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真的把所有拆遷款都拿去買車了？
”

　　“可不是嘛！
你沒聽人老徐說啊，車子都開回村裡了，嶄新嶄新的。
啧啧啧——又是咱村裡頭一份兒的！
”

　　得知消息的人把大腿都拍紅了，打算落空，于是當初谄媚的嘴臉又換了一副。

　　“發了大财就不搭理窮親戚了！
也不看看他以前是什麼樣，他老娘還拖我們找過親呢！
那會兒村裡哪家有閨女的都不樂意嫁。
”

　　“就是說，發達了就把以前的事都給忘了。
”

　　“有錢人都是一副摳搜樣，遇着親戚有難了也不肯搭把手，我呸！
真小氣！
”

　　徐父徐母聽着這些閑話，氣得破口大罵。

　　徐東升見着各種各樣的人多了，反倒一點不生氣，但他也找了個晚飯後人最多的時間，過去村部榕樹底下。

　　原本熱熱鬧鬧的氣氛，他一來，就變得安靜了。

　　還有人臉皮厚，同他打招呼，徐東升卻一點沒留臉面，他向來如此，不過是這一兩年來做生意才願意把話說得圓滑。

　　現在在這裡，他并不需要顧忌那些。

　　“我自己的錢該怎麼用還得顧忌别人的臉色？
”

　　“我是沒忘記自己以前什麼樣，我看倒是你們忘記了。
”他冷笑一聲，“我不發财的時候，你們一個個避得遠遠的。
怎麼等我有錢了，反而湊上來說我不搭理窮親戚了？
”

　　“人人心裡都有杆秤，不過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你們就是占不着便宜了，非要過過嘴瘾也行，反正你們也沒有别的事可做，就是閑得隻能在背後說酸話而已，我也能理解。
”

　　衆人神色各異，在背後說得起勁，舞到本人面前了連個屁都不敢放。

　　徐母怒氣沖沖，雙手叉腰，口水都要噴出來了。

　　“我們憑自己手腳幹幹淨淨掙錢，礙着誰了眼這麼紅？
一天天的沒喝粥光喝醋去，說出來的話酸得隔十裡地都能聞到！
”

　　“有人就是見不得我們家日子過得好，整天在背後說三道四。
”

　　“我看這些人裡面竟然還有以前我們老三從那個賊窩裡救出來的，還有的是我們老三收了他家的菜，你們得了我家老三的恩，不幫着說話也就算了，還跟着倒油！
以前嘴上誇的感恩的話都摻了屎啊？
！
也不怕以後老了拔舌下地獄！
”

　　她這話說得難聽，有些人心虛臉紅，連頭也不敢擡，就怕對上眼，偷偷摸摸繞後頭回家了。

　　王嬸也很生氣，她在一旁應和，“現在我們家賣的菜還大都是賣給老三家學徒的店，沒有他們，你們那點菜賣出去一分錢都掙不到！
竟然在背後嚼舌根，我看那些閑得沒事幹的人以後也别把菜拿過來了，我不收你家的！
”

　　當下有人就懵了，連連道歉求情，就是說閑話時候喜歡跟風說兩句，也不是真有什麼壞心思。

　　村裡人的閑話總是“沒有什麼壞心思，不過說兩句，也不會掉塊肉”，闆子不打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沒碰到自己利益時候什麼都好說。

　　徐東升回了嘴，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後就不管後續的事情，管也管不來。

　　話說回來，林宏回家那天，可真是風光極了。

　　林二舅把買的一大堆年貨先放到籮筐裡，再挂到摩托車兩邊。
這樣一來，他們今年回村，負累能少好些。

　　有輛摩托車确實是方便許多。
他買了輛二手自行車給家人平時用，但是現在自己已經看不上自行車了，速度太慢，能帶的東西也少。

　　原本隻打算讓林果一個人坐在後座跟着回村的，但是桃子梅子兩姐妹不開心，非要也坐一回摩托車。

　　于是林宏就努力往前擠啊擠，給林果挪出來半個屁股，兩姐妹就抱在一起坐後座。

　　還好是在冬天，騎摩托車的路上風吹也不會覺得冷或者熱。

　　回村的山路更崎岖，有一段路還挺險峻，林宏一路提心吊膽，回到家時，額頭上都冒汗。

　　三姐弟卻不懂他的心理，樂得像中了大獎似的。

　　林父林母聽到摩托車聲，都跑出來迎接了，沒想到卻不是閨女女婿。

　　“這怎麼是你騎的？
你姐夫他們呢？
”

　　林宏讓他們把東西卸下來再說。

　　“姐夫買了輛小轎車，我就求他把摩托車借我開回來，比較方便。
”

　　他看到爹娘瞪眼，趕緊補充，“我買了好幾桶油的，不白用車。
”

　　“這也不像話，趕緊把摩托車推進棚子裡，省得一會兒小孩太多，給弄壞了。
”

　　過年期間，他們小賣部從早到晚都有小孩過來玩。
也有很多人喜歡湊在這邊烤火唠嗑，人多手雜，一不留神，能連車胎氣都給你放了。

　　“噢。
”林宏把車慢慢推進去，沖一邊可惜的林志眨眨眼，“改天我再帶你。
”

　　他這才高興起來。

　　林大哥卻着急得不行，三連問又來了，“你剛剛說你姐夫家買了小轎車？
在哪兒買的？
多少錢？
貴不貴？
”

　　“哎呀，肯定貴，想都不用想。
大年初二他們就回來了，肯定會開車來的，你們到時候再問。
”

　　林大哥想想也是，索性收回心思，打了桶水，拿毛巾去仔仔細細地從上到下給摩托車擦了一遍。

　　大年初二，徐紅梅帶着男人孩子回娘家，手上大包小包的，比當年成親回門禮拿的都要多。

　　也是巧了，正好同徐東升的車子擦腳而過。

　　車窗沒關上，他轉頭，同王有餘的眼神對上，随後又平靜地轉過去看着前方的路。

　　這一家三口被路過的灰撒了一臉。

　　“這、這老三買了小轎車？
”徐紅梅不可思議。

　　王有餘把車頭一歪，推給徐紅梅，然後追上去，在後頭喊：“老三、老三——”

　　車速不快，他們能看到車窗緩緩升上去，顯然車裡的人是聽見喊話了，不僅沒停下來，反而開得更快了。

　　王雪羞臊難當，她怕拍頭上的灰，剛才同小表妹對視，對方在車裡，穿着一身鮮紅的絨裙子，頭上的發夾都很精緻漂亮，像是城裡的洋娃娃一樣。

　　再看看自己，明明自己才是城裡的孩子，如今卻這麼狼狽，灰頭土臉。

　　“呸呸呸！
”王有餘把車尾氣甩開，見實在追不上了，回頭繼續往村裡走。

　　走着走着，他就想回城了。

　　村裡人都在聊什麼？
老三把拆遷的錢都花光了？

　　他還沒有開口，怎麼就花光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