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沈靈珺面色惱怒,卻又很快語塞。
是啊!
這狗世子的確沒有義務跟她解釋這些!
可是……
為什麼他的表情看上去就那麼讓人不爽呢?
沈靈珺咬咬牙,冷靜,要冷靜。
想要對付這狗世子,不能衝動。
心中暗暗默念幾遍,她逐漸冷靜:「既然你說鶯鶯姑娘刺殺你,總得有證據吧?」
林江年揚眉:「自然!」
「證據呢?」
「沒有。」
沈靈珺一怔,這才似乎意識到什麼,當即怒目:「伱玩我?」
「本世子想玩你,何必用得著這麼麻煩?」
林江年瞥了她眼:「你若想知道真相,該去查查陳鶯鶯,何必來問本世子?」
沈靈珺沉聲,語氣多了一絲悲怒:「鶯鶯姑娘已被你所害滅口,我上哪查?」
「這就不是本世子該關心的事情了,還有……都說了陳鶯鶯不是我殺的,她是畏罪自盡,與本世子無關!」
沈靈珺咬牙,冷冷看他:「有區別嗎?」
「當然有。」
林江年嗤笑:「你與其沒腦子的來找本世子麻煩,倒不如好好動動你的豬腦想想……」
「她陳鶯鶯不過一介青樓風塵女子,本世子為什麼要殺她?吃飽了撐著?」
聽到林江年罵她豬腦,沈靈珺怒不可恕,氣憤不已:「自然是你這狗世子覬覦鶯鶯姑娘美色,鶯鶯姑娘不從,你便痛下殺手……」
「說你是豬腦子,還真一點沒說錯!」
林江年嘆了口氣,在沈靈珺幾乎吃人的目光下,嗤笑:「本世子若想,什麼女人得不到?用得著去覬覦她一個青樓花魁?」
沈靈珺下意識想反駁,但很快又愣了下。
這狗世子,說的好像,有點道理?
她突然想起了小竹,連貼身侍女樣貌都如此絕色,這狗世子身邊豈會缺美女?
這個理由,的確有些站不住腳。
「退一萬步講,本世子真對她有想法,又為何殺她?」
林江年莫名覺得有些好笑:「僅僅因為她不從本世子?」
「難道不是嗎?」沈靈珺咬牙。
此時她已經意識到哪裡不對,但又說不上來。心中不願意相信,但又不得不承認她被說動了。
「呵……」
林江年眼神如同在看一個弱智孩童:「本世子想得到她,需要大費周章?」
「退幾步將,哪怕的確如你所說,但本世子大可用強,威逼利誘,實在不行就下藥,哪怕是軟禁調教……本世子有一萬種辦法讓她乖乖聽話屈服,又何必要殺她?」
「殺了她,對本世子有任何好處嗎?」
說到這裡時,林江年心中也不由得有了幾分疑惑。臨江城之前傳言,臨王世子為陳鶯鶯一擲千金,儼然一副愛慕追求者姿態。
不過細細一想,堂堂臨王世子當真會對一名青樓花魁傾心?
他見過陳鶯鶯一面,樣貌雖然精緻不俗,是個美人,但絕稱不上傾國傾城,如此姿色,又怎會讓那原本的臨王世子癡迷?
說不通!
「卑鄙!」
聽到林江年說出這麼一連串下流的話,沈靈珺臉色微紅,羞憤唾棄的呸了一聲。
但聽到後面的話時,她又明顯愣了下。
之前得知鶯鶯姑娘死在臨王府,她憤怒之下隻想著殺了這狗世子為鶯鶯姑娘報仇,並未細想。如今聽到林江年一通分析,她神色逐漸怔住。
細細一想,這狗世子說的好像不無道理?
這狗世子的話雖然下流,但事實又何嘗不是如此?
他想得到鶯鶯姑娘的話,為何要殺她?
以他臨王世子的身份,想得到一個青樓花魁女子,何其簡單?
