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5章 番外41
蔣黎仰起頭看着他漆黑深邃的眸子,四周的聲音仿佛都寂靜了下來。
兩人一時間相望無言,可眼裡的情緒彼此都懂了。
蔣黎看着他眼下的青黑,下巴處未刮的胡茬,就知道他這些天一定也是夜不能寐,每天都為她和孩子擔心......
她和孩子擔心?
蔣黎眸子輕輕一顫,看着宴遲的眼睛,才發現他的眼裡有對她的擔憂,甚至,他一動不動的望着她,仿佛眼裡還帶着愛意。
愛意?
蔣黎不敢相信,眼神中帶着困惑,唇瓣蠕動了半天,才問出她心裡的問題,“你......恢複記憶了?”
宴遲擡起手替她擦掉眼角的一滴淚,“傻子,才反應過來?”
“你?”蔣黎聲音一噎,眼中閃了幾分驚喜,“什麼時候恢複的?”
“暈倒後醒來就恢複了。
”
蔣黎上次見宴遲,隻顧着擔心孩子,完全沒有發覺當時的宴遲已經恢複記憶了。
蔣黎知道沒有恢複記憶的宴遲,待在她身邊,隻是覺得他自己是一個未出生孩子的父親,自己應該對她負責。
他對她的感情裡隻有責任,沒有其他。
所以蔣黎剛剛才會從看到他對她擔憂關心的眼神時,那樣吃驚。
宴遲擡手抱住她,将人揉進自己懷裡,他深深地歎了口氣。
蔣黎身體微微僵了僵。
男人的大手在她的發上輕輕揉了揉,他沙啞的嗓音裡滿是慶幸,他說,“你終于沒事了,沒事了。
”
被男人摟進懷裡時,蔣黎的鼻息之間全是他身上好聞的味道,淡淡的煙草味,有種莫名的安心。
蔣黎這些天一直緊繃的情緒像是在這一刻得到了安撫,僵硬了幾秒,她的身體便軟了下來,擡手同樣抱住他。
兩人緊緊地抱着,時隔數月,經曆了這麼多,兩人在彼此的懷抱中得到了溫暖。
沈甯苒在旁邊看着,嘴角彎了彎,擡頭看着摟着她肩膀的薄瑾禦。
薄瑾禦低頭始終看着她,見她笑了,薄瑾禦心裡也松了一口氣。
這些天沈甯苒一直沉浸在失去父母的情緒裡。
現在沈甯苒因為蔣黎的事情分了些心神,又因為蔣黎終于沒事了而開心,薄瑾禦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她真正開心的笑了。
沈甯苒看到了薄瑾禦眼裡複雜的情緒,沈甯苒垂了垂眸子,擡手抱了抱薄瑾禦,悶悶的聲音道:“我知道這些天你擔心我,不要擔心,我會好起來的。
”
“苒苒......”
沈甯苒歎口氣,“薄瑾禦,你說他們現在會不會就在天上看着我?媽也在保佑着蔣黎平安無事。
”
薄瑾禦還是從沈甯苒的‘會好起來’中聽出了難過的滋味。
沈甯苒無論怎麼勸她自己,宮舒瀾和顧庚霆的死,都是她一輩子抹不去的傷痛。
薄瑾禦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他們會一直在你身邊,會一直保佑你,你開心了,他們會為你更開心。
”
沈甯苒點頭一笑,她相信這些話,所以每天都在勸自己要堅強些開心些。
......
何富海從法院出來,就接到了江瑤芝的電話。
何富海看着響起的手機,沉默了好一會才接通,“喂。
”
“蔣黎被無罪釋放了是嗎?
”
江瑤芝的聲音傳來,她的聲音又低又沉,明顯聽得出來,此刻她的情緒低落,這時候的她最容易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來。
“你等我回來再說。
”
“蔣黎是不是無罪釋放了?”江瑤芝明明知道了答案,可此刻她依舊要何富海确定地告訴她。
何富海生怕自己說的話刺激到她,隻是道:“你等我回來再說,江瑤芝,你等我回來慢慢說。
”
“是不是?”江瑤芝加重了聲音。
其實她心裡在開庭前就知道了答案。
何富海試圖安撫她,可江瑤芝不聽,一味地問着這個問題。
何富海無可奈何,隻能回答她,“是。
”
“蔣小小呢?
