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姬無雙掩護，有深淵遮蔽，鳳隐的煉制非常順利。

　　自己将自己煉制成傀儡的，她還是普天之下第一人，若是在寰宇之中，她此舉早就被法則發現銷毀了。

　　她故意讓阿賈克斯帶着“屍體”離開，就是為了躲避法則之力，本以為這會是一場硬仗，沒想到陰差陽錯得了姬無雙的鼎力相助，這倒是她修煉以來最容易的一次試煉。

　　看着自己不再柔軟溫暖的身軀，鳳隐并未有什麼波瀾。

　　反正隻要一如既往的漂亮就好。

　　别的無所謂。

　　她調整姿态，緩緩從毒氣中走出，一眼就看到了追着虛空怪們毆打的姬無雙，淡淡道：“……小寶，回來。”

　　小寶？

　　姬無雙左看看右看看，然後驚覺這個小寶說的是自己。

　　她錯愕指了指自己，得了鳳隐的肯定，隻能恍恍惚惚回到了鳳隐的身邊，壓低聲音道：“前輩，我已經不是寶寶了。”

　　鳳隐擡手拍拍姬無雙的腦袋：“在我眼裡，你就是，回了。”

　　“這就……回了？”

　　“嗯。”

　　“可是這裡有很多……”

　　“無所謂。”

　　鳳隐的目光穿過了層層迷霧和光陰，似乎能看到那群生活在天衍城中的人們……他們的靈魂裡已經被設下了鋼鐵般的烙印，那是絕對不會被輕易扭轉和改變的，所以無需再将他們當成同類。

　　但這種殘忍的真相，現在還不是告訴姬無雙的時候。

　　“回吧。”

　　“好。”

　　姬無雙準備用方法原路返回，不曾想鳳隐直接揪住姬無雙的後頸皮，一躍而起，一條不同于星空通道的特殊裂縫赫然産生。

　　姬無雙見過……

　　這是虛空怪入侵時所啟動的。

　　“您、這……”

　　“哼，讓那廢物占據了我的身體這麼久，我總不能什麼都沒學到吧？那不是很蠢？”

　　姬無雙：“？？？”

　　可是寰宇衆生和虛空怪之間，不是有壁嗎？

　　擦！

　　難道鳳星大人這種，這就是真正的天才？

　　鳳隐不再看姬無雙，冷着一張臉拽着她一步踏入，瞬間消失在深淵。

　　一旁的虛空怪們面面相觑，兩位“王”都……消失了？

　　所以這場博弈，新舊王者之間，到底是誰赢了？

　　“阿賈克斯”一離開，斑斓無盡之主也察覺到了，祂并未太在意，以為“阿賈克斯”這是赢了之後，去狩獵場“獵食”進補了。

　　虛空怪之間競争是原始且野性的，要麼勝，要麼亡，狩獵場就是為了培養更強大的虛空怪而存在的，“阿賈克斯”會迫不及待恢複實力才是正确的，否則等待它的，隻有死亡。

　　另一邊，姬九天一路跨過混沌海，終于站在了荒原之畔，她展開神識，飓風席卷而至，她就像是其中的砂礫和塵埃，被迫随着狂風和破壞湧動着。

　　【找我？】

　　冰冷刺骨且無機質的嗓音傳入姬九天的耳畔，猶如天地的低吟。

　　【阿諾德列，是主之谕。】

　　【……】狂風漸息，那聲音也變得恭敬起來，【主有何吩咐？】

　　【你自己看吧。】

　　姬九天的識海被迫打開，阿諾德列的共知化作無數利刃，攪動她的識海。

　　在這裡，她的記憶、她的過去、她的想法、她的情感、她的痛苦甚至是她的熱愛，等等等等……一切的一切在阿諾德列面前都是透明的。

　　這是杜絕姬九天“說謊”，讓主和諸位王級虛空怪溝通不順暢。

　　在祂和它們面前，她就是完全的、透明的、趁手的工具。

　　等阿諾德列看完後，輕笑道：【阿賈克斯那個廢物，終于回來了啊，不過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呵呵，也是好笑……】

