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軍息怒。
”

　　盛長裕的話，在甯祯意料之中。

　　那麼喜歡的姨太太，做出這等醜事，換誰都受不了。

　　盛長裕乃這一塊地盤的土皇帝，殺繁繁是必然的。

　　甯祯昨晚還在想，繁繁隻有死路一條。

　　如果她隻是算計甯祯，盛長裕未必下得了狠心；可她外面有人，還懷孕，踩了盛長裕的逆鱗。

　　“督軍，我知道多年感情，您肯定痛心。
”甯祯說，“不過，二姨太她該死，您這是兼顧家法與國法，她罪有應得。
”

　　盛長裕點點頭。

　　甯祯又給他添酒：“督軍，死人不能複生，您别氣壞了身體。
”

　　盛長裕又一口喝了。

　　甯祯才想起，他受傷也沒太長時間，适合喝酒嗎？

　　前幾天也喝了點。

　　“督軍，要不少喝點？
您想去俱樂部打牌嗎？
我陪您散散心。
”甯祯道。

　　盛長裕：“你陪我散心，就是去俱樂部打牌？
你陪别人散心的時候，去做些什麼？
”

　　甯祯：“逛街。
”

　　盛長裕：“……”

　　甯祯給他夾菜，勸他吃點。

　　盛長裕卻似乎很着急把自己灌醉，他又喝了一杯，還對甯祯道，“你陪我喝酒就行。
”

　　甯祯給自己倒了一杯。

　　與他碰杯後，她也一飲而盡，盡力做好“陪客”。

　　一壇酒喝了大半時，盛長裕臉色有點白。

　　他喝酒不太容易上臉。
不過後勁往上湧，他空腹挺難受。

　　甯祯才三杯酒，面頰已經滾燙了起來。

　　“……這個酒，好像度數偏高。
”甯祯說，“酒窖随便拿的，沒看度數。
”

　　剩下一半，甯祯想喊女傭拿下去。

　　她不想盛長裕醉在摘玉居，回頭鬧酒瘋。

　　“沒關系，挺好喝的。
”盛長裕道。

　　又問甯祯，“在你心裡，我酒量這麼差？
”

　　甯祯：“督軍挺能喝的。
我是怕您身體吃不消。
”

　　“我身體好得很！
”盛長裕道。

　　甯祯：“軍醫不是說了，還需要養養嗎？
”

　　“我能去福州，還養什麼？
”

　　甯祯：“……”

　　道理倒也不錯。

　　甯祯卻是心裡苦。

　　上峰本就難伺候，喝醉了更難伺候了。

　　她好想把程柏升叫來。

　　“甯祯。
”

　　“我在，督軍！
”甯祯坐直了幾分。

　　“繁繁的事情上，你處理得很好。
”盛長裕道。

　　沒有吃虧。

　　他不喜歡輸。

　　盛長裕的性格，強勢到近乎偏執，對輸赢的執念也很深。

　　甯祯輕輕舒了口氣：“督軍不怪我太狠心就行。
”

　　“你知道我不會。
”他道。

　　甯祯了然。

　　盛長裕：“倒酒吧。
”

　　甯祯：你真的會喝醉。

　　她決定，一旦盛長裕喝醉了，就把他鎖到一樓的客房，任由他自生自滅。
他酒醒了，估計也不好意思給甯祯穿小鞋。

　　丢臉的是他，他估計不想提起。

　　有了如此決斷，甯祯不再阻攔，又給他倒了一杯。

　　甯祯七分酒意，手有點抖；盛長裕喝得比她多，而且空腹，他絕對醉了。

　　但他很能裝。

　　他穩坐，不露端倪。

　　“……督軍，我不太行了。
”甯祯求饒，“實在不能再陪您。
您要是沒喝好，我叫其他人來作陪，如何？
”

　　“我需要誰？
”

　　“那您喝得如何？
要不，今天到這裡，咱們改日再喝？
”甯祯問。

　　盛長裕：“煮點面條吃，壓一壓酒勁。
”

　　甯祯：“……”