他的確完全沒有必要殺了鶯鶯姑娘。
可是……
沈靈珺神情怔住,腦中之前一直堅定的念頭似乎正在逐漸瓦解。
林江年倒沒料到,他的一番話能讓眼前這位沈女俠開始懷疑自己,注意到沈靈珺略迷茫的眼神時,才琢磨到什麼。
當即意會,決定再添一把火。
「我問你,除了陳鶯鶯的原因之外,你為何還想殺本世子?」
林江年打量了她一眼:「是不是因為臨江城裡對於本世子的那些負面傳言?」
沈靈珺盯著他,沒說話。
「你可曾親眼見過?」
「你親眼見過本世子欺男霸女嗎?親眼見過本世子欺淩百姓,殺人買兇……民間對本世子的種種負面傳聞,你可曾親眼見本世子幹過?」
沈靈珺愈發沉默。
她很想反駁點什麼,但又很悲哀的發現……反駁不了。
她,的確沒見過。
她之前並不認識林江年,對於林江年的所有了解都來自於臨江城百姓民間相傳,以及……李乾林口中。
是李乾林告訴她林江年的種種劣行,加上她從民間百姓口中打探得知,因此,她認定臨王世子是個惡貫滿盈的紈絝子弟,加上鶯鶯姑娘的遇害,更讓她下定決心要為民除害,替天行道。
可眼下,她突然開始懷疑自己。
她好像的確沒有親眼見過這狗世子的惡行!
「所以說,你也該動動你的豬腦好好想一想了,別被別人一直當槍使!」
「你才是豬腦!」沈靈珺瞪了他一眼。
隻是這一次,語氣沒有之前那麼咄咄逼人。
「還有……」
林江年最後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三番兩次刺殺本世子,若本世子當真如傳言那般兇殘,不近人情……你覺得,你現在還能活著嗎?」
淡淡的語氣,卻讓沈靈珺微微一顫。
徹底愣在原地。
……
夜幕降臨。
沈靈珺失魂落魄的回到客棧,坐在房間裡,怔怔的望著窗外。
腦子亂糟糟的!
各種念頭思緒湧現,讓她完全理不清。
「煩死了!」
她有些煩躁的撓了撓頭髮,趴在桌前,臉色茫然又不知所措。
「狗世子說的好像有道理,難道……真的是我誤會了嗎?」
沈靈珺腦海回想著林江年說過的話,哪怕不願意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他說的的確在理。
有理有據,難以反駁。
沈靈珺很想找到他話裡面的破綻反駁,然而越思索,卻越覺得狗世子說的對……
以至於她有些恐慌。
莫名的心慌。
狗世子如果真跟民間傳言所說的那般十惡不赦,上次落在他手裡的時候,她怎麼可能還活著?
可他卻沒有殺自己……
上次沒殺,這次也沒有。
沈靈珺低眸,沉默,呼吸微微急促。
一個她不願意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的念頭浮現。
沈靈珺雖然性格衝動,偶爾愚鈍了些,容易被人帶偏思緒,但也絕不是是非不分。眼下想到這一點,她自然意識到這其中疑點重重。
可是,如果真是這樣,豈不是意味著鶯鶯姑娘……
這一刻,沈靈珺感覺她多年來的某些觀念正在崩塌。
……
在陸馬鎮歇息了兩天後,林江年一行人整裝待發,重新上路。
幾輛馬車行駛在荒無人煙的官道上,馬車不緩不慢的前進,四周一片寂寥。
除去林江年等人以外,沈靈珺,以及她的那位師伯也跟在身後。
沈靈珺跟著她的師伯準備前往京城去看望師門師兄弟,正好順路。在林江年上路時,沈靈珺也跟著動身。
很巧!
當然,也並不巧。
馬車之上,林江年裹著柔軟的毛毯,懷中摟著香軟小丫鬟的嬌軀,半眯著眼睛。
小竹順從的被殿下摟在懷裡,但神情卻似乎有些緊張,目光忍不住往馬車外瞟,有些擔心開口:「殿,殿下……」
「怎麼?」
「別,別這樣……萬,萬一紙鳶姐,姐姐看到了……」
小竹俊俏的小臉上滿是擔驚受怕。
殿下今天在馬車內對她動手動腳,這要是被紙鳶姐姐看到……小丫鬟臉色略有些蒼白。
「她不會看到的。」林江年卻並不擔心,捏了捏她滑嫩的小臉蛋
「可,可是……」小竹還是不放心,小臉兒上緊張兮兮。
「放心吧,紙鳶辦大事去了,現在這裡隻有你和我。」
林江年低頭看著懷中小丫鬟楚楚可憐的模樣,心頭意動。這段時間忙著陪紙鳶,反倒有些冷落這小丫鬟。
看著小丫鬟這垂涎欲滴,嬌嫩柔軟的身軀,林江年的手開始不安分。
