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

　　整個長安城西的平民區轟動了。

　　聞訊趕來的貧苦百姓越聚越多，他們衣衫單薄，凍得瑟瑟發抖，眼神麻木又帶着一絲濃濃的希望與好奇！

　　上官婉兒和楚青鸾坐在馬車内，望着眼前的人山人海，有些目瞪口呆。

　　“這才一刻鐘？竟聚了這麼多人？”

　　“看來，”楚青鸾輕歎，望向遠處圓台上那道挺拔的身影，“我們還是低估了夫君這免費雞蛋之計的威力。”

　　“雞蛋之威，恐怖如斯！”

　　高陽負手立于圓台，卻十分淡定。

　　這免費發雞蛋，莫說是現在的大乾，哪怕是前世的藍星，隻要放出此等消息，那也是人滿為患。

　　哪怕是為了領一點不值錢的免費雞蛋，被騙的傾家蕩産，那也是在所不辭！

　　高陽站在巨大的圓台上，身後站着一臉青澀的高長文。

　　他環視着眼前一張張凍得青紫的臉，便果斷開口，那聲音如同洪鐘，蓋過了風雪的呼嘯。

　　“父老鄉親們，領雞蛋之前，我高陽有些話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所以今日，請允許我高陽小小的任性一次，我要問一問這天，問一問這地，更要問一問那些吸髓食血的蠹蟲！”

　　“看看你們身上的單衣，看看你們凍裂的手腳，再看看那些将柴炭價格炒至天價揮霍着人血饅頭的蠹蟲！”

　　“這寒冬，這炭價，諸位幾人買得起？幾人又用得起？”

　　一語落下。

　　這就像是一把最鋒利的刀子，刺入了在場百姓的心窩最深處！

　　近段時間的柴炭之價，早就令他們心底十分不滿，卻又無可奈何！

　　甚至早就麻木了。

　　總之是買不起，總之是靠熬，且看你能漲到多少！

　　可高陽，他說這幹什麼？

　　他難道能改變這一切？

　　今日不是來免費發雞蛋嗎？

　　這時。

　　高陽深吸一口氣，猛地一指身旁的爐子：“一炷香前，我高陽在胭脂閣内，遇到了城中柴炭豪商林家大少林耀祖！”

　　“高某雖是毒士，卻也不是無情之人，便低聲下氣的想求他降點，哪怕是幾文錢也好，可卻被這林家大少極盡嘲諷，還被打了！”

　　“其下手極為惡毒，外傷不顯，内傷卻極重！”

　　此話一出。

　　百姓無不滿臉愕然。

　　“啥？活閻王被打了？！”

　　“那林家少爺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這麼狂？！”

　　“老天爺啊，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高陽目光如電，高高響起。

　　“那林耀祖打了我後，他對我說，柴炭的價格不但降不了，反而還會漲！百姓買不起，何不讓他們考慮考慮自己的問題，這些年有沒有努力，俸錢有沒有漲，有沒有拼命往上爬？”

　　“買不起，就該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放他娘的狗臭屁！！！”

　　一聽這話。

　　“轟！”

　　在場百姓全都怒了，眼中閃過怒火。

　　甚至不少暴躁的大乾百姓，雙眸通紅的忍不住罵出聲來。

　　他們心中這段時間壓抑已久的怒火被徹底點燃，這一番話是人能說的出來的？

　　“我操他林家的祖宗十八代！老子起早貪黑，骨頭都累斷了，還不夠買兩斤炭，這他娘的是老子不努力？！”

　　“放屁，放他娘的狗臭屁！老子不努力？！老子連命都快拼沒了！”

　　“憑什麼？！”

　　“他們憑什麼這麼狂，憑什麼這麼糟踐人？！”

　　“狗日的奸商，吸人血的蠹蟲！”

　　一時間。

　　群情激憤，怒吼聲震天！

　　無數雙眼睛因為憤怒而變得通紅！

　　他們不努力嗎？

　　他們為了活着，已經付出最大的努力了！

　　這柴炭買不起，是他們的錯嗎？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氣！”

　　“今日我高陽不為别的，就為給大家，給所有被這狗屁炭價逼得活不下去的人，砸出一條生路，砸碎那些吸血的蠹蟲！”

　　高陽說話間，拿起一塊黑乎乎、布滿孔洞的蜂窩煤，将其高高舉起。

　　“此物，名為“蜂窩煤”！此爐，名為“蜂窩煤爐”！”

　　“原料：尋常煤末、黃土、水，無毒，無害！”

　　“其價，比幹柴更低廉，其熱，比上等木炭更持久，今日為了天下百姓也好，為了給自己争一口氣也罷，我高陽，就要用這蜂窩煤，砸了林家這幫喝人血的奸商的鍋！”

　　轟！

　　此言一出。

　　如同九天驚雷劈落，全場死寂！

　　這一瞬。

　　就連先前聽的毫無波瀾，一心隻想領雞蛋的百姓也齊齊瞪大了雙眼。

　　這所謂的蜂窩煤，比幹柴價格低，比木炭燒的更熱？

　　這……這怎麼可能？

　　天底下，竟還有這般神物？

　　短暫的死寂後，是更大的騷動與難以置信的質疑。

　　“比炭還熱？比柴還便宜？這……這怎麼可能？”

　　“這東西怎麼看着那麼像是鬼石，這東西燒着的确熱，卻會緻死啊！”

　　“什麼？那活閻王掏出這東西，所為何意？”

　　“不太像，這叫啥……對，這叫蜂窩煤的東西雖然黑，卻多了孔洞，好像有點不同！”

　　“那這黑疙瘩也緻死，這怎麼能用？”

　　“高大人是不是被氣糊塗了？”

　　一時間，百姓的質疑聲四起。

　　雖然很多人都在質疑，但卻也有少數百姓，盯着高陽的雙眸中燃起了一抹很微弱的希望。

　　這若是真……那他們這個冬天過的可就舒服多了。

　　高陽聽着質疑，不怒反笑，笑容中帶着一種近乎瘋狂的自信，他猛地将蜂窩煤放入爐中。

　　“吳廣，點燃此蜂窩煤！”

　　“是！”

　　吳廣聞言，立刻上前點燃。

　　很快。

　　橘紅色的火苗迅速從孔洞中竄出，穩定燃燒，散發出均勻的熱浪。

　　“我知諸位擔憂，長安城中，鬼石索命之事，一家老小于無聲無息之間暴斃，年年皆有！”

　　“你們的擔心，我高陽完全理解。”

　　高陽這話算是說到了衆人的心坎上。

　　他們的眼神黯淡。

　　這東西長安權貴或許認不出來，但他們卻不可能認不出來。

　　這玩意燒着會死，這怎麼用？

　　高陽話鋒一轉，聲音陡然拔高，掃過在場衆人，聲音就如同驚雷炸響。

　　“空口無憑，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今日，我高陽在此，以命相證！”

　　他猛地一指旁邊那間四面透風、冰冷刺骨的廢棄屋子。

　　“看到那間屋子了嗎？立刻給我搬十個蜂窩煤爐進去，燒足蜂窩煤，把門窗都給我敞開！”

　　“有膽量的父老鄉親，現在就進去，進去感受，進去取暖！”

　　“我高陽以定國公府百年清譽，以吾弟長文的項上人頭擔保，若這期間有任何一人因此物中毒、受傷，我高陽當場賠付黃金五十兩！”

　　“若有任何人凍斃其中，其父母妻兒，我高陽奉養終身，立字為據，天地共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