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死不悔改
錦挽回來時,謝家還是靜悄悄的,就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她随手找來丫鬟,問:“大姐姐可回來了?
”
“回二姑娘話,兩個時辰前大姑娘就回來了。
”
“府上可有什麼事發生?
”
丫鬟搖頭。
錦挽皺了皺眉,謝紫煙可真有能耐,發生這麼大的事,竟敢還能沉得住氣。
她朝着謝大老爺的院子走過去,走到一半就被謝紫煙給跑來攔住了:“錦挽,你是要去告狀嗎?
”
看着謝紫煙已經換了套衣裳,臉色因為跑過來而泛紅,睜着滿是怒火的眼睛質問她。
錦挽仰着頭:“大姐姐以為這件事能瞞得住多久?
”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安好心要來告狀,錦挽,我可是你嫡姐!
”紫煙拉住了錦挽,壓低聲音:“走,去我院子裡。
”
就這樣一路被紫煙給拽着離開,等到了地方後,紫煙又問:“現在納蘭家是什麼情況?
”
看着紫煙眼中的擔憂,錦挽覺得有些諷刺。
“錦挽,納蘭清和皇後壓根就沒有關系,皇後也不是納蘭家姑娘,所以,皇後肯定不會出面給納蘭清撐腰做主的,隻要咱們别慌,咬住别承認。
”
紫煙還有些埋怨地說:“今日在納蘭家,你就不該勸我,若是咬死不承認,誰也沒法子。
”
她當時吓壞了,所以就被錦挽給牽着鼻子走了。
現在想想,紫煙還覺得錦挽當時肯定是故意的。
“錦挽,我要是名聲壞了,你也好不了。
”紫煙語重心長的勸;“今日的事我就不怪你了,日後你可要注意些。
”
就連老嬷嬷也在勸:“紫煙姑娘說的沒錯,今日的事是錦挽姑娘太大意了,不打自招,反而給謝家招來麻煩,要不是,趁着這次機會,還能讓納蘭家倒欠一個人情。
”
看着兩人一唱一和,絲毫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錦挽心中的怒火一點點的被勾起。
“錦挽,你膽子太小了,就應該跟着我一塊回來,否則,顯得太心虛了。
”
紫煙坐下來,手裡捧着茶吹着沫兒,眼神時不時的瞄向了錦挽,有些責怪。
錦挽聞言也不知是該哭還是笑,她小臉陰沉沉的,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納蘭清沒死,一個時辰前,皇後親自出宮将人救回來了。
”
砰!
紫煙手中的茶杯沒拿穩,掉在地上摔成數瓣,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錦挽,輕呵:“你胡說八道什麼,納蘭清從二樓上摔下來,吐了那麼多血,大夫都說已經沒氣兒了。
”
而且那些血也都是真的人血,那麼多的血,怎麼可能還活着呢。
“錦挽姑娘,這事兒可不能胡說。
”老嬷嬷蹙眉,但看着錦挽的臉色,不像是假的,又問了一遍:“四姑娘真的活了?
”
錦挽深吸口氣,目光緊緊地盯着紫煙:“還是江凜親自快馬加鞭地去請皇後來的,皇後娘娘妙手回春,将四姑娘救活了,這種事,我有什麼可胡說的,随便打聽打聽就知道了。
”
老嬷嬷信了,再說錦挽也不是一個會胡說八道的人。
“皇後娘娘親自叮囑京兆尹夫人,一定要給個交代。
”錦挽沒了耐心,坐在了椅子上:“大姐姐還是想想怎麼将這個謊話給圓過去的,四姑娘不僅醒來了,而且頭腦清晰,說話利索,當時發生了什麼肯定告訴了皇後娘娘。
”
“僅憑她一人之詞,皇後怎麼能斷定就是我的錯?
”紫煙還抱着僥幸心态。
她不承認,皇後又能如何。
紫煙猛然反應過來:“你剛才說是江凜親自去請皇後來的?
”
“是!
”
“不可能!
”紫煙搖搖頭:“納蘭清說過也隻是和江凜見過一兩次而已,江凜怎麼可能會為了納蘭清去請皇後?
