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巷子，他們去往張婆家。
路過那個牌館，徐東升腳步都沒見停頓一下。

　　“我在這條街上這麼久了，都不知道這裡有人在搞投機倒把，怎麼你就知道呢？
”

　　“這老太太專接熟人介紹的生意，我陪嫁來的那兩床棉被可不好弄，家裡忙活了好久呢。
”

　　林慧不慌不忙，前半句是真的，後半句也是真的，不過看他自己怎麼想了。

　　時隔幾天，張婆還記得她。
看到她還帶着一個男人，眉頭皺得更緊了。

　　“張婆，這是我男人，剛成親沒多久，又剛分了家，啥都缺。
上次跟您借的東西和其他人分一分就沒了。
”

　　眼見這婆子猶猶豫豫，徐東升又開始發揮油嘴滑舌的功力了。
他笑起來好看，不知道底細的還真容易被這副面皮騙到。

　　“婆婆，上次的料子全給我做衣服了，我媳婦還一件都沒有呢。
您看她長這麼好看，嫁了我，連件新衣服都穿不上，那我多失敗啊......”

　　這小子還是個疼媳婦的，張婆口松了，手上正好新來一批貨。

　　“行吧，看在你們小兩口不容易的份上，再勻一點出來給你們也行，不過你們都把嘴給我閉緊點。
”

　　徐東升滿口應下，态度好得很。

　　張婆這次拿出來的還是瑕疵布，但是比上次的布要完整，除了常見的灰色、藍色，還有土黃色。

　　林慧每個顔色各要了2米，還買了針線和2斤絮棉。

　　“張婆，有毛線嗎？
”

　　“毛線不多，隻有半斤，12塊錢。
”

　　這價格真是唬人！

　　林慧吓了一跳，12塊錢能買3斤絮棉了。
按她的1米6的身高，要織成一件毛衣大概需要1斤4兩的中粗毛線，若是給徐東升做一件得需要2斤了。

　　她都不用猶豫，就算想過好日子也舍不得現在買這麼貴的東西，不如多買2斤絮棉。
做棉衣時放得足足的，也能保暖。

　　當然了，一次出4斤絮棉也是張婆的規矩了，再多就得加價。
她很謹慎，不能讓人從她這裡買了再出去倒一手。

　　這些一共花了17塊錢，有工人半個月的工資了。

　　盡管張婆做這事做久了，也難得見到花錢這麼狠的人。
看他們身上的衣服也是帶補丁的舊衣服，還是農村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年輕人就是大手大腳慣了。

　　她女兒也是一樣，一個月有38塊錢的工資就敢花20塊錢在吃穿上......

　　林慧将東西都塞進徐東升背着的那個大背簍裡，用一把野草給蓋住了。

　　出巷子的時候，徐東升還是沒有往那個牌館裡看一眼。

　　林慧好奇：“你想進去打牌嗎？
”

　　隻見他伸了個懶腰，“現在不想。
我沒瘾，就是因為平時太無聊了，所以才覺得打牌好玩。
隻要不幹活，什麼都好玩。
”

　　林慧沉默，懂了，就是太懶。

　　兩人回到家還沒過午時，徐娟娟帶着幾個弟妹在門前跳格子，見到三叔三嬸，就給他們傳話。

　　“三叔三嬸，今早奶過來找你們。
”

　　“嘶——”徐東升不自覺地摸了下耳朵，感覺又在發燙了。

　　林慧把東西都放進櫃子裡再鎖上，不是防着徐母，是擔心她會氣暈倒。

　　今天可花了20塊錢......

