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跟裴子軒有——”裴景之未說完的話戛然在嘴邊，在意識到她未盡的潛台詞時，整個人臉色難看到煞白，猛地起身。

　　司遇白冷冷掀眸看他一眼，“聽懂了？
”

　　裴景之：“你們的意思是說？
當初格林會所那事，是裴子軒做的？
”

　　“你現在明白，裴老為何要将遺産贈予我，将「振華」交于你了嗎？
”商晚星眼底盛滿冷淡，眉眼還帶着沒有褪完的匪氣。

　　“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
？
”裴景之還沉浸在震驚裡，“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是我信任的人，他很清楚我不是管理公司的料，我礙不到他的事！
！
”

　　“裴景之，你骨子裡流的，是裴家長孫的血。
”商晚星平靜看着他，“你活着這件事本身，就已經是礙事。
”

　　輕描淡寫的語氣，說的卻是最可怕的事實！

　　裴景之：“……”

　　他就像是一個被洩了氣的皮球，表情茫然，“所以「振華」對于我來說……”

　　商晚星擡手給小包子倒了杯水，頭也沒擡，“你爺爺在救你的命。
”

　　“……”裴景之再度沉默。

　　“現在，你還要拒絕「振華」嗎？
”商晚星話說的很慢，像是要讓他聽明白，她清楚他喊自己出來吃這頓飯打的是什麼主意，她也把主動權交還到裴景之手上。

　　他若不要，她不強求，但無人機這個領域，商晚星涉足定了！

　　半晌。

　　裴景之艱難開口，“星姐需要我做什麼？
”

　　“什麼叫我需要你做什麼？
”聞言，商晚星輕笑着側頭，“能活多久，是你自己的本事。
”

　　裴景之：“……”

　　他腦海中無數次的閃回商晚星自暗處出現時的場景，面無表情抄起紅酒瓶掄在裴子軒頭上，恣意張揚，卻令他熱血沸騰。

　　裴景之也想要活的像她一樣！
！
！

　　“星姐，司爺！
！
求你們教我！
！
”憑着一股熱血，他猛地朝兩個人彎下腰鞠躬，下一秒隻聽咚的一聲巨響——

　　裴景之的腦門重重磕到桌上！

　　商晚星：“……”

　　司遇白：“……”

　　祁宴：“……”

　　小包子：“……”

　　司蛋蛋：叽叽叽？

　　裴景之：%￥@%￥￥&……（自動消音的髒話！
）

　　捂着紅腫的腦門，連這麼一點小事都做不好的裴景之隻覺丢臉，趴在桌上自閉，想去死一死！

　　“那就立立規矩。
”商晚星聲音突然傳進他耳中，叫裴景之當即擡頭，一雙狗狗眼盯着她，都還不等聽她說什麼，已經猛點頭，“你說，我都聽！
！
”

　　看着那雙目光灼灼的狗眼，司遇白臉上迅速彌漫起駭人薄冷，修長手指擺弄着茶杯，沒說話，臉陰沉着。

　　“我問你，世上最不值錢的東西是什麼？
”

　　裴景之：“……”最不值錢的？
？
？

　　若是問他最值錢，他還能說道說道，最不值錢的能是什麼？

　　“他的臉面？
”祁宴玩世不恭的擡手，半開玩笑的指了指裴景之，裴景之剛想反駁，又弱弱的把頭悶了下去。

　　“這世上最不值錢的，就是自以為是的善意，不真誠的道歉，假意的忏悔和鳄魚的眼淚。
”商晚星沒什麼情緒的開口，卻令坐在對面的裴景之愣住。

　　“星姐……”

　　“善良是需要有鋒芒的，否則最後隻能去做别人的磨刀石……”被人踩在臉上還要嘲弄你，踐踏你，折辱你，“就像今晚一樣。
”

　　裴景之瞳孔地震。

　　身為纨绔的他隻需要吃喝玩樂，也從未有人同他說起過這些事，他怔怔看着她，明明她比自己小這麼多，但那雙卻帶着洞悉事态炎涼的沉澱。

　　她給他推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所以……”裴景之全身寒毛都因激動而顫栗，原本心中模糊的輪廓正一點點被點燃。

　　“别人瘋，你就要比對方還瘋；别人狠，你就要比他更狠；别人想要你的命，就要拿他的來做交換，聽懂了嗎？
”

