的原因。
正當唐墨松了氣,拿起筷子要吃飯時,木香又來了句,“大體沒聽到,不過他說你是皇子,這句我聽到了。
”
“噗,咳咳!
”唐墨閉嘴着嘴巴猛咳,若不是良好的修養管着,此刻他已經噴一桌子了。
盡管如此,安平钰跟吳青還是皺眉。
安平钰道:“一點小事而已,也值得大驚小怪嗎?
像你這樣,誰跟你做生意都得虧死。
”
唐墨不服,平複完翻動的氣息,才辯解道:“是我大驚小怪嗎?
是她說話隻說一半,存心要吓死我,既然都聽見了為啥又搖頭?
”
木香吃完最一個馄饨,十分平靜的瞅着他,“我搖頭是因為沒聽完,可我沒說一句都沒聽到啊,其實吧,你真的不用大驚小怪,你看——他是侯爺,赫連晟是襄王,連吳青都是有背景的,所以啊,說你是個皇子,真沒啥稀奇的。
”
“還有還有,讓我猜猜看,你之所以出來經商,肯定是在宮裡是個不受寵的皇子,要麼,你娘親身份卑微,要麼,你娘親娘家犯的錯,被連累了,所以間接導緻了,你不受寵,我猜的對不對?
”
三個人見說的興緻勃勃,一副八婆的嘴臉,不禁都紛紛轉開臉去,這都什麼跟什麼呀!
唐墨也被她說的無語死了,五皇子怒了,“你盡會胡說八道,本王就是單純的不喜歡宮裡的生活,想出來闖闖,至于我母妃,有病,早去世了,不行啊?
”
“行行,你說行當然行了,其實吧,我說真心話,在後宮裡頭活,死了是解脫,活着是受罪,”這話完全是她有感而發。
自古以來,有人的地方,就有争鬥,就會有殺戮。
後宮之中,更是如此。
誰站在最高處,誰就有權利主宰别人的生死,誰就有權利将别人踐踏在腳下。
試想一下,誰不想做踩人的,而不是被踩的那個。
所以啊,為了更好更多的踩人,後宮妃子皇子們,皆變着法的争權奪利,自然殘殺。
她說的是随‘性’之言,可唐墨聽着,卻很不舒服。
“我先走了,”他突然站起來,碗裡仍剩下一半的馄饨沒有吃,可他卻沒有了胃口。
唐墨生着悶氣走了,吳青道:“你說的太過了,他母妃病死的時候,他才十歲,那時他很難過,之後,他被赫連家接回,跟着主子一起長大。
”
“他娘是赫連家的人?
”
“是,他娘是主子的姑母!
”
“哦……原來他們還是親戚,看着不像呢,不過,我不認為我說的有錯,事情的真相,他自己心裡也清楚明白,相比孤獨終老,還不如早死早超生,興許還能投個好胎,又或者……”
省略掉的話,她沒有說完。
或許……還可以像她一樣,穿了呢!
有可能是另外一個陌生的空間。
這回吳青沒再說話了,安平钰卻對她的話有些吃驚。
他沒想到這丫頭會對後宮的事如此熟悉,語調還很悲觀,這是什麼意思?
安平钰發覺自己越發的看不懂她了。
也不等他能看懂,吳青早已‘插’過來一腳,将他擋開了。
安平钰沒再留下,聽說是侯府裡有事,他需要回去,大飛不帶了。
他随行的人馬都在鎮子上,當那些人找來時,安平钰身姿卓越的立在他們中間時,木香才驚覺。
人家真的是侯爺,真的跟他們身份不同。
安平钰走後,木香讓吳青回到馄饨攤上打包了兩份馄饨帶給大梅跟林長栓。
出來有一會了,她有些擔心,便先一步回去了。
街道上,擺攤人的越來越多,有熬糖,現做‘花’生酥糖,芝麻糖餅的,也有賣菜的,隻不過都是大白菜,或是香菜菠菜這些,冬天易活的蔬菜。
木香邊走邊琢磨着,若是能解決冬天保溫的問題,在‘玉’河村建上幾個大棚,做四季蔬菜買賣,肯定要比單純種糧食劃算的多。
路過一個擺地攤,賣手工納鞋底的小攤子時,木香停住了,蹲下身來,拿過一雙鞋看。
賣鞋的是個老婆婆,年齡不小了,滿頭白發,身上的棉襖破破爛爛,屁股底下坐着小闆凳子,整個人縮在寒風裡,凍的嘴‘唇’都白了。
那婆婆見她看鞋,高興的伸出手來,給她介紹,“姑娘,我這鞋可紮着實着呢,都是一層一層糊上去的,你瞧瞧這底,這面,都是上好的棉布呢!