　　還是别吃了，吐黃水比吐面湯幹淨點。

　　心裡這麼想着，還是叫曹媽去準備陽春面。

　　甯祯不想吃，奈何執拗不開。

　　盛長裕吃了半碗面，站起身要告辭。

　　甯祯送他，胃裡難受得厲害，腦袋也昏沉。

　　立在摘玉居的院門口，盛長裕下了台階，在門口燈光下看着她。

　　突然他上前幾步，捧住了甯祯的臉。

　　甯祯被吓一跳，酒氣翻湧，差點要吐他身上。

　　他掌心本就比平常人熱，又喝了酒，炙熱将甯祯的面頰包裹着，能燃燒她。

　　她眼睛睜得很大。

　　“甯祯，你是不是小狐狸轉世的？
”他問。

　　甯祯：說我是狐狸精，算罵我還是誇我？

　　她扶住他的小臂，想要把他的手從自己臉上打下來：“督軍，您喝醉了嗎？
”

　　“我一直有此疑問。
你到底是不是小狐狸轉世的？
”

　　甯祯：“……”

　　你這酒瘋鬧得，别出心裁。

　　甯祯确定他是真的醉了，因為裝醉的四省大都督，說不出如此油膩黏糊的話。

　　等他醒過來，記起自己的言語，估計後半輩子都不想和甯祯見面。

　　甯祯想到這裡，竟忍不住笑了：“我倒是希望我是！
我要是狐狸精，第一個迷住督軍！
”

　　盛長裕靜靜看着她。

　　他道：“你可以試試！
”

　　甯祯：“好，等您酒醒了，咱們試一下。
”

　　盛長裕：“不，你現在就試試，讓我看看你的法力。
”

　　甯祯：“我沒有法力，我不是狐狸轉世。
”

　　“怎麼不是？
狡猾又機靈。
”他道。

　　甯祯：這句肯定是罵我的。

　　“就這樣？
”她問。

　　盛長裕：“還漂亮！
”

　　甯祯：“……”

　　“甯祯，你為何長如此漂亮？
”他又問。

　　喝醉了的人，好多問題。

　　甯祯三歲後，就不揪着旁人問“為什麼”了。
由此可見，盛長裕喝醉了在彌補三歲的自己。

　　“督軍，您喝多了。
要不别走了，今晚歇在摘玉居吧。
”甯祯哭笑不得。

　　盛長裕：“你在求我？
”

　　“是。
”

　　“這不是求人的态度。
”盛長裕依舊捧着她的臉。

　　兩個人太近，甯祯的心口跳得太劇烈。
可能是酒氣翻湧，叫她無法自持。

　　“要怎麼求？
”甯祯問。

　　盛長裕：“旁人的美人計，都是掏空心思讨我歡心。
甯祯，你可以讨好讨好我。
”

　　“我也不知怎麼讨好您。
要不，您教教我？
”

　　盛長裕沉吟。

　　甯祯趁機把他的手壓了下去。

　　“你笑一個，我看看。
”他思考半晌，如此道。

　　甯祯：“……”

　　“笑不出來的話，你投懷送抱吧。
”他說着，張開了雙臂，“甯祯，到我懷裡來。
”

　　甯祯：“……”

　　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為什麼不喝得爛醉，人事不知？
她為什麼要受這種酸話的折磨？

　　盛長裕明早酒醒後，一定不想活了。

　　他說不定從此不見甯祯。

　　這種尴尬，一輩子都消化不了。

　　甯祯看着他。

　　而他，固執張開手臂，非要她“投懷送抱”。

　　甯祯不再遲疑，撲向了他懷裡。

　　趁着他微微彎腰，想要收緊雙臂擁抱她的時候，甯祯的手捏住他後頸。
她手上頗有力氣，幾下揉捏，盛長裕身子發軟，陷入了昏迷。

　　她輕輕舒口氣，接住了他。

　　男人太沉，甯祯差點跌倒，急忙朝裡面喊：“曹媽，曹媽快叫人來幫忙。
”

　　曹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