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門前，一群人對着侯府大門破口大罵。

　　說話的人聲音越來越大，批判的力度越來越強。

　　不過總而言之，翻來覆去就是那麼幾句。

　　什麼方正一道歉，恢複舊制,尊重祖法、國體，取消科學，取消科學博士雲雲。

　　方正一抱着方宸予就站在不遠處，看着這幫人對着沒人住的侯府虛空打靶。

　　心裡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方宸予歪着腦袋，看向方正一問道：“爹，為什麼這麼多人針對你？
”

　　方正一注視着侯府道：“因為理念不合，你聽到他們在說什麼了嗎？
”

　　“他們說要維護祖制，取消科學，可是我們上課也學科學，科學有什麼錯麼？
”

　　“那是一門學問，一種方法，無關乎對錯。
”方正一耐心講着，旋即問道，“你覺得他們說的對麼？
”

　　“不對，祖宗是人，我也是人。
祖宗可以變，我當然也可以變，既然人在變，好像什麼都能變。
”方宸予邊思考邊道。

　　“對，一切都可變。
那你覺得什麼樣的人會無視現實，不講邏輯，甚至不擇手段維護祖宗或是某一樣東西呢？
”

　　方宸予陷入苦思，良久才猶豫着道：“好像隻有奴才維護主子才這樣....”

　　方正一欣慰的笑了：“不錯，隻有奴才才會不問緣由，毫無原則的去維護主子。
他們是思維的奴隸，所以一切不講隻想将對立面打倒。
你以後成人，切不能像他們一樣。
你要努力學習積攢基礎，過後要用心去觀察，用腦去思考，慎重的得出自己的結論，甚至在心中無數次反複嘗試去駁倒自己的舊觀點，這樣才不至于淪落成庸人。
”

　　“你好好看着他們，要記得時刻保持理智，否則就會被有心人利用。
”

　　方宸予道：“我記住了爹，可是他們在罵你，你不生氣麼？
”

　　方正一嗤笑道：“生氣？
憤怒會讓你失去智慧，爹自始至終做的全是對的事，他們這是在逆曆史潮流而動，爹根本無懼人言！
”

　　方宸予不解的問：“曆史潮流是什麼？
”

　　“古今所有最強者身處巅峰時都會問自己一個問題，曆史潮流到底是什麼。
可最終隻有寥寥兩三人能活着見到答案，但這個問題在爹身上不存在。
”

　　方宸予再次擡起頭，眼裡全是疑問。

　　方正一神秘一笑：“我即是潮流！
”

　　方宸予搖頭表示不解，不過有一件事算是聽明白了。

　　他爹都是對的。

　　“爹，那你趕緊找人把他們打走啊，還能讓他們一直罵個不停，繼續鬧嗎？
”

　　方正一循循善誘道：“暴力不要輕易動用，那是不得已的最後手段。
他們與爹之間的矛盾，并無實際的利益沖突，而是理念不合，他們并非十惡不赦的壞人，所以對付他們最重要的是學會講理。
你以後要學會跟人耐心講理，甚至敵人的話也要傾聽，對方不講再想别的辦法。
”

　　“别一開口就是打打殺殺的，這樣不好。
今天你也看的差不多了，早點回去睡覺吧，明天還要上學。
”

　　方正一說完，随口安排了一名錦衣衛護送方宸予回家。

　　方宸予走後，立刻又有錦衣衛湊到他身邊，低聲道：“大人，宮中急召。
”

　　方正一淡淡道：“帶頭人查出來了麼？
”

　　錦衣衛道：“暫時還沒有，不過有幾個人煽動能力很強我們已經記下了，一兩日就能有結果，可現在這些人該怎麼辦？
”

　　怎麼辦？

　　方正一眼中閃過一絲冷芒：“來一批人，見人就打，隻要不傷及根骨内髒，就給我往死裡打！
”

　　“老虎不發威真當我是病貓了！
敢到老子地盤上撒野，挑柿子也不知道挑個軟的捏！
”

　　錦衣衛大吃一驚：“啊?這些都是天南海北來的讀書人，如果動粗豈不是激化矛盾了嗎？
這樣有損大人聲威啊...”

　　方正一斜眼看了他一眼：“動動腦子，讓下面換身衣服喬裝成流氓去做，嗯....就說是孫嘯川幹的，然後頂着孫嘯川的名頭随便在京城幹兩天流氓事，再登報一宣傳就沒人會聯想到咱們頭上。
”

　　“第二天看這些人裡誰跳的最厲害，那誰就是領頭人，給我查個水落石出再報上來。
”

　　“我去進宮了，等會兒打人的時候看着點，千萬不要傷到根本。
”

　　“是！
卑職這就去辦！
”

　　.......

　　讀書人們群情激奮還在繼續。

　　周茂學身旁卻簇擁了許多人，在私下細緻的交談着。

　　顯然，憑借周茂學的口才跟出身顯露出來的氣度，折服了許多舉子。

　　周茂學自公開演講之後也是漸入佳境，八面玲珑的籠絡着人群。

　　正熱火朝天的聊着，不遠處街角出現一群人，醉醺醺的拎着酒壇子來到了建業侯府外。

　　原本讨論熱烈的人潮立即安靜下來，謹慎的盯着這群不速之客。

　　見又有表現的機會，周茂才越衆而出，朗聲道：“諸位所到何事？
”

　　為首的醉鬼看都不看他一眼，喊道：“老子正在另一條街喝酒，你們這幫娘娘腔嗓門倒挺大，喊你媽的喊！
吵到老子喝酒了，都給我閉嘴！
”

　　原來是一群粗鄙流氓！

　　一衆讀書人立刻躁動起來，紛紛聲讨。

　　“你這人怎麼說話呢！
”

　　“你知道我們是何等身份？
”

　　“趕快離開此地，勿謂言之不預也！
”

　　周茂學眉頭漸蹙，感覺有些不對：“今日在場的可都是大景各地而來進京趕考的舉子，我勸列位都把嘴巴放幹淨一點，該幹什麼就去幹什麼，大家各走各路，免得惹上禍端。
”

　　醉鬼呵呵一笑：“草！
你們這幫娘娘還他媽端上了？
誰他媽敢再罵一句！
”

　　“就罵你怎麼了！
有娘生...”

　　“草！
兄弟們給我打！
”

　　為首醉鬼号令一下，身後人紛紛拎着酒壇子殺入人群之中。

　　動作之迅猛給在場柔弱的讀書人頓時沖了一個人仰馬翻。

　　現場陷入大混亂，哀嚎聲四響，周茂學渾身汗毛乍起，立馬意識到了什麼，尖叫道：“各位同年！
這是方正一私下找人來報複咱們了！
不要怕，我們人多，大家奮起反抗！
隻要我們團結一緻...”

　　他話沒說話，之前領頭的醉鬼已經一把薅起他的領子，另一手拎着酒壇子朝着面門砸了過去。

　　這一擊，便給他砸了個眼冒金星。

　　接着，醉鬼滿口酒氣的獰笑道：“說你媽啥呢？
以後再上街碰見老子記着有點眼色，你爺爺我叫孫嘯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