”
木香瞧着這鞋确實不錯,就是太單了,“大娘,你這鞋‘春’秋天穿正好,冬天的話,穿着很凍腳的。
”
她是實話實說,雖說老人家針線活不錯,可這鞋确實不适合冬天穿。
她在家也做鞋,像冬天穿的棉鞋,或是棉拖鞋,也做了幾雙,雖說沒她的好看,可至少比這個穿着暖和。
木香雖覺得這婆婆很可憐,剛才老遠就看見她佝偻的背影,想幫她來着,可她真不想買單鞋。
正在這時,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婆婆,你這鞋總共得多少銀子啊,我全要了。
”
木香笑了,原來這個‘女’人還沒走,夠有耐心的啊。
趙念雲穿着單薄,寬束帶紮着小蠻腰,勾出曼妙的曲線。
就是臉‘色’不太好看,估計是凍的。
大冷天的,穿那麼少,還不肯罩個披風,純屬裝‘逼’呢!
“這位姑娘,咱們又見面了,你也要買這鞋嗎?
”趙念雲笑盈盈的瞧着木香,仗着個子比木香高些,看木香的時候,就有些居高臨下的架勢了。
“阿嘁,”木香很不給面子的打了個噴嚏,‘揉’了‘揉’發酸的鼻子,又似乎覺着很冷,趕緊把手攏進袖子裡,連脖子也縮進去一截,整個人比趙念雲又矮了很多。
“呵呵,對不住啊,實在是天氣太冷了,忍不住就打了個噴嚏,姑娘别介意,這大冷天的,穿再多的衣服還覺着‘挺’冷的,姑娘您真厲害,穿那麼少都不打噴嚏,我得像您學習呢,哦,你要這鞋是嗎?
那您買吧,我就是随便看看!
”
木香笑的很假,再配上一副縮頭縮腦的模樣,同趙念雲站在一起,還真有點那個啥……
趙念雲被她一番埋汰,也‘弄’的很尴尬,她咋會不冷呢。
坐着馬車從這兒路過,看見木香蹲在一個小攤前,好不容易逮到到的機會,她肯定得下來瞧瞧。
馬車裡暖和,鋪的蓋的,都是最好最新棉‘花’,在裡面待着不冷,一下馬車,差點沒把她凍成冰。
可是,當她瞧見木香裹的跟個大粽子似的,圓乎乎的身子,再看看自己仍然玲珑有緻的身材,便覺得再冷也是值得的。
“還好吧,也不是很冷,我自小身子有些弱,所以臉‘色’蒼白了些,姑娘真的不要這些鞋了嗎?
我還以為你是要買給赫連哥哥穿的呢,不過,你不買也是對的,像這種做工粗糙的布鞋,隻有我們府上的下人才會穿,哪有主子會穿的。
”
木香怒了,感情這‘女’人也很會變臉啊,上回在她家‘門’前,裝的跟什麼似的。
可現在呢,又換了副嘴臉,刁蠻大小姐啊!
呵呵,要跟她比嘴上功夫是吧!
那就看看誰咬死誰。
木香笑了,眉眼細細挑着,媚光流轉,“誰說不是呢,我也認為赫連晟不會穿這麼粗糙——這麼低廉的布鞋,可是……怎麼辦呢,他非得讓我給他做鞋子,不給做,還生氣呢,哦還有還有,不光做鞋,連内衣,都得穿我給他做的。
”
“你還沒出閣,一定不曉得,這做内衣啊……一定得照着他的身子量尺寸……”
最後一句,她故意說的很小聲很小聲,到最後幾乎是貼着她的耳朵說的。
“你……你無恥!
”
趙念雲還是太嫩了,她連葷段子還沒講呢,光提到個内衣,便惱了,忒不沉穩,忒沒戰鬥力了。
木香咯咯的笑,想起大梅那邊還有事,不便再跟她廢話下去,又怕趙念雲隻是嘴上說說會買這些布鞋,于是臨走前,又多說了幾句。
“那個……其實吧,男人都喜歡‘女’人親手為自己做鞋,哪怕做的不好看,不漂亮,但心意有了,我建議你,把這些鞋統統都買回去,做參照,以你的聰慧,做鞋這種小事,還不是分分鐘就能搞定,你說是吧?