「來,讓本世子幫你檢查檢查身體……」
馬車內,不堪入目。
馬車外,寒風肆虐。
幾輛馬匹跟在馬車之後,馬背之上,沈靈珺裹的嚴嚴實實,擡眸看向前方,眼眸底浮現幾分複雜神情,而後扭頭。
「紙鳶姑娘,這樣,真的能行嗎?」
沈靈珺的身旁,身著白裙的紙鳶與她並排而行。冷風吹拂,鬥笠下的青絲隨風漂浮,看的沈靈珺有些驚艷羨慕。
紙鳶目光落在前方那一列馬車上,盯視許久後,才緩緩收回,微微點頭。
「那……」
沈靈珺張了張嘴,似想說些什麼,可目光落在前方時,又有些猶豫。
她想起林江年說的那番話,神情恍惚。
換在之前,她一定會想盡辦法,聯合紙鳶姑娘將這狗世子殺掉。
可現在……
「怎麼?」
紙鳶淡淡問道。
「沒……」
沈靈珺有些慌亂的搖搖頭,沉默。
一旁的紙鳶似乎瞧出來點什麼,不經意看了她幾眼,什麼都沒說。
……
馬車內,一片淩亂。
小竹衣衫不整,渾身癱軟的倒在林江年懷裡。
等到回過神來時,俏臉通紅,羞澀的鑽進林江年懷裡,不敢擡起。
塵埃落定,林江年微微掀開一旁的車簾,任由冷風吹進,吹散房間內曖昧的氣氛。
逐漸恢復過來的小竹穿好衣服,將身軀裹進被子,順著車簾外看了眼,又很快將腦袋躲起來,小臉微紅,半響後,似乎想到什麼。
「對了,殿下……」
「為,為什麼要我們裝作不認識紙鳶姐姐啊?」
林江年瞥了一眼車簾外後方,隱約可見馬車後不遠處的馬背上,兩道熟悉的身影並排而立。
讓沈靈珺跟在後面,自然是他默認的結果。至於紙鳶,是他給那位沈女俠準備的驚喜。
就看她上不上套了!
林江年嘴角微揚,回過頭看著躲在被褥裡,隻露出一個小腦袋,一雙烏溜溜疑惑的眼珠的小丫鬟,又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小孩子別問那麼多!」
「哦!」
換成是別人或許還會反駁一句,但小丫鬟似乎習慣了逆來順受,並沒有追問。
沿途趕路無聊,林江年順手又將小丫鬟摟進懷裡,正準備好好再溫存一番時,馬車外傳來動靜。
小丫鬟有些慌亂的從林江年懷裡掙脫,整理身上的衣衫,闆正的坐起。
如此慌亂緊張掩飾的模樣令人忍俊不禁。
「殿下?」
馬車外傳來林青青的聲音。
「何事?」
「殿下,屬下找到王長金了!」
聽到這話,原本還漫不經心的林江年頓時正色,起身掀開車簾。
「他在哪?」
「就在前方不遠處的一處破廟……」
林青青開口解釋,目光不經意從馬車內掃視而過,當瞧見馬車內隻有小竹的身影,並且小竹臉色微紅,坐立不安緊張心虛的模樣,她瞬間意識到點什麼,當即扭開頭,目不斜視。
「破廟?」
林江年微微點頭;「走,去看看!」
「……」
官道前方,一條布滿荊棘的小道上,坐落著一座寺廟。
寺廟不大,以前是附近幾個村莊村民供奉香火的地方,隨著附近村莊的消亡,寺廟隨之落塵,經過多年的風吹雨打,逐漸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除去偶爾有路過的商客落腳歇息外,這破廟再無人煙。
此刻,破廟之外,數名侍衛潛伏包圍附近,不遠處,林江年與林青青緩步靠近。
「怎麼找到他的?」林江年開口問起。
林青青搖頭解釋:「不是屬下找到他的,是王長金主動聯繫屬下?」
「嗯?」
林江年似乎有些意外。
「王長金說要見殿下你。」林青青湊近說了些什麼。
林江年聽聞,目光有些玩味。
「原來如此。」
來到破廟前,林江年擡頭看去。
「王長金就在這廟內,隻有他一人……」
林青青低聲道:「屬下本想將他拿下,但他揚言手中有殿下感興趣的東西,屬下不敢輕舉妄動……」
「你做的很好。」
林江年點點頭:「本世子去瞧瞧。」
「殿下,不妥……」林青青搖頭,雖然隻有王長金一人,但她察覺到對方武功不弱,讓殿下獨自進去,不安全。
「無妨!」
林江年輕笑一聲:「他既敢來見本世子,本世子若是畏手畏腳,豈不顯得慫了?」
說罷,林江年邁步踏入破廟內。
林青青依舊擔憂,下意識回頭看向不遠處,見不遠處馬背上那道白衣身影無動於衷時,微微鬆了口氣。
與此同時。
「這狗世子去幹什麼了?」
沈靈珺擡頭看著前方,看著破廟四周聚集了不少人,而林江年獨自走進破廟裡,有些納悶。
這狗世子,又在玩什麼花招?