　　果然，徐母中午又過來了一趟，手裡抱着幾顆大白菜。

　　見到老三兩人吃的是粥配蘿蔔絲，滿意地點點頭。

　　“娘，你吃了嗎？
要不要坐下來一起吃？
”

　　“不用，我吃過了。
你們早上去哪兒了？
”徐母把白菜的老葉子掰了，準備拿去後院幫他們剁碎了喂雞喂兔子。

　　“針線不夠用，所以我讓東哥陪我出去一趟，買回來了。
”

　　徐母看到了，就放在桌子上，一個簡單的小紙盒裝着。

　　“過日子就是這樣，一點點把東西添置起來。
要是一次性把錢花太多。
後面遇到真正要錢的東西，兜裡空空，那不是兩眼一抹黑？
”

　　徐母見縫插針教育他們要節儉過日子。

　　兩口子面上乖乖巧巧，一口一個“是”。

　　徐母自覺教育很到位，說滿意了又拿起鋤頭幫忙開菜地。

　　昨天林慧一個人隻翻出兩分地，先撒了好種的韭菜和蔥蒜等。

　　南方冬天濕冷，倒是不會下雪，冬天的青菜也是能活的。
早點把地開好，才能早早吃上菜。

　　徐東升被老娘壓着一起幹活，臉色倒沒有不耐煩。
好歹這是自家菜地，不能全留給媳婦幹吧？

　　鋤頭就一個，林慧樂得自在，拿出布料，坐在屋檐下縫補。

　　“我剛剛看你們養的雞長得不錯，就是在雞籠子裡頭擠了點，我讓你爹過來幫忙弄個雞窩。
”

　　“還有那些兔子，也得做個窩，不能放地上，會打洞。
”

　　徐母彎腰撿石頭往牆角丢，說着還往兔籠裡看，“長得真快，生得也多，養到年底就能吃了。
”

　　兔子肉炖土豆，又香又甜。
徐母還是在三年前搶收的時候吃到過，老大抓到了一隻，十幾張嘴巴分，她就吃了兩塊，能惦記三年。

　　林慧笑笑，“是長得快，快塞不下了。
”

　　嘴上答話，手上也沒停下，縫得又快又好，針腳細密。
徐母昨天的不滿消掉了一點。

　　徐母就是來幫他們幹活的，一刻沒停下，到了下午又趕着回老宅做飯喂雞，生怕留在老兒子家把他們的米吃完了。

　　看着櫃子裡的肉，林慧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了。
婆婆唠叨是唠叨，可都是給他們操心勞累。

　　現在給她吃也吃不下，隻有他們真正掙到錢了，婆婆才能安心。

　　剛才婆婆在這，林慧也不好去和面。
把那塊半肥瘦的肉抹點鹽挂起來，大白面包子還是改天再包吧。

　　林慧手起刀落，“砰砰砰”幾聲将豬尾砍成小段，加了花生土豆一鍋炖，也是噴香。

　　有兩個竈眼但隻有一個鐵鍋，隻好用陶罐煮粥了。

　　隔壁的徐國強使勁吸了兩口氣，然後大喊：“娘，我好像聞到肉的味道了！
”

　　徐二嫂翻了個白眼，把幹巴巴的炖青菜端到桌上，“竹扁炒肉你吃不吃？
”

　　徐秀秀嘿嘿笑，被徐國強伸出拳頭威脅，“不許笑！
”

　　“可是娘，我真的聞到了！
隔壁三叔家是不是在炖肉吃？
”

　　徐二嫂不以為意，“咋可能？
你三叔家買了那麼多東西，都沒錢了，去哪兒買肉？
”

　　徐耀祖想到上梁時候的那頓肉，咂摸了下嘴巴，“咱家上個月吃了那麼多肉，你還嫌不夠啊？
想吃肉等到過年就有了。
”

　　徐國強嘟嘟囔囔，離過年還有三個月那麼多。
沒人信他的話，他就自己端着碗到牆角下聞着肉味吃飯……

　　豬尾骨脆軟，徐東升嚼得嘎嘣脆，三兩下吃完了，撫着肚子還有點意猶未盡。

　　“明天早上可能爹娘就要過來弄雞窩了，你早點出門去買肉？
說好了咱也不能不去。
”

　　徐東升半眯着眼，吃飽喝足，什麼都好說，“那我七點起？
”

　　“六點吧，等你回來就九點多，剛剛好。
要是太晚了撞上爹娘，又要挨罵了。
”

　　他勉強應下，“行、行吧。
”

　　搶收時候他都沒這麼早起，那會兒人家五點起，他七點才睡醒。

　　不過有大白面包子在前面吊着，徐東升的幹勁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