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母胸膛劇烈起伏，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徐父沉着臉打圓場，“好了，不說那麼多了，你們以後要是不願意往來那就算了，别鬧大了惹外人笑話。
”

　　緊接着他又對林慧說：“這筆錢算我跟你們借的，我來打欠條。
”

　　徐東升動動嘴皮，看着林慧欲言又止。

　　“呵！
”林慧挑眉，笑笑，“又是這一招，行啊，寫呗。
真當我不好意思讓你們老兩口寫欠條啊？
”

　　徐父徐母臉色黑如墨。

　　徐大哥聽不下去，“老三家的，你好好說話！
”

　　對公公婆婆說話也太不客氣了！

　　林慧瞥一眼大哥二哥，“我現在沒有好好說話嗎？
”

　　“以前拿錢買工作那回不就是這樣嗎？
自己拿了錢不說一句謝謝，拍拍屁股走人，一張欠條都沒有。
她徐紅梅打的不就是這個主意？
”

　　“沒有欠條，欠錢的她就是老大，還不還、還多少全憑良心，我們這些想要回錢的催催不得罵罵不得，裡外不是人。
讓爹娘寫欠條？
說出去就是被人戳脊梁骨！
”

　　徐父開口，“我沒有這麼想，該還多少我絕對一分不少，外人沒什麼好說的。
”

　　“爹娘你們是沒有這個想法，可徐紅梅真沒有這麼想嗎？
”

　　徐父沉默，顯然他不敢保證。

　　林慧索性把兩老的心裡想法點出來，“說到底你們敢開這個口，還是覺得我們家掙了錢，即便晚點拿回錢甚至拿不回錢也不算什麼。
你們覺得條件好的就該幫襯條件差的兄弟姐妹，這樣才能家和萬事興。
”

　　“大哥二哥能在鎮上開鋪子，不是我們幫襯來的？
要都是像徐紅梅一樣張口要錢才叫幫襯，大哥二哥也不用辛苦幹活了，躺在家裡等我們家分錢養活吧。
”

　　徐母連忙解釋，“我們沒有這樣想！
阿慧你說的過了！
”

　　她承認，林慧說的前面那段是戳中了他們的心思，有意讓走在前面的幫拉一把後頭的，可是她真沒有想過讓老三家白白給錢。

　　林慧給自己倒了杯水，說累了，“我脾氣差，不想受氣。
沒什麼好說的了，左右我不想再摻和你們家這些破事兒。
”

　　“你們家”，這個詞狠狠刺中徐東升的心，他心慌，緊緊抓住她的手，“阿慧......”

　　徐母沒想到老三家的竟然是真想離婚，腦子裡嗡嗡響，“阿慧，欠條我們來寫，錢也會還。
為了這件小事，真不值得到離婚的地步。
”

　　林慧低頭看着男人的大手，緩慢卻堅定地把手給抽出來，“這不是小事，我明說過我讨厭徐紅梅，結果你還偷偷拿了錢給她，還讓她到我面前耀武揚威、惡心我......”

　　徐東升眼眶泛紅，“對不起......”

　　徐母着急，“是我逼老三拿錢的，不關他的事！
”

　　“徐紅梅跟你哭，你就跟兒子哭。
有這一回，難道沒有下一回了嗎？
徐東升孝順，你多哭幾回他就動搖了。
那跟讓徐紅梅直接跑我面前來哭有什麼區别？
”

　　“噢還是有區别的。
”她笑笑，“她知道直接到我面前來，不僅拿不到錢，還會被我罵死。
”

　　“從前不管你們給她多少錢，就算把棺材本都給出去了，我也從來不會多說一句話，因為那是你們的東西，你們有權利給誰或者不給誰。
但是現在，她惦記上我的東西了，我不能忍。
”

　　林慧歎氣，正視徐母，“我也愛我的女兒，但是我永遠不會讓康康和平平把自己的東西讓出來給她。
”

　　“偏心終究毀掉你們所想要的家和萬事興。
”

　　“今天是我們家，等以後，誰知道大哥二哥家會不會也是如此。
”

　　林慧起身回屋，留下滿屋的沉默。

　　大嫂二嫂對視一眼，真心佩服老三家的，什麼話都敢說。
但是說實話，她們聽完，心裡無比舒暢。

　　徐父往腰後摸，才想起來煙杆早已經不知道丢到哪個角落。
他重重歎了一口氣，問兩個兒媳婦，“你們也是這麼想的嗎？
”

　　大嫂面帶猶豫，想說話卻被徐大哥拉了一把。

　　在二哥示意之前，二嫂開口，“如果大姐要過來借錢的話，我們家是沒有的。
我不像弟妹說話那麼斯文，也不懂什麼大道理。
隻知道大姐在城裡吃香喝辣的時候沒想過我們，但凡需要用錢就回來套關系借錢，沒有這麼做人的。
”

　　男人不讓她拉拔娘家，她也不給拉拔不要臉的大姑姐，誰怕誰啊？

　　說完也拉着徐二哥回家了。

　　“爹娘大哥大嫂你們先回去吧。
”

　　徐東升悶聲悶氣，收拾桌上的碗筷，着急去哄老婆。

　　徐母眼睛都紅了，又是覺得委屈又是難堪，還為老三家鬧成這樣心憂，可林慧把話說成這樣了，她也沒有辦法。

　　天色暗下來，老兩口沉默地在路上走着。

　　徐父的聲音帶着蒼老和無奈，“阿秀，以後無論紅梅怎麼開口，都别應。
這個女兒，我們養廢了。
”

　　她把弟弟家快折騰散了，卻還不放在心上。
從前的貪小便宜還能說是小時候吃苦多了鬧小毛病，可現在，人品已然成了問題。

　　徐母頓了一下，心裡覺得難受，這是她第一個孩子，寵慣了，但現在真是為了她家宅不甯......

　　過了一會兒，她開口，聲音晦澀，“知道了。
”

　　徐東升把碗筷清洗幹淨，又把孩子帶回來洗了澡。

　　“爸爸，媽媽去哪裡了？
”

　　徐東升看着黑燈的屋，才發現林慧拿上自己的枕頭獨自睡到另一個屋了。

　　“你們先睡，媽媽一會兒就過來。
”

　　他把孩子哄上床，然後去到隔壁屋。

　　“老婆，阿慧，你原諒我吧？
”

　　林慧側身面對牆壁，閉着眼睛不說話。

　　徐東升站在門口，高大的黑色影子随着月光搖曳，顯得畏畏縮縮，“這裡沒有風扇，你睡着不舒服。
要不你回屋裡睡，我在這睡吧。
”

　　過了一會兒，床上有了動靜，林慧起身，拿起自己的枕頭，繞過他。

　　徐東升想抱抱她，卻被她輕輕一推，腳下後退，撞到門闆上。

　　他錯愕，緊緊抿着唇，鼻子發酸。

　　黑漆漆的屋裡，徐東升獨自一人輾轉反側，聽到隔壁屋孩子們和老婆的嬉笑聲，滿心都是後悔。

　　次日，他早早起了床，然後做早飯，喂狗喂雞，小心翼翼伺候着。

　　林慧面對孩子依然溫柔耐心，但是不再正眼看他。

　　徐東升低着頭，像犯錯的孩子，“我出門了。
”

　　“爸爸再見！
”

　　孩子們對他揮手，他最想要得到回應的那個人卻轉身就進了屋，吝啬于跟他道别。

　　徐東升騎着摩托車出門，他突然有點迷茫，不知道要幹什麼。

　　最後去了鎮上找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