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被詛咒的少年
朱夏輕輕替季桑寧擋住了那些窺探的眼神。
有些歉疚道:「抱歉,這裡就是這樣。」
季桑寧搖搖頭。
她又不少塊肉。
二人穿過窄小的街道,直接到了最裡面的一棟建築,推開有些生鏽的鐵門,出乎意料的是,裡面竟然是個清幽的院子,打理得還不錯。
一排排菜地裡面種著一些蔬菜,規規矩矩的,另外一邊則是一個小小的花圃,花圃外圍則是有個支架,上面搭著葡萄藤,烏黑的葡萄已經成熟了,上面覆蓋一層白霜,看著格外喜人。
有人正在給花圃澆水。
那是個坐著輪椅的少年,雖然隻能看到背影,卻能感覺到他的瘦削,濃密的黑髮在陽光之下閃爍著光澤。
他舉著噴壺,手臂觸目驚心的白,手指更是根根分明。
就像霧一樣單薄。
「慕白,我回來了。」
朱夏說道。
少年收回噴壺,身子微微前傾,便轉動著輪椅。
「回來了?」
他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並不醇厚,彷彿帶著一種天生的羸弱。
卻極為好聽。
光聽聲音彷彿就能想象這是怎樣一個絕美的少年。
他轉過頭。
線條完美的側臉,高挺的鼻樑,白皙如玉的膚色。
果然完美。
直到輪椅完全轉過來,露出另外半張臉。
季桑寧瞳孔微微擴張。
一道醜陋的疤痕,從鼻樑開始,劃過臉頰,形成一個N字形的弧度,最後沒入下顎。
那疤痕並不是簡單的刀傷或者燒傷,而是一種詭異的鮮紅,皮肉被撕扯翻滾的樣子,觸目驚心。
比普通的疤痕難看一百倍。
在他完美的臉頰上,這道醜陋的疤痕更是如此的奪目顯眼。
好似一塊完美的玉,從中間,有了裂痕。
叫人惋惜不已。
季桑寧沒有說話。
而那少年,在看到朱夏旁邊站著季桑寧的時候,便抿緊了唇。
「朱夏,她是誰?」
雙眼銳利至極,像是出鞘的利劍。
朱夏走上前,雙手扶住慕白的輪椅,卻被慕白一手拍開,冷冷問:「我問你,她是誰?」
「你這是遭受反噬形成的?還是詛咒?」
朱夏正想解釋,季桑寧卻突然問道。
雖從未見過。
但是想也知道,普通傷害根本不可能形成這種疤痕。
「你......你怎麼知道?」
慕白的臉色微微一變。
再一次審視著季桑寧,隻是顯然沒有方才的抗拒了。
「她啊,她就是我上次去鬼市碰到的小姐姐,我不是和你說過嗎?」
朱夏取了頭上的白色鴨舌帽輕輕一扔,扔到一旁的杆子上掛著,然後推著慕白走過來。
這一次慕白並未抗拒。
「所以,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慕白語氣依舊冷冷的,讓他臉龐上的疤痕又多了幾分詭異。
「這......」朱夏撓著下巴:「她在找一個人,那個人,有可能就是百年之前......」
「夠了,朱夏,你在說什麼?」
慕白有些煩躁地拍打著輪椅。
倔強的少年此刻更多的,是一種對生活的憤怒與嘶吼。
季桑寧的視線,從慕白臉上移開,落在朱夏身上:「當初去光姚縣,你就是尋找那個人被封印的舊址,目的,就是為了他吧?」
難怪當時問朱夏為什麼去那個村子時,朱夏吞吞吐吐地不願意說。
看來是牽連太深。
朱夏隻能點了點頭。
「光姚縣?你竟然瞞著我去了光姚縣?你想做什麼,你知不知道那個人有多危險,萬一封印解除了,你會沒命的你知道嗎?」
慕白俊俏的臉氣得通紅,因為憤怒,吼完之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朱夏趕緊給慕白拍打著背。
動作熟練而自然。
「我知道危險,可我......而且,封印,似乎已經被沖開了。」
朱夏有些尷尬道。
「你說什麼?」
慕白急道。
「我在鬼市見到了那個人,雖然有些老了,但是我能確定就是他。」朱夏對慕白說道。
「封印解除了,解除了......」慕白喃喃自語,臉上的表情有些傷感。
那麼多人,廢了那麼多力氣,拼盡所有,連累後人被詛咒,被反噬,卻不到百年,就讓他沖了出來。
哈哈哈哈。
悲哀。
「慕白,我今天叫桑寧小姐姐過來,就是因為,她也在找那個人,既然我們目的是相同的,我覺得,我們可以聯手合作,但前提是,我不能隱瞞這個秘密。」
「所以未經你允許,我將桑寧帶了過來。」
朱夏難得正經地說道。
慕白一陣冷笑過後,卻說道:「她在找那個人?那她又是什麼目的?我們憑什麼就信任她?」
他冷眼望著季桑寧。
「因為他偷了我的東西。」
季桑寧同樣冷眼望著慕白。
「什麼東西?」慕白皺皺眉。
偷東西?