”
“我……”趙念雲被她忽悠的一愣一愣,不等她想明白了,木香早跑沒影了。
天空放晴了,氣溫也漸漸暖了。
等木香趕回醫館時,吳青早都就把馄饨送來了。
林長栓倒是吃完了,大梅卻隻吃了一半。
若是擱在平時,這麼大的碗,她能吃上兩碗,可今兒胃口實在欠佳。
胡郎中見木香進來,熱情的招呼她,相較昨晚拿喬的傲慢樣,簡直是天差地别。
“病人怎麼樣了,情況還穩定嗎?
”木香走進來,問道。
“還好,隻是現在有些發熱的迹象,怕是得兩三天才能緩過來,”胡郎中說的很中肯。
瞧着眼下的情況,林富貴肯定是不能回去的,木香想了下,對大梅道:“要不,你倆留個人下來,陪着林叔住在醫館裡,等林叔情況穩定了,再回村裡去。
”
大梅情緒好多了,人也情清醒了許多,就是眼睛紅腫的厲害,“是得有個人回去,咱家沒人可不成,家裡的‘雞’也得喂,哥,你回去吧,木香的作坊明兒得開工了,你回去能幫上大忙。
”
林長栓不幹,“這不成,你在這兒伺候爹不方便,要洗要擦的也不成,我留下,你跟着木香一塊回去,也就兩三天,很快就過去了。
”
其實林長栓說的也有道理,大梅留在這兒是不方便。
木香‘插’了句嘴,“你倆不用惦記着作坊的事,我有吳青跟何安幫忙,昨兒我把大飛也留下下了,有他們三個人在,作坊的事不會被耽擱,等林叔好了,你們再去作坊幫忙。
”
這時,‘門’外跑進來一個風風火火的身影,是滿頭大汗的王喜。
看的出,他是一路跑來的,到了醫館‘門’口時,頭發上都在冒汗。
“長栓,大梅,木香,你們都在呢,”王喜奔進來,氣都顧不上喘,就說上了。
林長栓問道:“喜子,這麼一大早的,你咋來了?
”
王喜抹了把汗,咽了口唾沫,才道:“我是早上去木香家,聽何安說,林叔進鎮子瞧病了,我一路緊趕慢趕,等趕到鎮上,才想起來,忘記問他在哪個醫館了,隻能一家一家的找,總算是讓我找着了,林叔他咋樣了?
”
大梅在看見王喜焦急的神‘色’時,眼眶熱熱的,“我爹他沒事了,幸好有木香在,不然的話,我爹就危險了。
”
王喜從沒見過大梅傷心難過,眼睛紅紅的模樣,以前看她總是嘻嘻哈哈,大大咧咧。
冷不丁瞧見她哭,還真有些不适應,“你也别擔心了,沒事就好,隻要人沒事,其他的都好說。
”
木香跟吳青站在一旁,可沒錯過王喜臉上的表情,分明就寫着,心疼大梅。
看來這兩個人,慢慢的,有感覺了。
隻是他們之間的感覺似乎還欠點火候,得有人給他們加把火。
她笑着建議道:“長栓哥,咱們剛才不是在讨論誰留下,誰回家去嗎?
我看,既然王喜哥來了,不如就讓他跟大梅留下,照顧林叔,這樣大梅方便,你回家去也放心,我這主意咋樣?
”
“這咋行,王喜家也忙的很,還是讓大梅回去吧,我在這兒也一樣,再說,還有胡郎中也在,不會有啥事的,”林長栓一百個不同意。
他家的事,咋好麻煩王喜,人家家裡也有個癱瘓的老爹,他娘年紀也大了。
王喜卻覺着得這主意不錯,“還是我留下陪大梅吧,她一個人回家,晚上在家也不安全,你這人心粗,一個人白天夜裡都要看着,肯定顧不過來,難免就有疏忽的時候,我在這兒陪着她,我們倆輪換着照看林叔,至于我家那邊,就麻煩你多照應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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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醫學,親們當故事看就好了,關于趙念雲小朋友,她很快就要落到不作不會死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