”
這件事,紫煙不相信。
錦挽繼續說:“四姑娘是京城人,又是皇後堂妹,多見幾次江凜又有什麼奇怪的,四姑娘畢竟是個女兒家,總不能将見外男挂在嘴邊炫耀吧?
”
這話就像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紫煙的臉上,紫煙小臉火辣辣的,她求救地看向了老嬷嬷。
“紫煙姑娘,這事兒既然是皇後摻和進來了,你還是快入宮去找太夫人想想法子吧。
”老嬷嬷建議。
紫煙點頭,又有些忐忑,她一把拉住了錦挽:“你陪我一塊去。
”
沒理會紫煙的話,錦挽看向了老嬷嬷:“嬷嬷真的覺得太夫人會因為大姐姐和皇後作對嗎?
”
“這……”老嬷嬷語噎,着急道:“總要試一試才知道,謝家人本就不多,今日就是個意外,何況四姑娘也沒事,隻要姑娘入宮賠個不是,又有太夫人從中撮合,這件事也就這麼過去了。
”
錦挽抿唇并沒有阻撓。
雖不了解謝昌言的為人,但她能确定,謝昌言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她有些無奈。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事不宜遲還是先入宮吧。
”紫煙心裡也有些忐忑。
在紫煙的拉扯下,錦挽不情不願地入宮,有老嬷嬷幫着說情,将來龍去脈簡單地說了一遍。
謝昌言什麼都沒有說,隻是目光深深地看着老嬷嬷。
這平靜的眼神,盯得老嬷嬷渾身發毛。
“太夫人?
”
謝昌言深吸口氣,将目光看向了錦挽:“你留在了納蘭家,親耳聽見了四姑娘的叫聲?
”
“是!
”錦挽點頭。
謝昌言難看的臉色擠出一抹微笑,沖着錦挽招招手,問:“那皇後是怎麼說的?
”
“皇後将此事交給了京兆尹夫人,務必要個交代,我在納蘭家求過皇後,可皇後并未動怒,隻說謝家犯了何錯,等查出來再說就走了。
”錦挽回應。
她當時就看出來皇後是不高興的,隻不過沒法做而已。
但這顆雷,遲早會炸。
“太夫人,會不會是皇後不想再追究了,畢竟納蘭家姑娘恬不知恥地追着外男,為了一個男人尋死覓活,也不好聽,也會連累其他納蘭家姑娘的名聲。
”
老嬷嬷依舊是覺得,皇後為了顔面,不會輕易追究這件事。
“你閉嘴!
”謝昌言猛然怒喝,不悅地看向老嬷嬷:“要不是你在身後慫恿,謝紫煙哪有的膽子,如今一錯再錯,還不知悔改!
”
老嬷嬷被呵斥,當場就蒙了。
謝昌言呵斥完就開始咳嗽,單薄的身子猛地顫抖着,錦挽趕緊上前順背。
這一次,謝昌言差點兒就被氣暈了過去。
老嬷嬷見狀也終于慌了,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太夫人,奴婢隻是心疼您,想給您解決麻煩,謝家現在人丁單薄,您這幾十年的心願奴婢是看在眼裡的,紫煙姑娘是您疼愛的晚輩,那就是老奴的主子,老奴自然是盼着主子好……”
她說的越多,謝昌言就咳嗽得越狠,吓得老嬷嬷不停地磕頭:“太夫人,您要打要殺,老奴沒有一句辯駁,隻求您莫要動怒,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
老嬷嬷想要伸手,卻被謝昌言一把拂開了。
“太夫人!
”
謝昌言閉了閉眼,遮去了眼中的頹廢之色,歎息着說不出話來。
堂下跪着的紫煙縮了縮脖子,似乎有些後怕,小心翼翼地說:“太夫人,如若不然,我去一趟鳳栖宮賠罪可好?
”
聞言,謝昌言唰地睜開眼。
那犀利的眼神盯得紫煙渾身發麻。
“也好,皇後若是不原諒你,從今以後你就不要來見我了。
”謝昌言松了口,并對着錦挽說:“去告訴皇後,不論怎麼嚴懲謝紫煙,謝家絕無二話,哪怕是要了她的命!
