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施姑姑之死
如果這個時候帶着那老婦轉移,反而引人矚目,不如随大流去領年禮,不露破綻。
反正明天那妖女才來流民營,到時候再按計劃殺了她……
施姑姑這麼想着,她所在的街區百姓,已經全部湧向發年禮的隊伍。
同時還有衙役過來喊道:
“所有人都出來啊,領完年禮都給我掃街清下水道,大年過的,不許臭轟轟的。
”
施姑姑的手下小聲道:“姑姑,我們怎麼辦?
”
施姑姑看一眼角落的大缸,下面挖了可藏一人的地洞,那個老婦就被她綁了下了迷藥,藏在裡面。
看着衙役漸漸走近,後面的流民像潮水一樣湧上前,他們幾人站在原地不動,就顯得太過突兀。
施姑姑将脖子上的舊圍巾往上一拉,這是為了更好地融進流民區,不得不換上舊衣裳。
低聲道:“排隊。
”
那手下長長地松了口氣,他們就怕施姑姑非要在這個時候鬧起來,憑她的手段,自己逃走不成問題,但他們這些人,肯定是會被抓的。
幸好施姑姑還知道大局為重,并且,這些手下發現,施姑姑改變很大,要擱以前,她才不會聽取别人的意思。
他們跟着人群往發放年禮的廣場擠去,狹窄的小房間門半開半掩着,裡面的布局一目了然,根本沒有藏人的地方。
衙役好似無意地伸頭看了一眼,目光落在那大缸上停了一息功夫,随即挪開,繼續往前走去喊人。
等這條街的所有人都去了廣場處,所有人都翹首以盼地聽着陳姑娘講着新年的祝福,等着發年禮。
今年不光按人頭發禮,施粥棚還炖了放了許多胡椒的羊肉湯,臉盆大小的面餅壘的比人還高,一人能領一塊餅,一碗肉湯,小孩子還能領幾顆奶糖呢!
廣場上人聲鼎沸,施姑姑卻惡心的掩着鼻子,像她這樣擅種毒粉的人,最讨厭這種嗆鼻的味道。
光是胡椒羊肉湯也就罷了,廣場上的百姓身上的味道,被熱氣一熏,味道更是難聞至極。
施姑姑一直拿圍巾掩着鼻子,低聲問:
“什麼時候完事?
”
她倒不擔心那老婦會跑掉,她親自下的藥,三日之内她都不可能動彈。
那手下安撫般地道:“姑姑再等等,很快了。
”
施姑姑回頭看向她住的房間,門口依舊是那個衙役在指控着大家排隊,不可推擠,并沒有異常。
足足等了大半個時辰,年禮才到手,又咬着牙去領餅子和羊肉湯,甚至還要跟那陳氏女子和她身邊的沈氏小子道謝。
施姑姑體驗了她大半輩子都沒體驗過的憋屈!
不過想想被困在滇州的時候,她決定忍了,隻要殺了沈氏妖女,她依舊是皇後最依重之人。
等她和手下回到住處,忙關上門檢查缸底之人,跟離開時一樣,塞着嘴,粗麻繩綁着,額頭和臉頰有兩道刀傷,昏迷不醒。
手下長長地松了口氣:“姑姑,人沒事。
”
就在這時,那洞底之人,猛地睜開眼睛,背後的雙手一掙,就掙脫了麻繩,手一擡,一把三連發的手弩擡起,‘嗖嗖’兩聲,射中兩個手下。
随即猛地從洞裡竄出,手弩瞄向施姑姑。
施姑姑反應極快,手中的羊肉湯往那人身上一擲,對方險險避過,不過那一箭也射偏了。
施姑姑隻看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個白師父是别人易容的,果然,在她去領什麼勞什子年禮的時候,白師父被換走。
好一個沈氏妖女,還真是大手筆啊!
為了不引她懷疑地誘她離開房間,竟然給數萬人發年禮!
幽州實力之雄厚,若非親眼所見,她也不會信。
得趕緊将這裡的事報給皇後和太子,淩王羽翼漸豐,再不打壓,便是東宮最大的威脅!
面對這假白師父的刺殺,施姑姑不急的原因是,她衣袖輕輕一揮,一陣藥香彌漫,眼前之人腳步虛了兩下,眼看就要倒地。
施姑姑心中冷笑,沈氏妖女也太小瞧她了,隻派一個這樣不入流的刺客,以為能殺了她嗎?
就在這時,對面之人的腳步卻站穩了,同時放下手中的弩,從腰間取出一個奇怪的黑色物體,冷笑道:
“隻有下毒這一招嗎?
