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被景帝的目光掃過,忍不住低下頭不敢直視。
心裡卻泛起了嘀咕。
改換戶類這種事兒,如果放在平時那是絕對不能開這個口子的。
百姓各安其事,子承父業,多好的制度。
可随意更改之後,人心不思定,都想按照自己的想法發展,那豈不是亂了套了嗎?
種地的不好好種地,打鐵的也不好好打鐵。
雖然大部分人心中都是強烈反對,但是此刻是真的不好開口了。
剛被方正一怼了一頓,陛下又站在他那邊。
最重要的是人家東郊大學的學生真的立了大功!
這熱氣球以後還不知有多少用途呢。
如果隻限于在東郊大學畢業生可以更改戶類,那麼開這一個小口子似乎也可以妥協。
群臣無言,最終還是李岩松開口道:“既然陛下已經同意,臣等自當遵從。
”
景帝道:“好,那此事就這麼定下了。
安排下去,以後要為東郊大學的學生,開一扇方便之門。
”
方正一心中大喜!
穩了!
這次東郊大學的底子徹底穩住了,僅此一項許可,不知有多少有志向改變自己命運的百姓都會投身科學之中。
原本科學這根苗還脆弱的很,這下一瞬間便長成了小樹。
以後若是再想招生,也不必花太多力氣了。
要是在全國各地開設分校,全面篩選人才,能搞出一個平行于科舉的高考制度也尚未可知呢?
那我方正一豈不是高考之父了!
這次他媽不得給它徹底倒過來,彌補一下受傷的心靈?
方正一舔了舔嘴唇,激動道:“臣代東郊大學全體學生謝過陛下恩德!
”
景帝擺手道:“無妨,先說一下這熱氣球吧。
”
“此物便于操控,那我大景就相當于多了一隻眼睛。
朕準備另立一支飛天衛,暫定千人。
戶部撥銀,再造一批熱氣球。
”
“你先給朕調集一些人手跟兵部接應,教學熱氣球操控之法。
”
“臣遵旨!
”
......
天色已黑。
蕭樂天腳步輕快的回到家中。
臨到家門口仰望天上的明月,還有一種深深的不真實感。
今日發生的一切實在是太夢幻了。
入了皇宮,見了皇帝,還有那個陪自己發瘋的李公子竟然是太子。
最重要的是自己被證明了!
如今一直堵塞胸口的心結已經被解開,如果爹知道這件事一定會高興萬分。
隻是不知道朝廷的獎賞什麼時候會下來。
想着,蕭樂天推開了家門。
屋内還是一如既往的黑乎乎一片,如果不是讀書,他爹是舍不得點燈的。
蕭樂天摸索着點燃了油燈。
擎着油燈走向屋内,見蕭康已經側卧入睡,輕輕吹熄了油燈。
“回來了?
”蕭康的聲音忽然傳來。
“爹你沒睡?
”
“睡了,鍋裡有飯,不讀書就不要點燈。
”蕭康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雖然心結已解,但是架不住最近的風言風語不斷傳來。
尤其是他上次得罪了那個媒婆,老娘們記仇的很,煽風點火愈發來勁。
在她的鼓動下鄰居的糙漢潑婦更是口無遮攔,說話異常難聽。
長期在這種環境,蕭康難免也抑郁了,本來有所緩解的父子溝通再次變得困難起來。
這情況,蕭樂天心中有數。
本想滿腔熱血的告知父親喜訊,情緒也被蕭康冷淡的态度澆熄了。
蕭樂天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走到榻前,和衣而睡。
不說了!
等到封賞來時再說吧,現在說爹怕是要把他當成瘋子。
....
次日,蕭康如往常一般去上工了。
早上這班工乃是為東市的菜場運貨,天不亮就要出門,要趕在大多數人起床之前将貨運到。
幹的是重體力活兒,雖然現在世面上有三輪了。
但是東家沒給配,更遑論馬車了,隻有一輛老舊的木車,前拉後推。
半個時辰下來,蕭康才将貨運到地方,一雙手沾滿了黑泥。
有了片刻喘息之功,蕭康才抽下肩膀上搭着的布巾,擦了擦汗水和手。
晚上提前漿洗過微黃的布巾,瞬間烏黑一片。
仔細清理幹淨後,才皺眉歎氣的揉着早已酸痛的老腰。
一旁的工友打趣道:“老蕭,你兒子都掙了一百兩了,還苦哈哈的幹這累活兒幹嘛?
”
“現在你也有時間了,又能識文斷字,找個賬房的活幹幹不好麼?
”
蕭康苦笑着搖了搖頭。
賬房是十分不錯的工作,但是并不好找。
陌生人不值得信任,而且京城中落魄的讀書人何其多,哪裡輪得到他一個看着像老農一樣的讀書人。
“一百兩夠幹什麼?
我兒子還沒娶親。
”
“嚯!
娶仙女啊,一百兩找啥女人不夠了?
我兒子娶親就沒花幾兩銀子,孩子都生倆了。
你眼界也别太高,别看你是讀書人,還不跟咱一樣在這拉車?
日子該咋過咋過。
”工友打趣道。
蕭康淡淡道:“我兒子要求自然要高一些,非大家閨秀不娶,尋常的婦人哪能入眼?
”
工友忽然覺得被鄙視了!
你這意思合着我兒子不如你兒子呗?
于是嗤笑道:“也是!
也就一百兩,現在物價漲的快,将來未必夠花呀。
除非将來你兒子再寫出一篇玄玄叨叨的文章。
”
“對了老蕭,你兒子寫的那個什麼氣流的文章到底是幹啥用的?
”
蕭康面色一僵,不說話了。
幹啥用的?
沒用!
拿這事打趣他的人不隻一個兩個,幾乎到哪裡做工,他都因為讀書人的身份被針對。
所有人都高看讀書人一眼,可這讀書人一旦落魄了,所有人又都想上去踩一腳。
這種情況,蕭康早已學會無視。
可拿他兒子逗悶子,每次都會讓他異常難受。
“走吧,把車送回去吧。
”
工友見他略顯頹喪,表情中帶了一分‘勝利’的意味。
二人開始收拾着木車,準備返回。
剛拉沒兩步,一個濃妝豔抹的胖婦人張牙舞爪的向二人跑了過來。
“老蕭!
老蕭!
你家有喜事了!
快,快跟我回家?
”
蕭康一陣錯愕,來人竟是一直在背後給自己潑髒水的媒婆?
有喜事?
我家能有什麼喜,莫不是來故意逗我?
蕭康警惕道:“你在胡說什麼?
我家裡現在應該沒人,哪來的喜事?
”
媒婆臉上帶着谄媚的笑:“真的!
真的!
我不騙你,你家來大官了,聽說是從宮裡來,這我還敢騙你嗎?
”
“你快去看看吧!
”
宮裡來?
蕭康愣在原地,一時有些恍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