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去。
”

　　“瓦罐山的來源，或許從這老妪身上，便能知曉了。
”

　　高陽看着這一幕，眼神冰冷，随後聲音響起，直接接着朝着老妪離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接着，上官婉兒一行人也跟在了高陽的身後。

　　山路崎岖，到處都是高大的樹木，今天雖然是個好天氣，但置身在這瓦罐山中，卻依舊感到一股刺骨的陰冷。

　　老妪走的極慢。

　　高陽等人并未隐藏行蹤，老妪隻需随意扭頭，便能看到他們這幫不速之客。

　　但老妪卻并未回頭，隻是自顧自的朝前走去，如一具行屍走肉一般，動作緩慢，卻極為堅定。

　　一步，

　　兩步。

　　她朝着瓦罐山的深處走去。

　　約莫小半個時辰。

　　老妪停下了腳步，定定的看着前方的土地。

　　高陽朝四周看去，高大的大樹伸展着扭曲的枝幹，遮天蔽日，周圍的地上，稀疏的長着枯黃的野草，一些肚大口小，就如瓦罐一般的墳茔，格外引人耳目。

　　“這……”

　　綠蘿見到這一幕，忍不住的捂住了嘴。

　　上官婉兒也拳心驟然攥緊，眼底駭然。

　　瓦罐山，還有這眼前如瓦罐一般的墳茔，似乎一切全都昭然若知，隻是真相來的，那般令人難以置信！

　　高陽沒有絲毫意外，一雙眸子漠然至極。

　　他的目光落在肚大口小墳茔的最上方，那裡被一塊又一塊的青磚堆砌，封的嚴嚴實實。

　　這時。

　　老妪緩緩回頭，這也是她第一次回頭，面如枯槁，一張臉因為被那中年婦人打的腫的老高，所以顯得有些可怖。

　　雖然不遠處就有六個大活人，但她卻像沒看到一般，那雙灰暗的眸子直勾勾的看向高陽一行人的身後。

　　那是，通往村子的路！

　　小道荊棘密布，卻并無人影。

　　老妪眼裡閃過一抹失望，又閃過一抹早知如此的釋然。

　　她毫無眷念的回頭。

　　她面前也是一個肚大口小的墳茔，高約一米五左右，整個墳坑的形狀，從下到上，逐漸的收窄。

　　最上面的洞口砌着五六塊的青磚，進一步收縮了本就不大的洞口，整體看起來就像是豎在地上的瓦罐。

　　老妪朝洞口爬去，雙手用力抓着洞口的青磚，身子一點點的朝下探去，消失在黑暗中。

　　這一幕來的極快，所有人都沒料到。

　　等他們上前的時候，老妪已經到了這座墳茔中。

　　“不，不要！
”

　　綠蘿見狀，再也忍不住了。

　　她趕忙跑了過去，不忍的聲音響起。

　　陳勝和吳廣也第一時間上前。

　　綠蘿繼續的道，“老人家，您沒事吧？
我們這就救您出來，那婦人如此欺你，我們親眼所見，一定會帶你讨個公道的！
”

　　這句話響起後，瓦罐墳内響起一道平靜的聲音。

　　“那婦人是我女兒。
”

　　一語落下。

　　綠蘿和上官婉兒臉色一變，她們猜到了那婦人是女子的親人，但還以為那是毫無血緣關系的兒媳，卻沒想到是這老妪的女兒！

　　“那我們帶您去找兒子，他肯定會管你的。
”

　　“這墳，便是我的三個兒子一起修繕的，也是大兒子親自背着我上山，将我送進這瓦罐墳的。
”

　　綠蘿本想掙紮一番，但卻直接被一計暴擊！

　　“大公子……”

　　綠蘿幾乎快哭出來了，一雙美眸盯着高陽。

　　上官婉兒走上前，朝洞口裡面出聲道，“老人家，我們給你一些銀錢，讓他們好好待你。
”

　　“當今陛下賢明，對花甲之年的老人每月都幾十文的銀錢，以後也會更多的！
”

　　一聽這話，綠蘿就像是燃起了希望一般。

　　有了錢财，必能讓那婦人一改态度！

　　“外鄉人，不必了，縱是有錢财也無用，因為老身今年過了六十，乃是不祥之人！
”

　　“若你們實在于心不忍，那便留在這陪老身聊聊天吧，如此，便已是天大的恩賜。
”

　　老妪聲音響起，帶着一抹凄涼。

　　但綠蘿和上官婉兒全都皺起了眉，臉上滿是不解。

　　“錢财無用，這老婦是不祥之人？
”

　　這時。

　　高陽走上前，他一屁股坐在瓦罐墳的一側，面色平靜到了極點，但聲音卻極為柔和。

　　“老人家，為何過了六十，就叫不祥之人？
”

　　“您能跟我們說一說嗎？
”

　　老妪聲音響起，“人之将死，有何不能說的？
”

　　“在這睢陽郡，尤其是這一大片起伏的山脈下，有個不成文的規定。
”

　　“老人隻要過了花甲之年，不管身體是否健壯，都要被提前送到這瓦罐墳中等死。
”

　　“否則，老人多活一天，就會争奪後世子孫的陽壽，會給家裡帶着無窮無盡的黴運。
”

　　一番話，令衆人臉色一變。

　　上官婉兒更是滿臉怒意！

　　這等封建迷信，大乾早就下令嚴打了！

　　但居然直到現在都有！

　　甚至武曌登基後，還對花甲之年的老人有相應政策！

　　當地官員，他們是幹什麼吃的？

　　高陽毫不意外，隻是臉色更冷了。

　　“所以，就因為這虛無缥缈的傳聞，老人家你就被關在了這瓦罐墳中，一直到死？
”

　　老妪聞言，笑着說道。

　　“後生小子，這你可就說錯了，瞧見洞口處的青磚了嗎？
”

　　高陽掃了一眼，随後道。

　　“瞧見了。
”

　　“這青磚是作何用的？
”

　　老妪回道，“送進瓦罐墳之後，并不會立刻死去，之後的每一天，兒子都會上山來送飯，送一天飯，就砌一塊磚，直到青磚徹底封死了洞口，那便不會再來。
”

　　“那時，才是死亡。
”

　　高陽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