”
可惜,王妃早就料到,并且通過你毒倒護衛的迷藥,配出了解藥。
施姑姑眼眸微眯,再次揮起衣袖,卻見那人以極快的速度沖出房間,同時将手中的黑色物體擲了出來。
一個手下猛地上前撲倒施姑姑,同時大喊:“鬼火雷!
這是鬼火雷!
”
随着他的聲音落下,那黑色之物果然如同驚雷一般炸開,将中箭的三個手下炸的血肉模糊,撲倒施姑姑的那個男子,同樣炸的後背焦黑。
施姑姑聽他們說起過,甲四帶人殺到濟州陳氏時,所用的鬼火雷威力有多大。
但因為沒有親眼見過,實難想像。
而現在,施姑姑親眼見到了,心中暗驚,此物在長安根本沒有傳開,隻聽說墨門有新式武器,但無人說起此物的威力。
沈氏妖女故意隐瞞,所圖為何,不言而喻。
施姑姑抓住還活着的手下,趁屋裡的火還未熄起,沖向門口。
等她沖出去,才發現這一片已經被清空,沒有一個百姓,卻有無數手持手弩,腰間挂着鬼火雷的衙役。
不,他們不可能是衙役,這是淩王府的親兵!
而那個假的白師父,已經撕去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英氣十足的臉,正是月見。
随着她一聲令下:“殺!
”
萬箭齊發,施姑姑一把扯過手下當擋箭牌,那手下臨死前扭過頭看向施姑姑,露出怨恨的眼神。
他剛剛拿命救了施姑姑,卻被對方反手當成人肉盾。
她根本沒有變,還是那個冷血無心的苗女。
猛地将手下的屍體往月見所在的方向一扔,施姑姑縱身躍起,想用輕功逃走。
流民街區房屋矮小,正适合輕功飛馳。
就在這時,狹窄的街口,出現一輛金屬制成的小型戰車,隻能容納一個駕駛員,帶着長筒式投石裝置。
那戰車的長筒旋轉着,瞄向已經飛上屋頂的施姑姑,随着車裡的李念魚用力一拉投射,‘轟隆’一聲,一個巨大的火藥襲向半空。
在半空像煙花一樣炸開,可惜,打偏了,沒有一擊命中。
但那爆炸的波浪,和四濺的沙石火花,将施姑姑打得跌躺在長街上。
月見提着長刀,一步步上前,仿若收割人命的活閻王。
直到這時,施姑姑才明白,他們不想要活口,隻想要她的命。
求生的本能讓她開口喊道:“我願意和沈……淩王妃合作……”
一句話還未說完,就看到銀白的刀光,帶着死亡氣息的刀光落下。
月見将這個不知用毒和蠱害死多少人的施姑姑,一刀送下地獄。
冷笑道:“王妃才不會和你這樣的女魔頭合作呢!
”
她剛才用手下當肉盾的行為,讓在場之人都極為膽寒和不恥,上戰場,最怕的不是敵人有多強,而是怕身旁的兄弟背後捅刀。
随着施姑姑的死,她那厚厚的棉衣裡,很快爬出各種毒蟲,蠍子、蜈蚣、毒蛇……
饒是月見也看得膽寒,得給整個流民區的人檢查一下,别傳染了什麼怪病。
本來還想搜搜施姑姑身上有什麼線索,月見放棄這個舉動,直接讓人拿油倒在她的屍體上,原地火化。
随着火焰燃起,更多的毒蟲爬出來,還有裝在小瓶中的怪蟲,竟然能爬出火焰,月見用刀尖捅死,那怪蟲冒出黑色的惡臭液體。
李念魚的戰車旁邊,沈林鐘鎮定地看着這一幕,陳星耀蹲下幹嘔,打着繃帶的陳黎也是面色蒼白。
沈林鐘低聲道:“濟州陳氏殘餘的勢力,就是跟這樣一個妖女合作的。
若他們牽扯上整個陳氏……”
不用他說完,陳黎便明白:“請王妃放心,濟州陳氏,将由津州陳氏剿毀幹淨。
”
陳星耀白着臉道:“她曾去過我家,代皇後傳話。
”
那個時候,她身上是不是也有這麼多毒物?
沈林鐘瞄一眼陳星耀,果然,跟陳黎說話就省事多了,跟他,還得說得更明白一點。
“那陳大人能證明,此女确實是皇後身邊的施姑姑無疑了?
”
陳星耀一愣:“難道天下還有第二個施姑姑?
”
“施姑姑潛進幽州,意思刺殺王妃和兩個小主子,陳欽差親眼看到了吧?
”
陳星耀這才察覺到事情不對勁,李念魚說帶他來看新戰車的試用,原來是看這個啊!
