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離的話衝擊得蘇沅恍惚了半日,晚飯前林慧娘就讓人送來了擀好的麵條。
除了切得細細的麵條,還有一大碗炒好的肉醬。
肉醬是林慧娘自己研究出來的秘方,加了鹹菜丁炒雞蛋,還有不少說不出是什麼的脆脆的顆粒,入口鹹香,聞著味兒就讓人胃口大開。
她怕蘇沅病中沒胃口,還特意熬了濃濃的雞湯用作湯底,全都小心地放在了一個盒子裡送了過來。
蘇沅心神不寧了半日,自己在屋子坐不住,索性跟著冬青去了廚房看她煮麵。
什麼都是現成的,水燒開後加入根根分明的麵條,加入涼水煮沸,用筷子能夾斷就可撈出。
麵條分作兩份,分別入碗,一碗放加熱了的雞湯,做成了清爽的濃雞湯麵。
另外一碗不加湯底,僅僅是在麵條上澆上了濃稠的肉醬,嘗味後稍加了幾滴老醋調味,灑上點兒芝麻就很完美。
考慮到蘇沅食量不大,冬青雖是下了兩碗面,每一份分量都不大。
她原本想的是蘇沅一碗吃點兒,嘗試下不同的味道。
就算是吃不下,也會浪費太多。
蘇沅卻另外找了兩個空碗,將碗裡的面各自扒拉給她一半,然後在廚房找了個小凳子,端著碗就開始吃。
兩碗面下肚,蘇沅撐了個肚滾渾圓,摸著肚子呼出一口氣,覺得飄飄搖搖了半日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
她懶洋洋地撐了個懶腰,覺得光顧著美滋滋也不行,還是得做點兒實事兒。
她扭頭問冬青:「我之前跟你說的事兒,辦得如何了?」
冬青將洗好的碗歸置好,點頭道:「都辦得差不多了,月底時城外梅園有一場詩會,吳家小姐得了邀請會去參加。」
蘇沅眯著眼笑了笑,說:「詩會,去的人肯定不少,到時候場面定然熱鬧。」
她笑道不懷好意,冬青見了很是好笑。
「其實我聽說,大人似乎在查吳家,您就是什麼都不做,吳家也蹦躂不了多久的。」
吳家若隻是個本分的經商人家,或許查不出什麼門道。
可以吳家人的行事來看,這家人並非是什麼良善之輩。
無人查時,或許可混水摸魚自作無辜。
一旦下了功夫去查,定能查出些不為人知的東西。
蘇沅聽完不以為意地撇撇嘴,漫不經心地說:「挨打了就要自己想法子打回去,等著林明晰幫我出頭算什麼本事?」
林明晰是個記仇的。
她又何嘗不是?
冬青聽了笑笑不言。
兩人說著話往回走的時候,春華來報說是林明晰回來了。
之前被蘇沅攔在了門外沒讓進,林明晰今日來時做足了準備。
蘇沅愛吃的點心,喜歡的話本,他早早地去搜羅了一圈,一股腦地都抱了來。
蘇沅到時,看著門前堆成了小山的東西,臉還綳著,眼裡就先帶了笑。
「你這是幹什麼?」
「搬家呢?」
林明晰擡手擦了擦額角的汗,無奈道:「我倒是想把家搬來,隻可惜家裡的東西在你眼裡,應該沒街市上的稀奇。」
蘇沅喜歡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小吃食,平日林明晰怕她吃多了不好,大多都管制著不讓多吃,話本類的也嚴格管制著類型,稍不正經的都不讓多看。
今日為哄蘇沅歡心,倒是拿來了不少。
蘇沅走過去拿起一個小盒子打開看了一眼,發現裡頭裝著的滿滿當當的糖,忍不住笑出了聲。
多大的人了還買糖,林明晰這是把她當做小孩子來哄嗎?
