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孕婦忌用
林穗穗盯著陸臨舟的眼睛,試圖從他眼底看出些什麼。
好在他眸底還是一片清澈天真,一看就是傻子樣兒,跟那天的冷冽銳利全然不同。
看來隻是生了氣,直呼她大名來著。
「敢直呼嫂嫂大名?反了你了!」林穗穗用食指推了他腦門兒一下:「你要麼忍忍,要麼自己趕緊的。待會兒跟我一起去挖野菜,聽到沒?」
陸臨舟有些氣餒,點了點頭,頭就垂下沒再擡起來:「哦。」
林穗穗見他可憐模樣,伸手摸了摸頭頂:「乖寶寶,嫂嫂等你,嗯?」
聽她這麼叫他,陸臨舟委屈的臉上才柔和了幾分:「嗯,好,臨舟會快。」
「乖。」
林穗穗嘴上誇著,心底卻道。
他能快?!騙鬼呢!
……
陸臨舟從房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了。
他看起來不太高興,也不想看林穗穗。
林穗穗見他蔫蔫的模樣,偏頭湊上去,對上他的眼睛,問:「怎麼了這是?愁眉苦臉的?」
陸臨舟「哼」了聲,去拿了背簍和鋤頭,悶頭就往外走。
「怎麼氣成這樣?」林穗穗有些好笑,腦子靈光一閃,問他:「還在難受?」
陸臨舟腳下一頓,林穗穗想,她應該是猜對了。
陸臨舟轉過頭看她,眉頭緊皺:「出不來。」
「……」林穗穗差點笑出聲,她清了清嗓子,安撫道:「那行,把你那些沒地兒出的力氣用來挖菜,挖完了回家好好洗個涼水澡,保證沒事了。」
「哼!」陸臨舟氣沖沖扛著鋤頭往前走,林穗穗忙不疊跟上。
到了地方,林穗穗指揮陸臨舟去挖金銀花,自己就在田埂上揪蒲公英。
這些都是給陸臨舟解毒的,他能早點清醒過來,就能早點回省城認親,她也就能早點以救命恩人的身份留在省城了。
天氣有點熱了,陸臨舟脫了外套搭在背簍上,裡面隻穿了個白色背心。
林穗穗手裡幹著活兒,餘光卻黏在五步開外的陸臨舟身上。
明明是個普通的,根本沒有剪裁一說的汗衫,穿在他身上卻格外好看。
山風捲起他微微汗濕的白背心,蜜色腰線隨著挖葯的動作若隱若現,手臂肌肉更是緊繃,線條好看。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視線,陸臨舟轉過頭來看她一眼。
正好,一粒汗珠順著他流暢的下頜落入鎖骨窩裡。
一陣風吹來,她手裡的蒲公英散開,絨毛糊了滿臉。
「這哪是傻子,明顯是人間兇器……」林穗穗猛咽口水。
雖然原主勾搭傻小叔子的行為令人髮指,但陸臨舟這皮囊……原主倒是不傻。
不多時,烏雲黑壓壓壓過來,風卷著枯葉翻湧而來。
一聲悶雷響起,林穗穗看了眼天,催促道:「要下雨了,趕緊挖了走!」
陸臨舟回頭看她,突然把鋤頭往地上一杵,歪頭盯著她泛紅的臉:「穗穗熱嗎?臨舟給你扇風!」
說罷,他揪起衣擺,替林穗穗扇風。
「停!」林穗穗出聲制止,可他衣角掀了一半,該看到的不該看到的都看到了。
她一把按住陸臨舟的手,布料下緊實的腹肌燙得她指尖都麻了一瞬:「不想挖就走,別搞這些有的沒的。」
「你臉紅,很熱。」
「我不熱!」林穗穗煩他太軸,總不能讓她說她是看肌肉男看得吧?
「哦。」陸臨舟把竹簍和鋤頭拿起來,卻沒穿外套。
林穗穗把他的衣服從竹簍邊上拿起來:「穿上,起風了小心著涼,而且馬上要下雨……啊!」
林穗穗話沒說完,陸臨舟突然回身將她攔腰抱起。
「你幹嘛?!」林穗穗驚了下。
這要是被村裡的人看到,隻怕又要戳她後脊梁骨了!
「要下雨了。」陸臨舟抱著她跑了起來:「不讓穗穗淋雨。」
一路上,陸臨舟的汗衫被汗濕透了,精瘦的胳膊卻緊箍著林穗穗的腰,不放她下來。
林穗穗頭靠在他頸窩,嗅到汗水混著金銀花的氣息。
「放我下來!」林穗穗捶他後背:「讓人看見又要說閑話!」
陸臨舟笑了下:「有人,你就把臉遮住。」
「……」遮臉有個球用啊?
