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念心裡咯噔一下，看向梁雲朵，兩人的神色差不多。

　　不能吧？來晚了？大舅去了？

　　兩人不免腳下加速，跑了進去。

　　就見陳秀英趴在躺炕上出氣多進氣少的大舅身上哭的撕心裂肺。

　　江念念默默退出來，拽了拽梁雲朵「從行李裡把媽的葯拿出來，一會兒用得著。」

　　大舅病了很久了，家裡該來看的親戚都來過了，這會兒倒是沒有什麼外人在。

　　大舅媽劉海蘭走了出來，招呼她們幾人先去東屋坐著。

　　「孩子們，一路上受罪了吧？快上炕暖一暖腳！炕熱乎著呢！」

　　劉海蘭拉著梁雲齊往屋裡走，也不忘招呼身後的江念念兩人。

　　江念念讓走在身後的小妹先進屋，上了炕暖和著，自己跟梁雲朵去了西屋。

　　婆婆這個人看起來不太會處理這些人情世故的事情。

　　當著快去世的大哥號啕大哭，就不應該。

　　加上她本身身體就不好，這樣下去肯定出事。

　　果然不出她所料，沒哭一會兒她就有點呼吸不順暢起來。

　　江念念趕緊上前把人扶著往外走。

　　「媽，咱們先出去，去東屋吃藥！」

　　她一個人還弄不動，好在是梁雲朵幫忙，兩人把陳秀英扶出去了。

　　「秀英啊，你大哥已經這樣了，這都是命！你也得顧著點自己的身體！你身體也不好！」

　　劉海蘭身為大嫂，看著小姑子這個樣子，也是真心著急的。

　　趕緊去倒了熱水回來。

　　幾人急急忙忙給陳秀英吃了葯，好一會兒她才緩過來。

　　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大嫂，大哥的病什麼時候發現的？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這算是很嚴重的質問了。

　　身為嫂子，劉海蘭可承受不了這種質問。

　　她趕緊解釋「是你大哥，不讓我們告訴你！看過很多大夫了，實在是沒辦法了，哪怕傾家蕩產，能治的話我們肯定會給他治的！」

　　陳秀英臉色蒼白，整個人有點軟，聽著她大嫂的話，那種質問的神色也暗了下去。

　　兩人剛說兩句，西屋，陳大舅的哀嚎聲就傳了來。

　　陳秀英慌忙就要下地去看，被劉海蘭攔住。

　　「秀英啊，你在這裡休息會兒吧！老陳他這個病就是疼，疼起來整宿整宿的這個樣子，你去了更跟著難受！」

　　顯然，陳家人已經都習慣了，幾個孩子喂水的喂水，擦汗的擦汗。

　　江念念這才趕緊把自己帶來的止痛藥拿出來。

　　「舅媽，我這裡有從青北市帶來的止痛藥！給大舅吃兩顆吧！看看管不管用？」

　　劉海蘭伸手接過，可臉上沒什麼希望。

　　「止痛藥不管用，疼起來就吃，一點用也沒有！」

　　「大嫂，你拿去給大哥先吃上看看！興許這種止痛藥就管用了呢！」

　　陳秀英卻開口催促。

　　聽著大哥痛苦的聲音，她的心受不了。

　　「好好好，我這就去給老陳吃上！」

　　「我跟你一起過去！」陳秀英還是不放心，下地跟著過去了。

　　出去前轉身交代江念念「你們就在這裡休息會兒吧！上炕暖暖身子！媽去守著你們大舅！」

　　江念念點頭。

　　她知道，讓婆婆不過去是不可能的！這幾天她們也隻能仔細注意著她身體的份兒了。

　　陳大舅疼的嗓子已經喊不出來了。

　　「阿勇，阿遠，這是你小姑她們從大城市帶來的止痛藥，給你爸吃吃看吧！」

　　劉海蘭一進去，叫住守著陳大舅的兩個兒子。

　　兩個兒子一聽，趕緊倒水，把止痛藥碾碎，慢慢餵給陳大舅。

　　人已經吃不下什麼東西了，每天也就喝那麼一點米湯子熬著呢。

　　「爸，你張嘴，這是小姑給你帶來的止痛藥！吃了就不疼了！」陳家老大陳勇附在他爸耳邊，大聲說了一聲。

　　興許是聽到不疼兩個字，陳大舅張開了嘴巴，咕嘟咕嘟喝下了葯。

　　那種疼是常人無法忍受的，人會被活活疼死。

　　大家看著吃下了葯後，慢慢臉色有點好轉的陳大舅，心裡都鬆了口氣。

　　「這個葯好像真的管用！」劉海蘭高興壞了。

　　就算沒法治病，能止痛也是一種解脫。

　　兩人一起生活了一輩子，知道老陳這個人輕易不會喊疼。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整宿整宿的哀嚎受不住，那得多疼劉海蘭是知道的。

　　現在，吃了小妹拿來的這個止疼葯，這麼快就有好轉，這是一個好現象，起碼能睡著覺，身體能得到休息。

　　又過去半個小時，疼痛逐漸減輕，陳大舅眼睛睜開了。

　　他慢慢轉頭看向陳秀英。

　　胳膊擡起來，慢慢招手「秀…英，你來啦？」

　　艱難的說出這句話來，已經用了太多的力氣。

　　「大哥…」陳秀英隻說出兩個字，捂住嘴巴，眼淚怎麼都止不住。

　　「別…哭！臨…死前…能…看你…一眼，我…放…心了！」

　　陳大舅伸手想給小妹擦個眼淚，可胳膊擡不高。

　　「大哥，還疼不疼？」陳秀英硬讓自己把眼淚憋回去，問著。

　　陳大舅搖頭。

　　「那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陳大舅慢慢的用手拍了拍肚子，然後眼淚無聲的落下，再次搖頭。

　　「小姑，爸咽不下東西，隻能喝點米湯…」陳勇站在一邊替他爸說著。

　　「熬點骨湯給你爸喝呀！這不是有營養嗎？」陳秀英一聽隻能喝米湯，那怎麼不給喝點骨湯啥的有營養的？

　　「我們給米湯裡放了點白糖進去了…」陳勇有些窘迫的說著。

　　「白糖也沒有骨湯有營養啊！」陳秀英不認同。

　　「秀英啊，你是不知道，為了給老陳看病，我們算是把能賣的都賣了，能借的都借了，哪裡買得起肉呢…」

　　話還是讓劉海蘭說出來了。

　　兩個兒子沒那個臉說這話的。

　　聽他們的老娘說了這話後，兩人都低下了頭。

　　陳秀英一聽，趕緊伸手掏自己的衣服兜兒，從裡面把兒媳婦兒給她隨時放在身上的錢裡拿了二十塊錢出來給劉海蘭。

　　「大嫂，讓阿勇去買肉買骨頭回來，給大哥熬了喝！」

　　說著給陳大舅掖了掖被角，下地去東屋，一進去就朝著江念念而去。

　　「念念…你身上有沒有肉票？媽想給你大舅買點肉喝湯…」

　　這話問的心裡沒底氣，不過她相信，隻要兒媳婦兒身上有，肯定會給她的。

　　江念念跟梁雲朵兩人正坐在熱炕頭，腿上蓋著被子暖腳呢，見陳秀英火急火燎的過來跟她們要肉票，一聽是為了給大舅買，江念念馬上去掏包，借著包的遮擋從空間拿了肉票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