她合上盒子橫了林明晰一眼,沒好氣道:「都到門口了不進去,把這些擺在門口,你是帶著東西來顯擺的?」
林明晰聞言幽幽一嘆,做了個拱手討饒的姿勢,輕聲說:「娘子心中不虞,未得許可前,為夫不敢擅進,這才在門前等候。」
他說完暗搓搓地拉住了蘇沅的手,撒嬌似地搖了搖,笑道:「來之前我就想,娘子見了這些心中歡愉,想來就允我進屋了。」
見蘇沅沒說什麼,他得寸進尺地湊近了些,把腦袋靠在蘇沅的肩上,湊在她耳邊輕輕地說:「娘子,我現在能進屋了嗎?」
耳朵上的癢逗得蘇沅面上泛起了紅。
她伸手推了林明晰一把,抱著糖盒子自顧自地往前走。
「來都來了,走吧。」
林明晰笑吟吟地點頭說是,自己親自抱著地上的東西跟在蘇沅的身後進了屋。
冬青等人識趣地守在了門口。
不一會兒蘇沅就捧著一個盒子走了出來。
她將盒子遞給冬青,遲疑一瞬才說:「這是大人帶回來的梅花糕,聽說在城中還是新奇玩意兒,遣個人將這個送回家去,就說……」
「就說是大人讓送的。」
冬青怔了一下瞬間會意,笑道:「您放心,我一會兒就去送。」
蘇沅略帶僵硬地點頭,剛關上門,腰上就多了一雙手。
她不耐地拍了拍林明晰的爪子,忿聲道:「光天化日的你幹什麼?」
林明晰化身成了大型牛皮糖,黏在蘇沅的身上不動,亦步亦趨地說:「古人言愛之於心,而面難掩,我歡心於你,自然是想不分時刻地黏著你,這跟是白天或是黑夜有什麼幹係?」
蘇沅懶得與他爭這樣的詭辯,又實在是甩不開他,隻能是掛著個掛件吃力地往回走。
在她坐下前,林明晰手上用力將人攔腰抱起,自己坐下直接將蘇沅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幫蘇沅調整了一個舒服府姿勢坐好,笑道:「聽說今日先生來過?」
蘇沅軟趴趴地趴在他胸口點頭,想起南歌離來時的反應,唏噓道:「你應該慶幸自己不在。」
否則以南歌離當時的火氣,林明晰少不得要受幾句訓斥。
蘇沅唏噓得很,林明晰卻語帶惋惜。
他說:「我倒是覺得,我應該讓先生罵幾句才是。」
蘇沅奇怪擡頭,看林明晰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她好笑地說:「哪兒有人上趕著挨罵的?你是不是傻?」
林明晰低頭用鼻子撞了撞蘇沅的眉心,低聲道:「先生不罵我幾句,我怎知自己一直對你都不夠好?」
他本以為自己對蘇沅很好,可這次的事兒卻讓他意識到,自己做得其實遠遠不夠。
若是他真的將蘇沅保護得夠好,旁人怎會找到傷害蘇沅的時機?
他垂眸掩下眼中一閃即逝的複雜,打趣道:「後日想要什麼?」
蘇沅愣了愣,不解道:「什麼意思?」
林明晰擡手點了點她的鼻子,笑道:「後日南侯府熱鬧得很,聽說先生給你準備了不少好東西,我身為丈夫,不得緊跟隨後準備點兒什麼東西?」
蘇沅耳根染上了一抹紅,難得的不太自在。
她眼神飄忽地說:「你也知道了?」
林明晰好笑點頭,緊了緊抱著她的手,漫聲說:「老師今日跟我說了。」
南歌離從不掩飾自己對蘇沅的偏愛,此事也早有端倪,但凡他和蘇沅稍微上點兒心定能察覺。
隻是近日瑣事過多不曾留意,直到今日南侯說起林明晰才反應過來。
蘇沅能多個護她的人,林明晰打心眼裡為她高興。
此時提及,滿眼都是不可說的歡喜。
他逗蘇沅似地咬著她小巧的耳垂扯了扯,啞聲說:「以後更不敢惹你生氣了。」
「萬一生氣了往娘家跑,我可吃不消。」
蘇沅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出口之言卻帶惱怒。
「你還想惹我生氣?」
「林明晰你是不是飄了?」
「哈哈哈!」
林明晰重重地在蘇沅的唇邊親了一口,笑道:「夫人威武,我自是不敢惹你生氣。」
「還望夫人日後多多憐惜在下才是。」
蘇沅紅著臉剜了她一眼,蹭了蹭抱住林明晰的脖子,眼滲欣喜地叫了一聲林明晰。
林明晰眉眼含笑地應聲:「哎。」
「林明晰。」
「嗯?」
「林明晰我是不是要有娘了?」
視線觸及蘇沅眼底雀躍,林明晰眼眶不由自主地開始發紅。
他重重地嗯了一聲,感嘆道:「是啊,咱們的小沅沅以後就是有娘親護著的人了。」
蘇沅在嘴裡反覆咂摸了半天,把頭埋進林明晰的脖子裡笑出了聲。
「真好,我以後就是有娘的人了。」
「再也沒人會說我是沒娘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