硬着頭皮道:“看到了。
”
沈林鐘輕歎一聲道:“也不知這施姑姑是受何人指使?
唉,王爺不在,我們這些人連王妃和小主子都保護不好,隻能請求皇上做主,查一查此事。
”
這次不用他再追問,陳星耀也明白自己的作用是什麼了。
同樣歎道:“請王妃放心,此案,本官是人證。
”
心中卻在打鼓,等回到長安,他估計要麼被太子打死,要麼被父親打死。
這趟幽州跑的,他都跑成淩王黨了。
當月見帶人排查整個流民區時,王府内,甲四親自審采青和燒火嬷嬷,将府上的釘子全給撥出來。
阿沅姐和沈冬素正在照顧白師父,她身上的傷比看到的要嚴重數倍。
全身都有傷,腳踝被打斷,手腕被折斷,連牙齒都打掉了幾顆。
阿沅說白師父在那幾顆牙齒裡藏了毒藥,不過不是用來自殺的,而是用來給敵人下毒的。
明顯施姑姑知道這一點,捉到她之後就将牙齒給打掉了。
白師父飽受折磨,整個人蒼老了十歲,哪怕已經喂了解藥,人還是沒能醒來。
阿沅一直在抹眼淚,将師父遭到的苦難算到自己身上,要不是為了幫她,白師父在滇州,還是哪個受人尊敬的神醫。
怎麼可能遭受這麼多折磨!
莫修謹一邊溫柔地安慰她,一邊幫着端水拿藥打下手,白師父的身體要靜養,最少要卧床一個月。
沈冬素想着今晚一起吃年夜飯,是不可能了。
聽到甲四來報,施姑姑被殺于流民區,聽到她衣裳裡爬出來的無數毒蟲,沈冬素跟月見的反應一樣。
讓軍醫去給整個流民區的百姓做一次檢查,謹防施姑姑在那裡傳染什麼怪病。
同時也給王府做一次全面排查,内院的婢女嬷嬷由她親自來檢查,處院則由軍醫檢查。
經此一事,大家都覺得以前幽州對暗探的防備太弱了,當把全部目光投向外敵的人時候,自然就會忽略從背後來的内敵。
如今外敵一時不敢來,這内敵就意動起來。
龐先生準備給流民區建立更嚴格的檔案,謹防有細作混進來。
而王府,就更嚴格了,以後哪怕是燒火嬷嬷、倒夜香的下人,都要經過培訓和審查,才能上崗。
沈冬素依舊沒放松對内院的管理,除了幾個貼身婢女和寶寶的奶娘,暫時不準别的下人進入,依舊是甲四帶人親自守門。
不管怎麼樣,這場施姑姑帶來的危機順利解決。
當大哥他們回府時,已是黃昏,年夜飯正式開始。
在光州,吃飯之前要先祭祀祖宗。
在幽州王府,則是祭天祈福。
沈冬素将祭祀工作交給龐先生和大哥,她則抱着寶寶們在後院,和奶娘捂着他們的小耳朵,怕被炮仗吓到。
大寶一點也不怕炮仗響,甚至還歡喜地擺手踢腿,哇哇亂叫。
小寶卻很怕,大眼睛滿是恐懼,小嘴癟呀癟,想哭又不敢哭。
沈冬素便将她抱起來哺乳,孩子怕時母親的懷抱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怕吓到小主子,龐先生特地挑了最短的炮仗放了,甚至今晚煙花迎新,都轉到離王府更遠的東邊城牆上放。
想想之前淩王病時,為了讓他多睡一會,劉管家直接把打鳴的公雞脖子擰斷,龐先生的做法還不算誇張。
喂飽孩子後,沈冬素讓奶娘們先去吃飯,等她們吃完回來,她自己再去席上吃年夜飯。
男女分席,男客桌上是莫修謹、沈林鐘、陳黎、陳星耀、龐先生、甲四、李念魚還有兩個将領。
女客桌上人很少,隻有月見、陳落雪、謝清芷、阿沅姐還有沈冬素。
本來要邀請丁啟和沈冬月來府上過年的,但沈冬月還在坐月子,丁啟更願意陪妻兒,便約好等沈冬月出了月子,再來王府小聚。
對月見來說,真是驚心動魄的一天啊!
她今天又扮阿沅騙采青,又扮白師父騙施姑姑,親手殺了施姑姑後,又在流民區查找别的奸細。
等一身血污髒臭地回到王府,清潔之後換上新衣裳,來吃年夜飯。
她隻覺有種像在夢裡的感覺,比那些文人說的,‘朝為田舍郞,暮登天子堂’的反差還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