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敲門聲，林陌的第一反應是往客廳走，可剛邁出第一步就停下了腳步，移目去看窗戶。

　　來人敲的是後院的院門，不是前門。

　　咚咚。

　　那人又敲了兩下門。

　　林陌打開了卧室裡底牆上的小門，進入小院，這才發現小院的屋檐下走廊裡有一隻木人樁，還有練力氣的石鎖，目測有好幾十斤重。

　　師娘肖玉英自幼習武，那木人樁恐怕沒少挨她的揍，那石鎖想必也讓她揮汗如雨過。

　　林陌在小院門口停下了腳步，問了一句：“誰？
”

　　那人反問：“你是林陌？
”

　　是個男人的聲音，聲音低沉，成熟穩重。

　　林陌打開門。

　　門口站着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長方臉，濃眉大眼。
一米七出頭的身高，身材很敦實，穿了一件短袖T恤，身上全是鼓鼓的肌肉，胳膊比一些姑娘的大腿還粗。
下身穿了一條牛仔褲，大腿的肌肉也将布料撐得滿滿的。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雙手，每一個指節上都包裹着厚厚一層老繭。

　　這種人隻有常年練武的人才會有。

　　“請問你是？
”林陌心中警惕，腿和手也開始蓄力。

　　這裡距離茅山也就百十公裡，三鬼派就在茅山七十七峰，他不得不提防。

　　“我是玉英的師兄，馮武。
”男子說。

　　林陌讓開了路：“原來是馮師叔，請進。
”

　　馮武從門口進來。

　　林陌這才留意到，門後是一條河，小院院門幾步遠有一道石梯，旁邊的木樁上系着一艘小木船。
這個馮武是駕船來的，這對于他這個從盆地裡來的人來說，有點稀奇。

　　“馮師叔，我師娘在哪？
”林陌問。

　　馮武沒有回答，反手關上了門。

　　“嗯？
”林陌提高了警惕。

　　馮武說道：“你是鐘長壽的弟子，你應該會蔔卦，不如你蔔一卦看看你師娘在哪。
”

　　林陌略一回味，結合師娘的留言，忽然明白了過來這是怎麼回事，他笑了笑：“也對，那我就蔔一卦吧。
”

　　那棵枝繁葉茂的桂花樹下有一隻小小的石桌，配了兩隻石凳。
林陌走了過去，卸下背包，取出了六枚古錢。

　　其中一枚便是那燙手山芋鬼臉錢。

　　林陌雙手捧錢，清除心中雜念，朗聲誦念道：“于惟淨土，念念皆空，玄瞳人苦，敬請天公示下，指點明路。
”

　　平時他都是輕聲念誦，旁邊的人幾乎聽不見，這一次是例外，因為師娘留言已經提示了，眼前這個馮武要确認他的身份，玄瞳門的起卦咒等于是一個“接頭暗号”。

　　果然，林陌對上了“接頭暗号”之後，馮武的神色明顯放松了一些。

　　咒畢，林陌将六枚古錢抛于石桌上。

　　五陽一陰，上兌下乾，澤天夬卦。

　　那枚鬼臉錢恰好居上六陰爻，騰起一絲煞氣。

　　林陌的心頓時一沉。

　　他隻有一枚鬼臉錢，可這枚鬼臉錢卻如同是導航界面裡的箭頭一樣，直接給出了目的地的方向。

　　此卦上六是全卦唯一陰爻，且居終極之位。
其下有五位陽爻，對其行逼迫之勢。
上六居于全卦最高位，卻無法對下五爻發号施令，這卦象是說師娘面臨的局勢十分不利，處境兇險！

　　馮武湊過來看了一眼，卻隻是看到了六枚古錢，他問了一句：“這卦象說了什麼？
”

　　林陌語氣沉重：“這是澤天夬卦，我師娘身處險境。
”

　　“那她在哪？
”馮武又問。

　　林陌的視線落在了那枚鬼臉錢上：“六爻對六神，勾陳騰蛇居中為土、東青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此卦上爻就是勾陳，代表的是東北方向。
上卦為兌，兌為澤，在水一方。
我師娘應該在東北方向，有水的地方。
”

　　“具體的位置？
”馮武再問。

　　“我不熟悉這裡的環境，我隻知道此地的東北方是洞庭湖，蔔卦問不出具體的位置。
不過從卦象上看，五陽攻陰，她應該在一個地勢很低的地方，四面環山，或者很高的樓宇。
”

　　林陌話鋒一轉，“馮師叔，蔔卦問卦求的是預示和方向，它不是衛星監控。
你若是考驗我，這就是我的答案。
你若是不知道我師娘在哪裡，你帶我去東北方向，我們一起去找。
”

　　馮武伸手過來，說話的語氣也客氣多了：“我托大叫你一聲小林，剛才的确是想看看你的本事，我知道你師娘在哪裡，我帶你去。
”

　　林陌與馮武握了一下手，客氣地道：“馮師叔，你是我師娘的師兄，叫我小林是應該的，一點都不托大，是我不懂禮數。
”

　　馮武打量了林陌一眼，語氣裡帶了點唏噓的味道：“老實說，我一點都不喜歡你師父，我和你師娘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如果不是你師父插一腳，我和你師娘的孩子恐怕都跟你差不多大了。
”

　　林陌不好接話。

　　“你師娘從錦城回來，跟我提起過你，她對你是贊不絕口。
我還不信，我覺得鐘長壽不可能教出什麼好弟子，可見了你我才發現，你比那師父強多了。
不但人比他帥，本事也比他大。
”馮武說。

　　林陌還是不好接話，隻是禮貌性地露出了微笑。

　　很明顯，師娘的大師兄對師父怨念深重，這邊誇他，其實是在借他貶低師父鐘長壽。
如果是師父站在這裡，這大師兄恐怕早就動手了，就看那一雙滿是老繭的拳頭，師父恐怕不是對手。

　　情敵如死敵，自古就是，不然也不會有賭博出賊星，奸情出人命的說法了。

　　不過這話用在師父跟師娘身上，好像有點不妥。

　　氣氛有點尴尬。

　　林陌收拾古錢，問了一句：“馮師叔，我師娘是不是頭部受傷了，或者頭生病了？
”

　　馮武微微一怔，訝然道：“你怎麼知道的？
”

　　林陌說道：“還是從剛才蔔的澤天夬卦上看出來的，上六陰爻代表的是我師娘，也代表她的頭。
再看九四爻，臀無膚，其行次且，牽羊悔亡，聞言不信，象曰聰不明也。
卦辭的提示已經很明顯了，這聰不明也指的就是我師娘的頭出問題了。
”

　　“你還真是算得準，你師娘……我也說不清楚，你跟我走吧，我現在就帶你去見她。
”馮武轉身往後院小門走去。

　　林陌背上背包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