”
聽這話,謝紫煙傻眼了,她呆愣愣地看着謝昌言,想知道這究竟是氣話還是真話。
可她從謝昌言的眼神中并沒有看見一絲一毫的玩笑。
“太夫人……”
謝昌言緊捂着心口,不耐煩地沖着紫煙揮揮手。
紫煙看向了老嬷嬷。
這次老嬷嬷卻是不敢再給紫煙說話了,伺候了謝昌言這麼多年,還是很了解主子的脾氣。
主子必定是對謝紫煙失望至極,才會一句話不想說。
還有,也是真的想放棄謝紫煙了。
無奈,紫煙隻能硬着頭皮爬起來,倔強地朝着鳳栖宮走,身後還跟着錦挽。
走着走着,紫煙崩潰大哭,她回頭瞪了一眼錦挽:“你剛才為何不幫着我說話?
”
錦挽挑眉,語氣平淡:“說什麼?
”
“你要是替我求情,太夫人必定會幫我想法子的。
”
“太夫人自身難保,你得了太夫人原諒又有什麼用?
”錦挽一步步地迎着風往前走:“大姐姐聰慧,怎麼就不願意面對現實呢,這裡是臨安,不是邱麗,太夫人在臨安并沒有那麼大的面子,謝家,也抵不過納蘭家,這都是事實。
”
紫煙瞬間洩氣,她緊緊地攥着拳頭,還有些不甘心,但更多的還是膽怯。
離鳳栖宮越來越近了,她卻沒有勇氣進去。
“皇後……”
“皇後隻是暫時沒找謝家麻煩,不代表事情查清楚之後依舊如此,皇後要的是一個态度!
”錦挽毫不留情地打斷了紫煙的幻想。
紫煙沒了退路,隻能硬着頭皮去求見。
夏露瞥了眼二人,叮囑看門的侍衛不許将人放進來,更不準打攪了皇後娘娘的休息。
兩人被關在門外。
紫煙扭頭就想回去,可錦挽卻是腿一軟跪在了鳳栖宮門口,身子筆直,不卑不亢。
“這麼冷的天你跪在這,不怕被凍死啊?
”紫煙伸手就去拉她,卻被錦挽給拒絕了。
紫煙氣不過,甩下她的手扭頭就要走,走了幾步之後咬咬牙又回來了,和錦挽肩并肩跪在一塊。
此時已經是傍晚了,天色漸黑,北風也越來越冷冽,兩人折騰了一天滴水未進,穿得也不多,身子早就已經被打透了。
可即便如此,雲瓷也沒有打算将兩人放進來。
“娘娘,要不然奴婢将二人攆走吧。
”夏露道。
雲瓷擺手:“不必理會。
”
“是。
”
幾個時辰的功夫,茶樓的事情已經傳得人盡皆知了,江老将軍還去探望了納蘭清,隻不過在門口就被人給攔住了。
“老将軍,四姑娘還在休養,不能見人。
”管家道。
無奈,江老将軍隻好離開,一隻腳還沒踏進家門就被人給攔住了,擡起頭可不就是小謝先生。
“還請老将軍救命。
”小謝先生恭恭敬敬地拱手,态度謙卑。
他知道茶樓的事之後,已經晚了,派人入宮打探消息又想去見謝昌言,卻被謝昌言給拒絕了。
隻聽說兩個丫頭跪在鳳栖宮門口。
這麼冷的天,還不得凍死了。
江老将軍眼皮跳了跳。
“今日茶樓的事有些誤會,是謝家的錯,隻是兩個孩子年幼無知,還請老将軍幫忙求求情。
”
小謝先生姿态放得很低。
“這事兒……”江老将軍心裡是不想插手的,幫了謝家求情,就等于是背叛了納蘭清。
那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江老将軍始終是忘不了,自己命懸一線的時候,一個單薄的小小身影沖了過來,咬着牙,憋紅了臉,将他給拽到了一邊,她自個兒還沒來得及跑出去,就被馬頭頂出去,高高抛起來狠狠落下,當場昏迷不醒。
今日謝家大姑娘算計了納蘭清,差點兒就将人給弄死了,江老将軍何嘗不是生氣?