到了家門口,陸臨舟將她放下,鼻尖蹭過她發頂:「穗穗香!」
「香你個大頭鬼!」林穗穗推開院門。
雨終究沒下成,也沒人看到陸臨舟抱她回來。
……
傍晚,王護士託了人捎信來,葯配好了。
陸臨舟怕下雨,不準林穗穗出來。但她一天吃不上藥,一天就會焦慮肚子裡被種上種子。
林穗穗沒管陸臨舟的阻攔,讓他把菜給擇出來,又多囑咐了幾句,就匆匆趕往衛生所了。
到衛生所的時候,王護士已經給她把藥包捆紮好了。
見她進來,指了指門口的葯:「那葯是你的,一天煮一副,分兩頓喝,明白沒?」
林穗穗拿起藥包,標籤上寫著「痛經散」。
是她的葯。
林穗穗把錢拿給她:「好,謝謝王姐!」
王護士拿錢的時候又說了句:「這葯……」
「知道的。」林穗穗晃了晃油紙藥包:「孕婦忌用嘛!」
……
林穗穗從衛生所出來的時候,外頭就開始飄雨了。
她揣著油紙藥包,不想葯被打濕。
柳灣小學的趙老師推著二八大杠等在外面,車鈴按得叮噹作響。
「穗穗同志,我捎你一程!」
林穗穗認識他,他是陸臨山的朋友,對她這個亡友的妻子總是多照顧上幾分。
自從陸臨山去世,他來陸家幫了不少忙。
林穗穗剛要推辭,雨就變大了。
豆大的雨點砸在藥包上,林穗穗走回去得半個多小時,葯怕是會被淋透。
趙老師拍著後座催道:「下雨了!快上來!」
「好,謝謝趙老師。」
林穗穗把裹了油紙的藥包放進他車筐,車筐上有遮蓋,應該淋不著。
騎車回去十分鐘,葯放在車況裡,肯定保得住。
車子騎出去沒多久,天上的雨就落得愈發猛烈了。
雨下得有些大,天也黑得差不多了。
泥濘路上,車子起起伏伏,顛簸得很。
當趙老師的車軲轆碾過第三個泥坑時,林穗穗有點綳不住了。
再這樣折騰下去,他們遲早……
「哎喲!」趙老師一個急剎車。
林穗穗終於知道什麼叫立flag了,地上濕滑,他這一急剎車,兩人直接就從車上飛出去了。
林穗穗摔到地上,眼睜睜看著車筐裡的藥包彈出來,在空中劃出道優美的拋物線。
「我的葯!」林穗穗要去撿,卻突然傳來羊叫聲。
一群羊正好從坡上衝下來,林穗穗的葯好巧不巧,正落在羊群中間。
林穗穗連滾帶爬撲進泥水裡,卻看見頭羊正用蹄子踩破藥包,舌頭一卷,就是一大口藥材。
這還不算,頭羊吃了,其他的羊也湊了過來。
五頭羊圍在林穗穗破碎的藥包前,歪著嘴巴嚼嚼嚼。
「還給我!!」林穗穗撲過去搶,卻被甩起來的羊尾巴濺了滿臉泥。
林穗穗跌坐在地上,絕望地看過去。
藥包已經被撕得稀碎,裡面大部分的葯都被羊給吃了,剩下的一點碎末,被落下的雨滴衝散,順著雨水流走了。
「造孽啊!」林穗穗無能狂怒:「我的葯!!」
……
這些吃了林穗穗草藥的羊,是李大爺的。
李大爺是柳灣村扶持農業的「重點戶」,算是村裡地位比較高的老人。
林穗穗愣了一會,直到趙老師過來扶她,才回過神來。
「穗穗同志,你沒事吧?」趙老師深一腳淺一腳地到她面前,伸手扶她:「快起來快起來。」
雨小了點,林穗穗艱難從地上爬起來,身上都是泥水點子。
李大爺抄起趕羊棍過來趕羊,頭羊戀戀不捨地吐出半截藥包。
好傢夥,葯都吃光了,差點連紙都吃進去。
連羊都跟她搶葯吃,她這是什麼命啊?
「對不住啊!穗穗丫頭!」李大爺掏出皺巴巴的五毛錢:「頭羊上個月剛配種,這是發羊癲瘋啦!亂吃!」
林穗穗攥著錢,心裡直呼命苦。
事已至此,她也沒法再追究什麼。
李大爺還要趕羊回去,趙老師要去公社辦事。
林穗穗擺擺手,讓他們都走了。
林穗穗嘆了口氣,正要邁步,雨幕中卻突然冒出個披著塑料布的身影。
「穗穗,回家!」陸臨舟下半身淋了點雨,上半身裹在塑料布裡倒是還好。
林穗穗心裡煩著,低頭想撣掉身上的雨。可淋濕的衣服哪有什麼必要再撣。
「別碰我。」林穗穗躲開他的手:「我要去衛生所!」
陸臨舟不高興,擡手用塑料布裹住兩人:「不去,淋雨要生病。」
他滾燙的掌心按在她額頭,因為之前她就是這麼做的。
「放開。」林穗穗掙紮:「我的葯都沒了,我得回去再開一副。」
一天不吃下那葯,她就一天睡不踏實!
陸臨舟很生氣地低聲道:「我陪你去!」
……
林穗穗再到衛生所的時候,王護士正要下班鎖門。
王護士轉過身來,上下打量她:「掉河裡了?」
「沒,淋雨了。」林穗穗回答。
王護士有些不滿:「寒涼淤堵體質少沾涼水,怎麼還淋上雨了?」
「王姐,葯被羊吃了。」林穗穗攤手,手裡是剩的一點打濕的草藥碎末。
王護士突然頓住,沒說話。
「王姐,臨舟還在外面等我,你能再給我開點嗎?」
王姐目光落在她掌心那點可憐的碎屑:「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藏紅花,我知道。」
王護士看著她,神色無奈:「給你的是我留著備用的,最後一味了。」
林穗穗一愣:「什麼意思?」
「新貨得等下個月船運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