　　姬九天漂浮于半空中，看似身上無傷，實則她的識海已經成了蜂窩，正散發着幾乎崩裂的虛弱哀鳴。

　　阿諾德列想起這人還有用，不屑撇嘴，最終還是收回了神識利刃，道：【主的吩咐，我已經收到了，你走吧。】

　　姬九天重重砸在地上，低沉的悶響，猶如一團爛泥。

　　她緩緩爬起，低垂頭顱，恭敬對着天幕一禮，輕聲道：【阿賈克斯所占據的軀體，是鳳家的老祖，也是姬無雙的先輩。】

　　阿諾德列颔首：【我知道。】

　　【萬一姬無雙追過來了……】

　　【呵呵，你是說，以本王的力量和蟄伏，還奈何不了一個姬無雙嗎？】

　　【不是，隻是以防萬一，姬無雙她繼承了娲皇血脈，又深得天道的青睐和信任，尋常的手段根本壓制不了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阿諾德列被姬九天的話逗笑了，笑聲得意冰冷還帶着乾坤在握的笃定，【這就不用你操心了，總而言之你要知道，等時機成熟，所有人族……無論是姬無雙也好，人族大帝鳳熒也罷，哪怕是他們這次從上古戰場救回來的幾個老東西都加在一起，他們還是隻有死路一條。人族，絕對沒有活路，永遠沒有活路，哪怕時光推演輪回千萬次，他們也隻有衰落和死亡，關于這點，繼承了夏家時之力的你，不是最清楚的嗎？】

　　姬九天依舊保持着卑躬屈膝的體态，聲音溫：【是，我早已經看清了……正是因為看清，才會明白，虛空一族才是這片寰宇的未來。】

　　【哼。】

　　阿諾德列不欲和姬九天多言，若非她是唯一一個懂得“主”之言的人族，它走就弄死她了。

　　待狂風散去，阿諾德列的蹤迹也徹底消散，隻有姬九天站在破碎遺迹的邊緣，摸摸擡頭看向漆黑一片的虛空。

　　那裡，一如既往的渾濁。

　　那裡，一如既往的黯淡。

　　那裡，一如既往的死寂。

　　她明明已經凝視了這虛空無窮漫長的歲月……但早知道結局的她，還是忍不住生出一點點希冀和勇氣。

　　一點點……

　　哪怕隻有一點點……

　　她也會拼命抓住，走到最後……

　　就算她手中染滿鮮血和罪惡，她也不會後悔。

　　絕不。

　　……

　　姬九天輕閉雙眼，許久才低頭輕拍身上的污濁，正欲轉身離開，突然看到站在她後方的姬無雙和鳳隐。

　　她甚至不知道她們是合适出現的，就這麼靜靜站着，靜靜看着她。

　　顯然這一次，姬無雙依舊是毒系混沌污濁覆身，但姬九天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就在姬無雙心想對面會不會突然發難的時候，姬九天突然溫垂眸，平靜退到一旁，道：“這位虛空大人是準備去狩獵嗎？”

　　這是……

　　還要繼續裝作沒認出她？

　　姬無雙左右觀望，确定四周并無他人，那姬九天為何還要“裝模作樣”？

　　這是何意？

　　姬無雙已經确定姬九天不會“戳穿”自己，她若是想戳穿，在天衍城就已經動手了，可此時她還裝作沒認出她，是因為她被監控着？還是這片區域被監控着？

　　又或者……

　　二者都有？

　　姬無雙淡淡點了點頭，用虛空怪的語言回了一句。

　　“呷呷呷。”嗯。

　　姬九天垂眸，恭敬道：“大人剛剛突破從深淵中出來，因為阿賈克斯大人，深淵中有些混亂，恐怕大人還不知道其狩獵場所在吧？可要我共知告訴大人？”

　　姬無雙沒弄懂這家夥到底要玩什麼花樣，但此時姬九天又一次擡眸了。

　　冰霜般的眼裡，是灰暗和枯槁。

　　這種眼神，姬無雙并不陌生，因為從前從前，姬九天也總是這麼看她，像是看着一個死物，一片随時會被犧牲丢棄的可憐蟲……

　　以前的姬無雙讨厭這種目光，認為是憐憫和嘲笑。

　　但現在姬無雙讀懂了。

　　這雙眼睛所注視的，是姬九天自己的靈魂，又或者說……是某種更沉重、更令人窒息的真相……

　　姬無雙福臨心至，開口道：“呷。”你區區一個人族，不配和我共知，将地點告訴我就好。

　　“是。”姬九天突然笑了，低頭說出了幾個星域的名字，“這幾個都是各位大人的狩獵和修煉之地，也祝大人您旗開得勝，祝您武運昌隆。”

　　姬無雙言罷便轉身離開，隻有“祝您武運昌隆”幾個字，來回回蕩在姬無雙的耳畔……

　　因為這句話，是姬無雙愛說的。

　　但隻對值得尊敬，或者是真心喜愛的朋友說。

　　還有，曾經在她離開天瀾大陸之際，大陸上的老老少少們也用這四字來給他祝福。

　　——祝您武運昌隆。

　　可這幾個詞從姬九天的嘴裡說出來，簡直是詭異，讓她起一身雞皮疙瘩那種詭異！

　　姬無雙百思不得其解，但還是沒有多言，示意鳳隐盡快離開。

　　她沒忘記，此地可能有“監控”。

　　果然等姬無雙和鳳隐入了虛空，天地間再次刮起飓風，似乎想要探測什麼，可因為沒察覺出異常，這陣風很快便消失無蹤，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