所以,要他去求情?
江老将軍虎着臉拒絕了:“小謝先生找錯人了。
”
“老将軍,這事兒也是因為江家而起,要不是當初你答應了婚事,又出爾反爾,紫煙怎麼會受刺激做出這種糊塗事?
”
小謝先生有些着急了,他攔在了江老将軍面前:“這事兒江家也有責任,老将軍不能見死不救。
”
“你這是在威脅我?
”江老将軍怒不打一處來,有些氣不過,當初明明是一番好心,也因為這事兒對謝家諸多愧疚,可謝家卻一而再地提及這件事,已經是讓江老将軍十分不耐煩了。
他是愧欠過謝昌言,可不代表要給謝家收拾爛攤子。
若是謝家有難,江老将軍不介意幫一把,可現在,謝家這是有恃無恐地害人。
他一輩子坦坦蕩蕩,可不是助纣為虐讓自己晚節不保。
“老将軍,我不是這個意思。
”小謝先生搖頭,眸中全都是着急:“兩個孩子繼續跪在鳳栖宮,會死的。
”
“這事兒和我說不着。
”江老将軍繞開小謝先生扭頭就走。
小謝先生深吸口氣:“那我也隻能去求納蘭清了,要是納蘭姑娘執意要以命抵命,就拿我這條命來吧。
”
說着小謝先生扭頭就走。
氣得江老将軍跺跺腳,大罵一聲卑鄙無恥,轉頭就喊住了人:“當年的小謝先生也是意氣風發,少年天才,年少高位,多少人贊揚,如今怎麼……這般卑鄙無恥!
”
小謝先生渾身一震,嘴角邊揚起了苦笑。
“這是本将軍最後一次幫謝家,從今以後,和謝家再無關系!
”江老将軍不放心,派了人去守在納蘭家門口,不許任何人打攪納蘭清休養。
江老将軍也是知道納蘭賀身子孱弱的事,真要給氣出個好歹,江老将軍也沒臉去見救命恩人了。
于是江老将軍極其不情願地入宮。
巧的是納蘭信也一同入宮,看見納蘭信,江老将軍眼皮跳了跳,莫名有些心虛。
“這麼晚,納蘭大人也入宮啊?
”
納蘭信對江老将軍并未設防,點頭道:“謝家教女不善,欺辱我納蘭家小姑娘,險些害死一條人命,這筆賬我要替侄女兒讨回來!
”
果然!
納蘭信是給納蘭清讨公道去了。
江老将軍更加心虛了,摸了摸鼻尖,竟不知該如何開口了,急得臉色發白。
“老将軍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身子不适?
”納蘭信關心地問。
江老将軍揮揮手:“老毛病了,這謝家的确是不像話,隻是這麼晚了,納蘭大人入宮是要去見皇上還是皇後?
”
“自然是皇上!
”納蘭信也知道後宮規矩,這麼晚了,他一個外男不方便去後宮。
“那就不打攪納蘭大人了。
”
江老将軍糊弄地找了個借口和納蘭信分道揚镳,眼看着納蘭信朝着大殿方向走,他在原地徘徊,不知該去找誰。
咬咬牙,硬着頭皮去了一趟鳳栖宮,遠遠的就看見了兩個半截的身影,可不就是謝紫煙和謝錦挽麼。
對于錦挽,江老将軍還有幾分好感,可對于紫煙,實在是喜歡不起來。
幾次三番地折騰出一點事兒來,不管不顧,也讓江家和謝家下不來台,越是如此,江老将軍就越是慶幸這門婚事沒有成功。
否則,江家将永無甯日。
“江祖父!
”紫煙看見了江老将軍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激動萬分,想要站起身,可雙腿早已經麻木了,根本站不起來,她動了動身子,卻不小心半個身子都栽倒在地上。
紫煙眼眶含淚,無辜地看向了江老将軍,她知道救星來了。
不同的是,錦挽看見了江老将軍來,卻是心涼了。
過了今日,江家和謝家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了,再無交集,就因為紫煙的意氣用事,壞了兩家情誼。
真是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