”
何富海心一沉,“還沒判。
”
江瑤芝那邊沉默了很久,何富海隻覺得這種沉默格外的恐怖。
“所以都沒判是吧,我女兒死了,她們這些兇手都不用付出代價是吧?
我女兒就白死了,誰都不用付出代價是吧?
”
“不是的。
”何富海快速且大聲地回答她,“不是的,你聽我說,蔣小小會得到懲罰,律師跟我說了,他有把握的,你冷靜一點,别沖動,我現在就回來,就冷靜一點......”
“哇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傳來了一陣嬰兒的哭聲,這哭聲在這時響起,何富海聽着隻覺得心驚肉跳,宛如一顆炸彈在他耳邊炸開。
何富海一邊讓何君澤開得快一些,一邊在電話裡不斷地安撫江瑤芝。
“江瑤芝,你冷靜一點,千萬不要沖動,不要動孩子,孩子是無辜的,你等我回來,律師,律師也在,律師說了他有把握讓法院重判蔣小小這個罪魁禍首,她會為念念的死付出代價。
”
“對對對對,何夫人,你冷靜一些。
”李律師坐在何富海的車上,聽着何富海說的話,他感覺到了情況的危急,連忙配合着何富海說話。
江瑤芝被孩子的哭聲整得心煩意亂,她大聲朝孩子吼道:“不要哭,不準哭,不準哭,你不要哭了聽到了沒有?
你媽都被放了你還哭什麼,該哭的人是我,是我。
失去了女兒,兇手卻無法得到應有的懲罰,該哭的人明明是我啊,你為什麼要哭?不準哭,不準哭了,聽見沒有,你不準哭了,聽見沒有?”
江瑤芝吼得大聲,明顯吓到了孩子,孩子張着嘴巴,哭得更加大聲了。
江瑤芝隻覺得自己要崩潰了。
“你不要哭了!
不要哭了!
閉嘴!
閉嘴!
閉嘴!
你再哭我弄死你!
閉嘴!
”江瑤芝面目猙獰。
一旁的醫生連忙上去哄孩子,可是孩子被江瑤芝吓得根本哭得停不下來,醫生都快急瘋了。
何富海聽着那邊的混亂,心中的不安越發的強烈,他一邊催促着何君澤快開,一邊試圖安撫着江瑤芝的情緒。
“瑤芝,瑤芝,你聽我說,你冷靜一點,你冷靜一點,誰說她們不會得到懲罰,會的,一定會的,害過念念的人都會得到懲罰的。
”
“既然會,那你去讓她們得到懲罰,得到報應啊,憑什麼我們家念念死了,我們全家都痛苦,而她們卻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就可以被放出來,然後一家子在一起歡天喜地,他們也得痛苦,也得跟我們一起痛苦。
”
聽着江瑤芝的瘋狂,何富海心急如焚。
孩子的哭聲不絕于耳,連醫生都被江瑤芝吓得大氣不敢出。
江瑤芝突然在這時候道:“蔣黎和宴遲呢?
他們在哪?
他們在哪?
”
“你找他們?我立刻帶你去找他們好不好,有什麼不滿,有什麼怨恨你對着他們撒,你千萬别動那個孩子。
”
“好,你讓他們接電話。
”
江瑤芝突然轉變口風,何富海立刻對何君澤道:“立刻掉頭回去,快。
”
何君澤也絲毫不掉鍊子,在下一個路口立刻調轉了方向,重新朝法院的方向開去。
何富海對江瑤芝道:“你等等,你等等啊,我馬上讓他們接電話,你别沖動。
”
“快點,立刻讓他們接電話。
”
“好,好,好。
”現在江瑤芝說什麼,何富海都答應她,隻求她不要動孩子。
何富海那邊依舊可以聽到孩子聲嘶力竭的哭聲。
何富海整顆心都高高地懸着。
何君澤車速極快,旁邊的李律師吓得手都從未離開扶手。
蔣黎幾人正要往何家趕。
宴遲給蔣黎看了何家的監控,一打開就是江瑤芝站在孩子旁邊,對着哭泣的孩子瘋狂咆哮的那一幕。
蔣黎聽着孩子的哭聲,心髒像是硬生生被挖開。
江瑤芝像個瘋子,她不斷朝着孩子吼,她越吼,孩子越害怕,越是哭鬧。
蔣黎甚至還在江瑤芝的手上看到了她握着的刀,刀刃泛着寒光,看着無比的鋒利。
江瑤芝瘋了。
她得知了她被無罪釋放,她瘋了,她要對孩子動手。
蔣黎已經害怕得整個人都在發抖,眼睛死死的盯着江瑤芝的動作不敢挪開半分。
他們剛上車,車子還未啟動,何君澤就開着車穩穩的停在了他們的面前。
何富海是直接從車上沖下來的,他邊安撫着江瑤芝的情緒,邊快速将手機遞給蔣黎。
“快,她找你們,别刺激她。
”
蔣黎幾乎是瞬間接過了手機,通着電話,她更清楚的聽到了她孩子的哭泣聲。
蔣黎的心都快要碎了,立刻問江瑤芝,“我是蔣黎,你想要怎麼樣?
