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鞋子給我脫下來，不然打你們屁股！”

　　林慧淡淡瞟一眼手推車上的平平安安，穿鞋爬上去髒死了。

　　平平嘿嘿笑，坐下來往外掙。

　　安安懶得動手，使勁踢腿想把鞋子踢飛，可惜鞋子不聽話，穿太緊了。

　　康康歎了口氣，抓住她的腳，幫忙往下順。

　　“嫂子在忙嗎？”

　　黃淑華走進來，“我在家閑着無聊，過來找你說說話。”

　　林慧笑道，“那當然好，我不忙，你快進來坐，一起聽廣播。”

　　黃淑華雖然是城裡姑娘，但是她的适應能力很好，也夠有手段，聽說嫁過來沒幾天已經當了半個家。

　　林慧對她的印象很不錯。

　　她手裡還端着搪瓷杯，站在手推車前點兵點将，“坐好了，才有奶奶喝。”

　　“好了！”安安第一個舉手示意，乖乖坐好了。

　　“很好，獎勵安安先喝一口。”

　　她端着杯子小心地給安安喂一口，緊接着康康平平。按順序輪流把一杯奶喝完，她又給喂水當漱口了，然後讓他們睡覺。

　　黃淑華在一旁靜靜地看着，贊道，“孩子們真乖。”

　　林慧給他們蓋上小被子，想起早上的嚎哭，無奈地搖頭，“得有好吃好喝的吊着才會乖那麼一會兒。”

　　她坐回縫紉機旁邊，手頭裁了幾塊布，打算給自己做兩件小背心。

　　黃淑華看了會兒，上手教她，“嫂子你從這兒換個方向轉會更省力，線也不容易偏差……”

　　按她說的調整姿勢，林慧驚喜，“這樣确實好！淑華你對縫紉機很熟啊？”

　　“小時候我們家也有縫紉機，後來爸爸去世後，家裡缺錢，就給賣了。”

　　林慧無意勾起人家的傷心事，想轉移話題，視線突然停留在她身上衣服縫的小圖案。

　　應該是打的補丁，但是手藝好，看起來像是特意縫制的圖案。

　　她靈機一動，“淑華，你在家裡的活兒忙嗎？”

　　“不忙，地裡有爺爺奶奶看管，家裡的雞是婆婆在喂，我就負責做飯洗衣服，阿秀也會幫忙。”

　　男人處處體貼，幾個長輩都是好說話的人，雖為鄉下人，卻比城裡的大伯大伯母都更有素質，相處起來不累。

　　不得不說，嫁過來之後反而比沒嫁人之前要輕松許多，不用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辛苦支撐家裡。

　　“那你想不想跟我一起掙錢？”

　　掙錢？黃淑華坐直了身子，連連點頭，“我想！”

　　她手上的私房錢一共還剩下300左右。盡管狗子說以後會管妹妹出嫁，但她還是覺得靠自己雙手掙錢才最安心。

　　到時候要給妹妹多少錢都是她自己說了算！

　　“等我想好了該怎麼做再跟你細聊，現在就是有個初步的念頭，我們可以做些小衣服之類的去賣。”

　　“正好這段時間家中水越來越少，我們做這個生意，也不需要費什麼其他的成本。”

　　“我有縫紉機，你有手藝和想法，咱倆合起來肯定不差。”

　　林慧家中的雞已經殺了一半風幹，兔子也是将将夠送去飯店的，估計過段日子得跟飯店暫停送貨了。

　　想也知道狗子娘那邊的生意受影響肯定不小。

　　做吃食的生意已經行不通了。

　　黃淑華本身就喜歡摸布料，對這個主意很感興趣，“但是咱們的布料從哪兒弄呢？”

　　“我有個認識的人可能有門路，這個我再問問吧。”

　　她說的是梁青那邊的工作。

　　全國布料銷售發生大變化，棉布、棉織品滞銷，或許紡織廠會有積壓庫存，可以跟她多聊聊這方面，看看是否有新的信息。

　　她隐約記得，83年年底即今年，商業部就會發出通告，臨時免收布票、絮棉票，1984年也不再新印發，通行了30年的布票将會廢止。

　　那麼這段時間于她們來說，完全是一個厚積薄發的過程。

　　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她們掙大錢指日可待！

　　林慧跟黃淑華正興緻勃勃地讨論小衣服怎麼做穿起來會更舒服一點，突然間院門被人“嘭”一下推開。

　　“我兒子女兒呢？在幹嘛？”徐東升像個莽夫一樣大喊。

　　小推車那邊一陣騷亂，安安最先蹦起來，撅着屁股往下滑，“爸爸爸爸我在這裡！”

　　哥倆也睜開眼，迫不及待爬起來。

　　林慧憋住氣，“你兒子女兒還能去幹嘛！要被我打了！”

　　都要睡着了，又給他鬧起來！

　　“打他們幹嘛？那麼乖！”

　　他把車停好，手上拿着一包奶糖，看到黃淑華笑道，“弟妹在這兒啊，正好讓狗子把你帶回去，他還特地給你買了糖吃。”

　　黃淑華站起來往外走，抿嘴笑笑，耳朵微紅。

　　狗子扶着自行車站在門外，也有點不好意思。

　　“爸爸爸爸吃糖糖！”

　　安安鞋子都不穿了，直接撲上去抱住徐東升大腿。

　　“别着急。”

　　他抱起安安，坐下來，然後打開奶糖，一個孩子給了一顆。

　　孩子們樂得圍在他身邊蹦蹦跳跳，睡意都跑光了。

　　“好吃嗎？”

　　“好吃好吃！”

　　“你給他們吃糖，一定要記得漱口。”

　　“知道。”

　　“三天隻能吃一顆。”

　　“這也太嚴格了……”

　　林慧冷眼看着，“三天半顆。”

　　“行行行……别再減了。”徐東升連忙應下，生怕三天變五天十天。

　　“粉皮全賣光了？”

　　他點頭，“差不多，剩十幾片，減掉買糖的錢，一共賣了70塊錢。”

　　“外面亂嗎？”

　　“亂不亂的要看怎麼說了，偶爾出去幾趟，不惹事不露富也沒什麼，真不至于大街上就喊打喊殺的。”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樣，徐東升反應過來了，“你是想要出去嗎？”

　　林慧點頭，“想去鎮上一趟，找梁青。”

　　她把剛剛的想法跟徐東升提出來，“她所在的紡織廠是個小的，沒有那麼嚴格。我們正當花錢購買布料，也是減輕廠子負擔。”

　　“你覺得這個主意可行嗎？”

　　徐東升也是佩服老婆掙錢的想法層出不窮，比誰都聰明，“應該可行。”

　　“那明天我們去找一下她，正好她周日能休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