　　商晚星話說的漫不經心，擡手摁下服務鈴上菜。

　　她的話已經說得夠多了。

　　“星姐……”裴景之鼻頭一酸，眼眶一紅，邊說邊想往她肩膀靠過去，隻是還沒等實施——

　　“嗬嗬！
！
！
”隻見軟萌小包子迅速變臉，小短手裡握着餐刀，冷着臉，更别提在他身後，司遇白蒼白病态的臉上，以着同樣冷幽幽氣場，在看着他。

　　裴景之：“……”

　　像是安了彈簧，咻的一聲，裴景之硬是将已經彎到45°角的身體直成了90°，為了掩飾尴尬還做起了擴展運動！

　　裴景之：“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
”

　　其他人：“……”

　　倒也是沒這個必要！

　　…………

　　飯畢。

　　餐廳門口，就在裴景之準備開車離開時，黑色邁巴赫的車窗落下來，露出商晚星的臉。

　　“周六在李家有場宴會，你自己搞定邀請函。
”說完，也不等裴景之有沒有反應過來，商晚星又将車窗阖上，車緩緩駛離。

　　嗝~

　　肚子吃的圓滾滾的小包子下意識用雙手捂住嘴，又黑又圓的眼睛不好意思的左右遊移，可愛靈動！
最終還是将小臉埋進了商晚星懷裡，“嗬~”了聲。

　　司遇白的私人電話在響，但他沒接。

　　“司爺，你電話響了。
”商晚星尋着聲音散漫開口，隻是剛扭頭就對上司遇白那雙深邃的眼，如凜冬深海般冰冷。

　　司遇白嗯了聲，看也沒看來電直接摁斷。

　　動作略有點躁。

　　周六的宴會……

　　“小星星，今晚英柏的校服就要送來咯。
”

　　英柏的校服都是純手工量身定制，每件都有專屬編号。

　　“怎麼知道我的尺寸？
”商晚星這話問的倒也沒怎麼走心，就是順口一句。

　　祁宴：“呃……”透過後視鏡看了眼司遇白，聳了下肩沒說話。

　　“嗬？
”小包子擡頭，歪着小腦袋。

　　校服？

　　星星穿校服？

　　一雙眼亮晶晶的，拽了拽她衣角。

　　魚魚要看！

　　星星眼~

　　半小時後，祁宴将車開回了沙嶼島，一行人剛踏進别墅，便看到了站在客廳裡的纖瘦背影，聽到他們的動靜，回頭——

　　率先映入商晚星眼簾的是一張乖巧漂亮的臉，黑發垂肩，身着淡粉色碎花收腰裙，有種知性的美，身旁還放着一個24寸的白色行李箱。

　　在他們回來之前，女人明顯在同袁二說話。

　　“司先生。
”她笑了笑，眼神憂郁，随後眼神落在商晚星臉上，打量，“這位是？
”

　　商晚星：“……”

　　氣氛，好像有點微妙。

　　“葉惜你來了。
”祁宴先是看了眼司遇白，開口迎上去，倒是小包子伸手握住了商晚星的手指，往她身邊靠了靠，“嗬嗬。
”

　　“祁大哥。
”葉惜也朝他笑了笑，又看回商晚星，“是司家親戚嗎？
”

　　“我是……”商晚星無所謂的正要開口，身旁的司遇白卻率先擡手扣住她手腕，聲音冰冷到不帶一絲人間煙火，“商晚星。
”

　　無人說話。

　　一旁，祁宴擡手摸了摸鼻子，沒吭聲。

　　商晚星側頭看着司遇白，自從這女孩子出現，他的狀态就好像有些不太對，扣住她手腕的力度都有些失了控。

　　“你好，我叫葉惜。
”葉惜朝商晚星笑了笑，收回視線，“我把行李先拿上去，還是老房間吧？
”邊說邊拉起白色箱子拉杆，眼看就要朝電梯走去。

　　“葉惜小姐……”袁二趕忙叫住她，表情為難，“客房現在全部打通改成了商小姐的置物間，包括你之前住的……”

　　葉惜先是一愣，随後又笑，“我知道了，那你随便安排吧。
”

　　袁二應聲。

　　兩人一同進入室内電梯。

　　電梯門閉合前，葉惜朝坐在輪椅上的司遇白擺了擺手。

　　半晌。

　　“司爺？
”商晚星漫不經心擡了擡自己被握住的手，本以為要經過一番拉鋸戰，沒想到這次司遇白竟很快就放開。

　　“……”商晚星挑眉。

　　他的臉色比剛才更蒼白，不知想到什麼，眼睛空洞無神，這令商晚星忍不住回想起他半夜吐血那次。

　　“你沒——”她伸手剛想碰他，豈料司遇白幾乎是同時将商晚星的手擋開——

　　（重申一下，雙潔，不虐，葉惜非未婚妻前女友等等，司爺有原因）

　　商晚星：“……”