一旁馬背上的紙鳶同樣注視著前方破廟,若有所思。
……
昏暗的破廟裡。
一股發黴的氣息籠罩著四周。
林江年踩在地面上,那腐朽的木闆傳來咔嚓的清脆響聲。
破廟不大,昏暗視線之下,林江年很快瞧見前方角落裡坐著一道身影。
王長金!
雖然對方喬裝打扮了一番,但林江年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不過,與第一次見面時相比,此刻眼前的王長金多少有些去愛吃魚。
蒼老了不少,頭髮發白,像是失去了精氣神般如同垂暮老人,身上更是狼狽。除去那雙依舊犀利的眼神之外,再無半點生氣。
對此,林江年並不意外。
王家被滅門那晚,王長金沒有落入袁忠南的手裡,逃過被滅口。但,袁忠南卻並不會放過他。
看這情況,這段時間他應該過的挺艱難。
能從潯陽城逃出來,已經很讓人意外了。
「王長金?」
林江年走近,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說起來,這還是他與王長金的第一次正式見面。
沒想到,已經物是人非。
角落裡,王長金盯著面前的林江年,死死盯著這張熟悉的臉。聲音沙啞而低沉。
「你果然沒死!」
低沉的語氣,還帶著幾分後悔。
「是啊,沒死!」
林江年輕笑:「本世子死了,你們王家豈不就逃過這一劫了?」
沉默。
王長金閉上眼睛。
後悔?
可後悔又有什麼用?
他明明親眼看著林江年被他困進密室,親手下毒,以防萬一,甚至還將自己多年來打造的心血密室摧毀,隻為將所有罪證和這臨王世子一同埋葬。
可他萬萬都沒想到,即便如此,這臨王世子依舊沒死!
他怎麼活下來的?
沒人知道。
但是,這已經不重要了!
老天註定他們王家會有這樣的下場結局!
等到再睜開眼時,王長金像是瞬間老了十歲,整個人籠罩暮氣。
他聲音沙啞:「這是我們王家的劫難,我們輸了……」
輸了!
輸得很慘!
代價是整個王家陪葬!
「所以呢?」
林江年卻並沒有理會他,王家被滅門是罪有應得,也跟他沒什麼關係。
他更關心的是別的。
「你今天來找本世子,應該不是來說這些廢話的吧?」
王長金沉默了一會:「王勤呢?」
「他,還活著嗎?」
林江年雙手抱胸,眼神玩味:「你覺得呢?」
王長金擡頭對視上林江年的眼睛,盯著看了一會兒,開口:「你不會殺他。」
林江年似有些意外,輕笑:「為何這麼肯定?」
「我的手上,有你想要的東西!」
王長金沉聲開口:「你一直在等我,對嗎?」
林江年怔了下,不得不說,他還是低估了眼前此人。
「你比王世泉聰明的多!」
林江年玩味道:「如果你是潯陽太守,你們王家或許不至於淪落到這個地步……」
但他很快又搖頭:「當然也不一定,也有可能,王家在你手上會死的更快!」
王長金盯著眼前的林江年,神情複雜。
他又何嘗不是低估了眼前的這位臨王世子?
要是早有預料,又何至於淪落到如今的地步來?
隻是,一切都晚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廢話了……來做個交易吧!」
王長金盯著林江年,沉聲開口:「把勤兒交給我,我給你想要的東西!」
林江年目光不為所動:「你怎麼知道本世子想要什麼東西?」
王長金沒說話,隻是伸手到懷中拿出一本什麼東西,丟給林江年。
林江年翻開掃了兩眼,眼睛微微亮起。
「沒想到,你們王家果真狼子野心啊……」
林江年嘖嘖開口:「你把這個給我,就不怕袁忠南天涯海角要你的命?」
「既然我們王家沒了活路,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上他!」王長金聲音冰冷。
林江年眯眼:「其他的呢?」
「把勤兒放了,我告訴你在哪!」
「看來,你早有準備!」
林江年似笑非笑打量了他幾眼,緊接著,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消失。
「可是……」
「如果本世子不放呢?」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