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長裕臨時去駐地，原本打算當天返回。

　　和江南浦要長談，當天沒回，第二天也沒回。

　　他又打電話給甯祯：“遇到了一點事，可能三五日回去。
如果不太順利，就要出去視察，兩三個月再回家。
”

　　甯祯：“正事要緊。
家裡有我，你放心。
”

　　盛長裕：“如果真的要出去視察，我臨行前會回一趟家，拿些換身衣裳。
”

　　甯祯：“我叫副官給你送去，别奔波。
”

　　又忍不住詫異，他出門的行裝還要親自回來打點嗎？

　　副官處的人吃閑飯的？

　　“你親自送的話，我才能不奔波。
”他道。

　　甯祯：“……”

　　他聲音一本正經。

　　甯祯頓時明白。

　　她輕輕咬唇。

　　想起上次他把她叫到駐地，也是闆闆正正，似點兵一樣的态度告訴她，因為他想她了。

　　他此刻估計也是這個表情。

　　甯祯想到江家，痛快道：“好，如果真的要去視察，我給你送行李。
”

　　盛長裕在電話那頭沉默片刻。

　　“甯祯，你的确努力了，我能感受到。
”他的聲音裡染了一層火，炙熱又明豔。

　　努力做他的妻。

　　她答應了的。

　　兩人又閑話幾句，挂了電話。

　　甯祯知道江南浦的官位比她大哥高；江家二少也在軍中要職上。

　　軍政府想要安穩，需要這些幹将，甯祯心裡明白。

　　她隻擔心江家和姚家一樣短視，為了内宅那點權力，非要針對她。
到時候，恐怕收拾江家沒有收拾姚家那麼容易。

　　“駐地一定要去！
”甯祯想。

　　沒什麼可害羞。
她是督軍夫人，盛長裕替她找好了借口，她去送行天經地義。

　　甯祯的三哥又登門。

　　她都怕了他。
每次他來，都是傳遞壞消息。

　　“……祯兒，你借我一筆錢。
”甯策說。

　　甯祯：“你真要置辦外宅？
”

　　“不，我想要投一點買賣。
”甯策道，“借給我一萬大洋。
”

　　甯祯：“是什麼買賣？
”

　　“别問，借給我就是。
”甯策道。

　　甯祯：“我怕你闖禍。
”

　　“是禍躲不過。
”

　　甯祯：“……”

　　她起身回房，拿了一根大黃魚給他，叫他去銀行兌換大洋。

　　甯策走了。

　　又過了兩日，盛長裕決定要出去視察，副官通知了甯祯。

　　“夫人，這是督軍的換身衣裳。
”副官拎了個皮箱給甯祯。

　　甯祯接在手裡。

　　她趕到駐地去的時候，程柏升出來接她的。

　　“督軍還要開個會。
”程柏升當着駐地将領的面，也是一闆一眼，“夫人稍坐。
”

　　甯祯道好。

　　外面已經在準備汽車。

　　就在甯祯靜坐等候的時候，甯策來了，被副官阻攔門外。

　　此處駐地重要，沒有督軍特許，甯策不可以随意闖入。

　　級别不夠。

　　“甯策，你稍等。
”一個年輕軍官對甯策說，“督軍馬上就忙好了。
”

　　又道，“你可要進去休息？
夫人也在。
”

　　甯祯瞧見了江南浦。

　　甯策往小會客室這邊看一眼，搖搖頭：“我現在就要見督軍。
”

　　甯祯出來，問他：“怎麼回事？
”

　　甯策：“一點公務，想交給督軍。
”

　　甯祯又看一眼江南浦。

　　江南浦沒說話，表情卻是在說：沒有特例，甯策也要等。

　　“程參謀長呢？
”甯祯沉了臉，問旁邊的副官，“去找程參謀長，就說甯策有要緊軍務！
”

　　甯策感激看一眼妹妹。

　　江南浦表情頓了下。

　　副官不敢怠慢，立馬去找人。

　　很快，盛長裕親自出來了。
他高大站立，表情談不上嚴肅，瞧見甯祯先點點頭，才問甯策：“怎麼找到駐地來了？
”

　　甯策把手裡小小文件袋往前遞：“督軍，我有軍務要禀。
”

　　盛長裕接了文件袋，沒有打開：“你跟我來。
”

　　時間緊，他需要在天黑之前出發，沒顧上和甯祯閑談，帶着甯策去了會議室。

　　甯祯繼續等着。

　　一直等到了天黑，駐地忙碌而緊張，盛長裕沒出來。

　　副官端了飯菜給甯祯。

　　甯祯知道軍務要緊，不敢打聽，默默吃了飯。

　　駐地的飯實在難吃，和督軍府的天壤之别。

　　甯祯還是吃完了，把肚子填飽。
甯策那邊不知情況如何，甯祯要保存體力。

　　晚上十一點，甯祯靠着椅背，迷迷糊糊打盹，會議室有了動靜，有副官在吆喝備車。

　　甯祯走出來，盛長裕闊步朝她而來。

　　“督軍，我三哥呢？
”甯祯開口便問。

　　盛長裕定定看着她。

　　甯祯糾正，叫了他的名字：“長裕。
”

　　駐地森嚴，一襲鐵灰色軍裝的他，不同于在家時候的便服，氣質更硬朗端肅。

　　不敢親近。

　　“他要留在駐地。
”盛長裕說，“我現在回城，計劃有變。
你跟着我走，我先送你回摘玉居。
”

　　甯祯立馬道是。

　　他們快要出發的時候，遠處有汽車疾馳而來，停下來時候刹車聲巨響，在路燈下掀起了滔天灰塵。

　　有副官急急忙忙跳下來：“督軍，出事了！
”

　　甯祯的心，狠狠一揪，她一動不動看着那副官。

　　盛長裕沒叫甯祯避讓，直接問：“什麼事！
”

　　“姚家失火，燒了大半房舍。
傭人逃出來數人，姚太太也被家丁保護逃了出來，但姚劭在火海裡。
”副官說。

　　盛長裕：“……”

　　甯祯心驚肉跳。

　　“回城！
”他大手一揮，招呼衛隊跟上。

　　程柏升也跟着他回去，上了另一輛車。

　　甯策還是沒露面。

　　“……你三哥拿了一些證據，是姚劭向大總統府舉報我叛國的罪證。
”盛長裕說。

　　甯祯愕然：“姚劭他瘋了嗎？
”

　　“他知道我的很多秘密。
”盛長裕臉上陰雲密布，“可走到這一步，我也是萬萬沒想到！
”

　　甯祯在震驚中，心口微微一動：她三哥是不是立功了？

　　怪不得開會讨論這麼久，原來是如此重要的事。

　　可盛長裕尚未行動，姚家怎麼失火了？

　　是真的出了事，還是姚劭的金蟬脫殼計？

　　甯祯：“長裕，你處處當心。
”

　　盛長裕握住了她的手：“你放心。
”

　　又道，“我不能親自送你回摘玉居，等我忙好了……”

　　“你說了，我們是真正的夫妻。
夫妻之間最不需要客套。
”甯祯道。

　　盛長裕欣慰點頭：“好，我不同你客氣。
”

　　進城後，岔路口分開，汽車送甯祯，盛長裕換到了程柏升那輛汽車，往姚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