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他們都在收拾家裡的東西，李啟城還要再忙活幾天做工作交接，所有安排基本定了。

　　林慧驚喜，“調這麼快，這屬于升職吧？”

　　“算是吧。他這幾年立了不少功，上頭領導賞識，給他做了推薦。過去也是隊長的職務，說起來手底下的人比現在還要少幾個。”

　　林慧：“但是市裡的含金量畢竟不一樣，怎麼都算是升職了。那你這邊的工作怎麼辦？”

　　梁青歎息一聲，“早在年前就把工齡給買斷了。改革開放之後，做個體戶買賣的越來越多，憑票供應的日子好像在一點點離我們遠去，所以供銷社的日子确實是比以前要難過。”

　　陸陸續續有人提出想要停薪留職，去到珠三角地區下海。

　　領導不像從前那樣苦口婆心挽留她們，而是非常爽快地簽字同意。

　　梁青跟李啟城商量過，家裡也不缺她那幾十塊錢工資，幹脆就直接把工齡買斷了。

　　決定這事的時間還發生在李啟城調令下來之前，兩件事撞到一起，也是命中注定的事。

　　“那你們的房子還是單位分配嗎？”

　　“說是會分配，但還要等一段時間。我們打算先在附近租套房，單位也會給租房補貼，一個月也不花多少錢。”

　　梁青有點惆怅，“房子倒還是小事，他好歹也算個小領導，單位總會兜底。但我要去幹什麼呢？要不我也跟你拿貨去擺攤？”

　　說起來，她從出來工作開始，就沒有脫離過布料生意。即便在供銷社當售貨員，主要管理的也是布料櫃台。她就喜歡漂亮衣服，也擅長這個，說起哪種布料分别有什麼優缺點頭頭是道。

　　但市裡的國營單位如今也是比較難進，她不願意拿男人的人情去消耗在這上面。

　　林慧想了想，“擺攤不是不行，但是确實要吃苦，風吹日曬的也不穩定。我現在的批發總店是在城東，今年我們陸續打算在西北南邊另外各開一家。如果你願意的話，你來給我其中一家店當店長，一個月少說也能過百。”

　　“如果不想的話，你自己買鋪子或者租鋪子開店，從我這裡拿貨也不錯，跟我另外一個朋友一樣。雖然擔的風險相對大一些，但是做熟了，一個月估摸着能有五六百以上，過年時候更多。”

　　梁青眼睛一亮，很感興趣。李啟城升為隊長後一個月能有一百四五左右，到了市裡，應該還能再漲二十，算不低的了，但還是遠比不上做個體戶。

　　“你跟我說說具體是什麼情況。”

　　“還有什麼情況，就那幾句話的事。要麼你來跟我幹，拿一筆工錢。要麼你就自己單幹，掙一筆更大的錢。”

　　梁青聽出來她話音的區别了，“怎麼，你更傾向于讓我自己單幹？”

　　林慧笑，“聽出來了？因為你擺攤跟自己開店單幹的唯一區别就是有自己的鋪子，不用風吹日曬。我覺得你跟你娘都能幹，與其每個月拿一百多塊錢的工資，你不想多掙兩三倍啊？”

　　“那也不是誰都能開好店吧？回去探親時候，聽說鎮上有兩家店都開不下去，灰溜溜地關門了。”

　　她說的那兩家就是給王有餘戴綠帽的趙小妮和她斜對面的前房主，兩人相鬥，都沒有什麼生意頭腦，很是虧了一大筆。

　　還聽說趙小妮鄉下的家人找上門來了，天天占着地方，把她那個不太聰明的兒子給欺負得哭個不停。忽然有一天，她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把店跟房子給賣出去了，拿着一大筆錢跟孩子跑了，沒人能找到在哪兒。

　　趙家人不依不饒，但也不知道趙小妮是從哪兒找來的新買主，一個比一個橫，狠狠把趙家人給修理了一番。

　　據說趙家人給找到老王家去了，說是要他們給一個說法。好好的閨女，跟着你們出來了，生了孩子，結果說不要就不要，現在人也不見了......

　　林慧雖然沒有過多關注，但是鎮上就那麼小，好幾家親戚都在鎮上，這樣的事自動自發就傳到耳朵裡來了。

　　她還奇怪今年春節怎麼沒有見到跟狗皮膏藥一樣的那家人找上門，連罵人的話都想好了，沒用上......

　　林慧瞥她，“你不相信我的眼光？”

　　梁青嘿嘿笑，“肯定相信你啊。你們店的衣服鞋子好，美英現在一家子跟你們拿貨回來擺攤，現在連自己的店都有了。”

　　她就是随口說說，想到自己也要開店，心情有點激動。等他們搬到市裡，天高皇帝遠，婆家那邊根本管不着，李啟城也不會幹涉她。

　　“那我要去哪邊看？買什麼樣的店？要多少錢？”

　　“我去選店址的時候，順便幫你看看，選個離市總局近點的，沒人敢惹麻煩。”

　　“行！等我們去市裡的時候，再好好請你們吃頓飯。”

　　“......”

　　縣所裡的李啟城還不知道自己老婆即将要成為一名光榮的個體戶，他拎着大徒弟在後院打稻草人，練身手呢。

　　“用點勁，沒吃飯啊？”

　　康康抿着嘴唇，汗水劃過下巴，眼神淩厲，狠狠給稻草人來了一個肘擊。

　　稻草人的内核是沙袋，被打歪後搖搖晃晃又站穩了。

　　有人忙裡偷閑，湊過來看了一會兒，眯眯眼問，“李隊，這是誰家小孩啊？”

　　李啟城頭也沒回，就盯着康康的姿勢，時不時給他糾一糾，“我徒弟。”

　　啧啧，名師出高徒。

　　那人羨慕地看了會兒就又端着冒熱氣的搪瓷杯進屋了。

　　雖然長相不太相似，但是那股勁兒，真是挺像，不知道底細的外人看來，說不定還真以為是父子。

　　到點後，李啟城把康康叫停。

　　“今天就練到這兒，來做個拉伸放松，沒忘記動作吧？”

　　“沒忘。”

　　他也跟着活動活動筋骨，大冬天的，身體都熱起來了。

　　“下個月我就要去市裡，到時候你小子就躲不了了。”

　　康康先是驚喜，“真的？！”

　　随後又撇撇嘴，“我什麼時候躲了，每天都很勤快地鍛煉身體。”

　　李啟城上手拍他肩膀，硌手，“鍛煉成果不錯，比同齡人長得高。就是抽條期，還是太瘦了，随便一掰骨頭都能斷。”

　　康康不服氣，非要跟他師父比一場，結果毫無疑問，一招就被放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