「這裡。」季桑寧指著自己的心臟:「十七年前,被他挖走了。」
聞言,慕白與朱夏同時臉色大變。
「他挖了你的心?」
「沒了心,你怎麼活下來的?」
慕白還是覺得季桑寧在扯淡。
「鬼知道呢?」
季桑寧聳聳肩膀。
見季桑寧不打算多說,更不打算解釋的樣子,慕白卻沉默了。
不知怎的,他有點相信季桑寧了。
因為正常人說不出這種謊話。
這破理由太過於扯淡,反而多了幾分真實性。
「殺嬰取心,肯定是他。」
朱夏狠狠拍在一旁的葡萄架子上。
十分鐘後,朱夏端著一盤西瓜進了堂屋。
慕白還是在外面澆他的花,看著那瘦削的背影,季桑寧若有所思。
「當年,殷學林被封印時,立下了一個詛咒,所有對他出手的玄門中人,子孫必然面目醜陋,天生殘疾,命薄體弱......而這些詛咒,最後一一印證在了慕白的身上。」
「慕白,就是師父唯一的孩子,師父四年前去世,囑咐我一定照顧好慕白,也再三告誡我,不能去光姚縣,因為憑我的能耐,不可能是殷學林的對手。」
「這些年,你別看我坑蒙拐騙,到處下墓,這些錢都是用來給慕白治病了,但是我們輾轉多處,現代醫療對他的腿和疤痕竟然沒用。」
朱夏說著,啃了一大口西瓜,少年臉上都是一副輕鬆的姿態。
他好似一直用這種姿態,掩蓋著背後的艱辛與無奈。
「慕白已經放棄了。」朱夏吞了西瓜,低聲道:「可我不能,師父養我長大,教我本事,對我視如己出,我與慕白就是親兄弟,沒有師父,我可能還在哪個天橋下乞討呢。」
他抓抓頭,自嘲一笑。
「所以你都是為了他。」
季桑寧聽到這裡,便隱約猜到為何了。
「嗯,我沒辦法了,真的沒辦法了。」朱夏咧著嘴,無聲苦笑著:「每年中秋,慕白還要經歷一場劫難,他會高燒不退,全身痙攣,狂躁,失去理智......而醒來之後,他會忘記一切,但是每這樣經歷一次,他的生命線就短一分。」
「最多三年,他......」
朱夏沒有繼續說下去,悶頭啃著西瓜。
燥熱的空氣,逐漸有些沉悶起來。
「那你找我,是想我做什麼?」
季桑寧問道。
清冷的聲音,給空氣帶來一絲涼意。
「你一直在找他,你知道的信息肯定比我們多一些,所以,我想我們合作。」
朱夏擡頭,臉龐並不白皙,卻有一種健康的顏色。
季桑寧微微點頭,確實,她知道的信息不少。
但是......
「合作,你可以給我帶來什麼?合作的前提是雙方平等,實力,信息都要對稱,而你所說的合作,對我而言,似乎沒有意義。」
季桑寧臉龐的平靜,近乎於殘忍。
她骨子裡的血就是冷漠的。
「你星盤錯亂,顯示親人含冤,小人作梗,魂未離鄉,天人難見。」
朱夏正在啞然之時,慕白推著輪椅在門口,冷冷清清地開口。
季桑寧眨了眨眼睛,突然歪頭一笑:「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