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全都是騙子！
”

　　陸媽媽聽不進去：“把我的阿年還給我！
為什麼要冒充我的阿年，他還那麼小，沒有媽媽在他肯定很害怕……阿年，媽媽的乖兒子，媽媽很快就來找你了。
阿年，等着媽媽……”

　　“媽，媽我求你，你看看我。
”

　　陸念心疼難過，抱緊她：“我們會找到哥哥的，媽你冷靜點好不好？
我們回家等阿年，好嗎？
”

　　“回家？
”

　　臉上露出點疑惑，陸媽媽歪了歪頭。

　　目光緩緩落在陸念的臉上，突然死死抱住她，驚喜大喊：“阿年，我的乖阿年！
我們阿年已經長這麼大了，真帥。
”

　　“媽，你想起來了？
”

　　陸念的聲音輕顫。

　　“我的乖阿年長大了，在霍氏當部長。
”

　　陸媽媽滿臉驕傲：“阿年真能幹，霍氏那麼大的企業呢，能在那裡上班，我兒子可真棒。
我兒子是最優秀，最厲害的……”

　　她喃喃自語，記憶仿佛出現了錯亂。

　　一會兒喊着要去找兒子，大罵陸念是騙子。

　　一會兒又滿臉自豪驕傲，抱着她喊乖兒子。

　　瘋瘋癫癫折騰了好一會兒，最後抱着陸念，突然就沒了動靜。

　　陸念心頭一慌。

　　“别急。
”

　　食指抵在唇邊，霍景煜示意她放輕聲音，低低道：“睡着了。
”

　　扭頭看去。

　　花白散亂發絲下，陸媽媽靠在她肩頭雙眼緊閉。

　　此刻猶如小孩子般，沉沉睡去。

　　估計這幾天也折騰壞了。

　　陸念松了口氣，看着霍景煜身上狼狽的模樣，帶着點感激和愧疚：“霍二少，這次多謝你……”

　　“念念不用跟我道謝。
”

　　霍景煜輕笑，躬身暧昧地用手指壓住她的唇瓣。

　　在她耳畔柔聲道：“我為念念做什麼，都心甘情願。
”

　　柔情蜜意的一句話，他年輕英俊，本該換來耳紅心跳的悸動。

　　陸念卻下意識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條件反射地後退拉開距離。

　　戒備警惕溢于言表。

　　手指僵在半空中，霍景煜看着她，眼睛下垂。

　　配合着他臉上的灰塵血痕，看起來有些感傷。

　　“抱，抱歉。
”

　　結巴下，陸念低頭愧疚道歉：“我不是，不是那個意思。
”

　　她就是習慣了。

　　骨子裡對他充滿了恐懼防備，被他碰觸就想起蛇和蜘蛛在肌膚上爬行時的驚悚，控制不住自己。

　　平常也就算了，他剛舍命救下陸媽媽，她卻這副态度。

　　太傷人了。

　　陸念自責不已。

　　“沒事，我明白。
”

　　緩緩收回手，霍景煜若無其事笑笑：“是我咎由自取，我從前不該吓你。
”

　　“念念，你看到過的。
我媽她，不是瘋子，跟瘋子也差不多……”

　　瞥一眼陸媽媽的睡顔，他滿臉苦澀，自嘲笑笑：“她事事讓我跟大哥争，争不過就不要被罰。
我不想大哥，天生擁有一切。
我隻能争隻能奪……從小到大，我也隻會争奪。
”

　　“我不會喜歡人，也不知道怎麼對人好。
”

　　他垂着眼的樣子有幾分落寞可憐，語調平靜更加讓人心疼：“喜歡一個人，也不知道該怎麼對她好，做了很多錯事。
我現在想改，不知道還有沒有那個機會……”

　　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着陸念，暗示意味十足。

　　陸念眼睫顫了顫，手指不自覺收緊。

　　親眼見過他被抽打，被關在小黑屋，他這番話可信度很高。

　　想到他小小一團，就被這樣嚴苛對待，再冷硬的心也會生出憐憫。

　　陸念也不例外，看着他抿緊唇瓣。

　　好一會兒才輕聲說：“霍總也不是順風順水，他現在擁有的都是自己努力得來。
霍二少不該隻看他擁有什麼。
”

　　做過霍司州的生活助理，她很清楚霍氏總裁這個位置光鮮下的忙碌辛苦。

　　他從來不是随随便便成功。

　　霍景煜看了她好一會兒。

　　做到這種地步，她還是要維護霍司州。

　　他的好大哥，到底有什麼魅力？

　　陰沉在眼底深處閃過，很快就換上笑容：“你說得對，是我鑽了牛角尖。
”

　　“我知道，我之前對你做了很過分的事情，你防備我也是正常的。
”

　　霍景煜格外好說話，看着她說：“都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念念能給我改正的機會嗎？
”

　　陸念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沒辦法克服心底的恐懼，總覺得此刻霍景煜像是披上了人皮的毒蛇。

　　隻要揭開僞裝，還是那副陰冷駭人的模樣，随時會抓起她再次狠狠推下樓梯。

　　看穿了她的為難猶豫，霍景煜苦笑。

　　“果然，人是要為自己的作為付出代價的。
”

　　他像是真的很難過，擡手蹭了蹭顴骨上被擦破的位置。

　　疼了就倒吸一口涼氣，對上她的眼神又換上笑容：“下個月有個拍賣會，我還沒有女伴。
陪我去參加拍賣會，總可以吧？
”

　　明明是在笑，眼底卻仿佛帶着點哀求。

　　他幫了這麼大忙，這樣的小事拒絕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陸念點了點頭。

　　他瞬間笑容擴大，好像真難得很開心的樣子：“好，到時候我去接你。
”

　　*

　　不止是陸媽媽累了，陸念也很疲憊。

　　把人送回醫院後，陸念趴在病床邊睡着了。

　　這一覺天昏地暗，醒過來的時候外面漆黑一片。

　　陸媽媽安靜躺在病床上，陷入雪白的枕頭中，整個人看起來越發憔悴清癯。

　　看着她，陸念的心頭微酸，擡手幫她把發絲整理好。

　　“媽媽。
”

　　低低喊了聲，她抿唇帶着幾分酸澀，輕聲說：“對不起……”

　　騙了她這麼久。

　　知道她是女孩子的時候，陸媽媽很難過吧？

　　真正的陸年，到底在哪兒。

　　呆呆坐了片刻，陸念起身出了病房。

　　病房門關上，發出一聲細微的輕響，在安靜的病房裡無限放大。

　　病床上的陸媽媽睜開眼睛，安靜麻木地看着天花闆，很久沒有眨眼。

　　*

　　陸爸爸還沒有休息。

　　陸念順路過來看，卻發現他正坐在病床上。

　　心頭一驚：“爸？
你怎麼還沒睡？
”

　　“念念。
”

　　陸爸爸看着她，眼睛紅了紅，啞聲道：“你媽媽她怎麼樣了？
”

　　心髒懸了起來，陸念故作鎮定笑笑：“媽媽她正在睡覺呢，狀态看起來還不錯。
倒是你，醫生不是讓你早睡嗎？
好好養身體才能提高手術成功率，你怎麼還熬夜啊。
”

　　陸爸爸沒說話，隻是定定看着她。

　　那雙經曆滄桑的眼睛，似乎藏着很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