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顧二軍似是難以啟齒，剛剛開口就又挪開了和胥毅峰對視的目光。

　　他說：「我、我想先回學校，完成學業。」

　　胥毅峰沒作聲。

　　顧二軍心裡登時七上八下，慌亂得不行。

　　這些天來，他最糾結的莫過於要不要和親生母親相認。

　　認，怕胥毅峰不高興，更怕相認了之後，自己會回歸原本的人生軌跡，變成被吸血的對象。

　　他還沒畢業，還沒參加工作啊，怎麼能承擔得了那樣的重擔？

　　不認，也怕胥毅峰不高興，怕胥毅峰覺得他冷漠無情，連親生母親都不相認。

　　他多想讓胥毅峰幫他做主，讓胥毅峰幫他拍闆決定。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也知道胥毅峰不會再幫他做任何決定。

　　所以，思來想去，他決定先把『認不認』的問題先拋諸腦後。

　　他要先完成自己的學業，再謀求一份穩定的工作。

　　顧二軍擱在腿上的手慢慢蜷握成拳，再次長籲一口氣。

　　他再次擡眸看向胥毅峰，這次的眼神堅定自信了不少。

　　「哥，我身上的錢不足以買機票回學校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借我買機票的錢？」

　　他耳朵又紅又熱。

　　活了這二十幾年來，他向胥毅峰要錢從來沒有過心理負擔。

　　胥毅峰也總是會主動給足他富餘的錢，不讓他在經濟上有任何困難。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不再是胥毅峰的親弟弟，胥毅峰也再沒有了幫助他的責任和義務。

　　許是擔心胥毅峰拒絕，又許是為了自尊心，他馬上又補充：「我會還的！」

　　「哥，我給你打借條！等我參加了工作，我會把錢還給你的！一定還！」

　　胥毅峰看到昔日親密無間的弟弟如今和自己如此生分，心裡一陣銳痛。

　　同時還感到欣慰，欣慰顧二軍有了成長。

　　顧二軍見他沒有馬上回答，眼神閃了閃，又補充：「還有……還有我這些年的花銷，我、我會一筆一筆記下來，都還給你。」

　　「一年還不清，就兩年，兩年還不清，就三年！總之，我一定會把錢還清給你。」

　　胥毅峰深深看他一眼，突然起身，朝客廳走去。

　　他拉開電視櫃的抽屜，從裡拿出厚厚一沓用皮筋捆好的錢。

　　返回餐廳，將錢放在桌面上。

　　顧二軍難以置信仰臉看他。

　　這是……哥早就準備好要給他的機票錢？

　　哥是不是從來沒想過要和他斷絕關係？

　　顧二軍的眼眶霎時泛紅。

　　感覺到自己的淚意洶湧，他連忙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道：「我現在去寫欠條。」

　　顧二軍跑回房間，拿紙筆。

　　胥毅峰沒有阻攔。

　　顧二軍拿了紙筆返回來，彎腰俯身在餐桌上寫借條。

　　寫到數目的時候，他頓住動作，擡眼看胥毅峰。

　　「哥，寫多少？」

　　胥毅峰視線落在他按著的紙上，「一萬。」

　　這一萬塊錢加上顧二軍手裡的錢，足夠支撐顧二軍飛回學校，並生活到畢業。

　　如果顧二軍想在畢業後回國，就算是節衣縮食，也會留出回國的機票錢。

　　如果他不想回國，那剩下的錢也足以支撐他生活到領取第一份工作薪水。

　　至於顧二軍以後會不會償還這筆錢……

　　胥毅峰想過了，如果顧二軍還，那他們的兄弟情就算沒有以前那麼緊密，但也仍是可以繼續。

　　如果不還，那這一萬塊錢就當是買斷了他和顧二軍這麼多年的兄弟情分。

　　從此以後，他就算是在街上看到顧二軍討飯，也絕對不會再動任何惻隱之心。

　　「哥。」顧二軍面露遲疑，「我指的是，加上這些年來，你給我的錢，寫多少合適？」

　　胥毅峰眉毛都沒動一下，「就寫一萬。」

　　這話的意思是，不讓他還？

　　顧二軍心裡淌過一陣暖流，低頭用鋼筆在紙上寫下『』。

　　父母和大哥對他的恩情，哪裡是錢能衡量的？

　　以後等他掙了錢，他一定要加倍還給哥！

　　別說十萬，就是二十萬、三十萬，他也願意給！

　　寫完這張欠條，顧二軍心情豁然開朗。

　　為了不讓胥毅峰看出欠條的端倪，他還特地將欠條撕下來後，對摺疊好再遞給胥毅峰。

　　「哥，你什麼時候出發去京市？」

　　胥毅峰手裡捏著那張薄薄的字條，「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星期內。」

　　「那我後天走吧，這樣不影響你賣房子給那位塗小姐。」

　　胥毅峰沒否認賣房的事，『嗯』了一聲。

　　當晚，顧二軍就開始收拾起自己的東西。

　　不收拾不知道，這個房子裡竟然到處都是他的東西。

　　收了足足三大箱，也還沒收完。

　　他又找胥毅峰商量：「哥，我現在在國內，暫時沒有其他的住處，我的東西，能暫時先放到老房子裡去嗎？等我回國有了住處，我馬上搬走。」

　　聽著他小心翼翼的語氣，胥毅峰心情沉重得很。

　　胥毅峰迴答他道：「不用搬，暫時放你房間裡吧。」

　　「啊？可是你不是要將房子賣給塗小姐？這會不會不方便？」

　　「不會，到時候我要是搬東西，會讓人把你的東西一起搬走。」

　　「哦……」

　　顧二軍又默默開始收拾行李。

　　到出發飛往國外那天，他早早背著背包從房間出來。

　　看見胥毅峰在餐廳吃早飯，他背著背包走過去。

　　一邊吃飯，一邊偷看胥毅峰的神色。

　　胥毅峰沒有任何錶示。

　　吃過早飯，胥毅峰去客廳坐著繼續看日記。

　　顧二軍三下五除二解決完早餐，收拾完餐盤，又背著書包去客廳，在胥毅峰的附近來回晃。

　　可是直到他說出：「哥，那我就出發前往機場了。」

　　胥毅峰也隻是淡淡地『嗯』一聲，完全沒有送他的意思。

　　這讓顧二軍心裡非常失落、難過。

　　家屬院。

　　星期六的上午格外熱鬧。

　　孩子們跳皮筋、捉迷藏、摸瞎子……玩不完的遊戲。

　　岑婧怡在大房間伏案寫作，並沒有被外面的吵鬧聲影響。

　　時間對她來說也過得飛快。

　　敲門聲響起，她才猛然意識到什麼。

　　擡手看錶，果然，已經到小士兵來給她們娘倆送飯的時間。

　　「來了！」她忙應一聲，出去開門。

　　經過客廳，先是去茶幾上拿了一顆蘋果、一顆梨。

　　打算開門接過飯盒，就將水果塞給來送飯的小士兵。

　　結果門一開，哎？今天來送飯的小夥子怎麼這麼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