你想要對我怎麼樣都可以,别傷害孩子,别傷害我的孩子。
”
“蔣黎!
”江瑤芝聲音咬牙切齒,“如果不是你,我的女兒怎麼會死,她怎麼會死!
現在你的女兒在我手上,你很擔心是嗎?
你知道念念在搶救室時,我在搶救室外面的心情嗎?
你知道醫生走出來,跟我們說她死了時,我的心情嗎?
蔣黎,都是你,都怪你,不然念念根本不會死,她根本不會死!
”
蔣黎不敢呼吸,仔細聽着江瑤芝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分析着她話裡的意思。
蔣黎立刻道:“我知道你恨我,你可以恨我,我現在過來,我現在一個人過來好不好?我過來讓你出氣,我任由你處置,隻要你放了我的孩子,我什麼都答應你。
”
蔣黎快要急瘋了,現在不管江瑤芝提出什麼要求,她都會毫不猶豫的答應她。
而江瑤芝要的就是這句話。
宴遲一把握住了蔣黎的胳膊。
江瑤芝的聲音很大聲,周圍很安靜,宴遲清晰的聽到江瑤芝說的話。
還有蔣黎的話,蔣黎這樣說,江瑤芝一定會提很過分的要求。
蔣黎不顧宴遲的阻攔,對江瑤芝道:“你說,你要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隻要你能放過我的孩子,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
江瑤芝聽了這話呵呵的冷笑了兩聲。
“好,我可以放過你的孩子,你現在在法院對不對?我現在要求你十步一跪,從法院門口跪到墓地,并且嘴裡要喊,我是殺人兇手,我有罪,一直到墓地,跪在念念面前認錯忏悔,你敢不敢做?”
從法院到墓地,二十多公裡,步行至少七八個小時,蔣黎十步一跪過去,真跪到墓地,她的膝蓋也廢了。
江瑤芝還要她親口承認自己是殺人兇手,可蔣黎明明才是受害者。
這樣無理的要求,連何富海和何君澤聽了都覺得過分。
蔣黎卻一點沒有思考,更沒有猶豫,“好,我答應你,隻要我做到,你是不是就放了我的孩子?”
“隻要你能做到,我一定放了孩子。
”
“好。
”
沈甯苒拽住蔣黎的手,搖頭,蔣黎卻什麼都沒說。
她答應得太痛快,仿佛江瑤芝不是讓她十步一跪到距離這裡二十公裡的墓地,隻是讓她做一件跟去買菜一樣簡單的事情。
可二十多公裡,蔣黎就這樣跪過去,她還是一個做完剖宮産沒有恢複好身體的産婦,這簡直就是要了蔣黎的命。
江瑤芝那邊挂了電話。
“蔣黎,你!
”沈甯苒眉心緊蹙的看着她。
蔣黎推開沈甯苒的手,搖了搖頭,她笑着說,“别擔心我,隻要她能把孩子還給我,她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
沈甯苒看着蔣黎的笑,隻覺得胸口一陣憋悶,“你做不到。
”
“相信我,我做得到。
”
不就是十步一跪到墓地嗎?
不就是承認自己是殺人兇手嗎?
沒什麼的。
跟孩子比起來,真的沒什麼的。
沈甯苒不松開她的手,“你等等,你等等,我們現在就去何家。
”
“不,蔣黎攔住她,不要去,不要激怒江瑤芝,孩子會有危險。
”
從電話中就能聽出來江瑤芝現在處于極度的憤怒當中,這時候最不能做的就是刺激她。
蔣黎害怕她一被刺激,就做出傷害孩子的事情來。
孩子就在她身邊,她要傷害孩子,簡直太容易了。
一想到江瑤芝手裡拿着的那把刀,蔣黎就害怕到身體都發抖
她不敢拿孩子的命去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