　　祁宴拿原本摸鼻子的手蓋住臉，袁一從另一邊雙手捧着幾套校服走過來，“商小姐，英柏學院的校服送來，你看要不要試——”

　　袁一的話都還沒說完，隻見商晚星面無表情朝自己走來，伸手将校服接過，随後頭也不回的朝旋轉樓梯走去，連電梯都不等了。

　　祁宴：“……”

　　袁一：“……”

　　火藥味，好像有點重！

　　“嗬嗬！
！
！
”小包子從呆滞裡回神，眼看星星連自己都忘帶就上了樓，瞬間天崩地裂！
他看着自家大伯，奶兇奶兇的将司遇白口袋裡的司蛋蛋搶回來，氣呼呼爬樓梯追星星去了！

　　樓下重新恢複安靜。

　　半晌。

　　祁宴走回司遇白身旁，“小星星手腕紅了一圈。
”

　　原本想說的話，最終也隻彙成這一句。

　　司遇白擡頭，蒼白陰沉的臉上，眼尾還挂着紅，難掩病态，薄唇動了兩下，最終還是沉默——

　　卧室。

　　商晚星将門重重摔上，砰的一聲，在走廊回響。

　　背靠着門，她冷臉掏出手機，第一件事就是将司遇白的微信拉黑，沒有半點猶豫，做完這件事，扭頭——

　　對上一雙紅紅綠豆蛇眼。

　　商晚星：“……”

　　司滾滾：“……”

　　原本将自己在地上垂頭喪氣的盤成個胖坨坨的司滾滾擡着大腦殼，被商晚星那雙深琥珀的眼看着，動也不敢動。

　　咕咚——

　　蛇蛇吞了口寂寞。

　　咚咚咚——

　　門外傳來氣喘籲籲的敲門聲，位置有點矮，一聽就知道是小包子。

　　商晚星将門拉開條縫——

　　這才注意到自己手腕紅了一圈。

　　商晚星：“……”

　　更生氣了！

　　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這股火氣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嗬！
”見門開了，斜跨着Q版鲨魚小包包的小包子立刻邀功似的将司蛋蛋捧高到頭頂，任由小隼隼在那叽叽叽，又白又軟的臉上滿是泫然欲泣。

　　他小包包裡還特意裝上了自己最心愛的小鲨魚睡衣！

　　商晚星側身，示意小包子進來，見星星沒有以為大伯就遷怒自己，小家夥立馬破涕為笑，沒有半分猶豫的撲進來。

　　咔哒，門關。

　　外面，一道淡粉色碎花裙在暗處一閃而過……

　　夜如墨。

　　從浴室裡出來的司遇白黑色浴袍領口敞着，露出大片肌理，衣帽間内，對着鏡子，他面無表情将浴袍系帶拉開。

　　疤痕縱橫交錯。

　　将這完美藝術品割裂。

　　因着剛才沖的是冷水澡，他本就夠煞白的臉幾乎要和冰雪同色，伸手撈了另一件套在身上，操控電動輪椅回到床邊。

　　景觀樹上空空如也。

　　房間也是。

　　司遇白下意識看向緊閉的陽台門，随後又收回視線。

　　那盆其貌不揚的草正沐浴着月光輕輕晃動，空氣裡有種淡淡舒緩香味蔓延出來，似乎是察覺到有人靠近，動作驟停。

　　司遇白：“……”

　　其貌不揚草：不動！

　　司遇白：“……”

　　其貌不揚草：不動不動我就不動！

　　司遇白：“真醜。
”

　　其貌不揚草：草！

　　焦黃枯萎！

　　自盡的幹淨利落！

　　司遇白：“……”

　　司遇白：“沒那麼醜。
”

　　焦黃枯萎沒有半點改變。

　　司遇白：“隻有一點醜。
”

　　其貌不揚草：凸(艹皿艹)！

　　司遇白：“……”

　　看着焦黃枯萎的草草，他忍不住回想起商晚星對着它說「你很美」的樣子，涔薄冷唇下意識也想勾起，隻是——

　　半晌後。

　　“對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