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的時候，陳大慶一出肉聯廠，便騎上自行車一陣風似的離開了。

　　他體格大，長的膘肥體壯的，拳頭伸出來都跟個缽盂一樣大。
那力氣就更不用說了。

　　反正百八十斤的豬肉他搬起來跟鬧着玩似的。

　　陳大慶一路騎回了家，進了院子把自行車往牆邊一靠，便大大咧咧地進了屋。

　　“爸，媽，我回來啦。
”

　　陳母一看到兒子就笑着道：“你二姥爺在呢，就等着你拿來的肉下鍋炒菜呢。
”

　　陳大慶叫了聲二姥爺，接着便脫下了身上的衣服。

　　坐在八仙桌旁邊的不是别人，正是被肉聯廠開除的宋長福。

　　他跟陳母的父親是親兄弟，陳大慶進肉聯廠當初還是他給介紹進去的。

　　“大慶，今天肉聯廠怎麼樣？
你拿肉他們沒攔你？
”

　　陳大慶嘲諷道：“就肉聯廠那幫慫貨，他們能幹什麼？
那個馬水生我瞪他一眼，都吓的尿褲子。
還敢攔我？
真他娘的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
”

　　陳大慶說話間，已經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了。

　　陳母看着這滿身一片一片的豬肉笑的合不攏嘴。

　　“我去秤秤，這得二十幾斤吧。
”

　　陳大慶為了從廠裡往外拿肉，衣服都是特别縫制的。

　　外面看着沒什麼，但是脫下來就能看到衣服的裡面全都縫了一個一個的口袋。

　　每個口袋全都是口子朝上，陳大慶把切好的肉一片一片塞進去。

　　上廁所的時候，他會把下面的肉往上挪幾個口袋，一直等到口袋裡全都塞滿為止。

　　肉聯廠中午是有食堂的，但是陳大慶中午都不會在食堂裡吃飯。

　　中午往外帶一次肉，晚上下班的時候，他還會往外帶一次肉。

　　前兩天肉聯廠複工，他聽二姥爺宋長福的叮囑沒往外帶肉，今天已經第三天了，再不帶他自己都受不了了。

　　宋長福抽着煙，皺着眉頭道：“這個姓蘇的撐不了幾天，你在那裡好好給我待住了。
我還等着她們滾蛋之後再回去呢。
”

　　陳大慶一副自信滿滿的語氣：“二姥爺，你就放心吧，這三天我也觀察了一下。
那個女人當初說的倒是挺好，可這三天的情況還是跟你在的時候一模一樣。

　　就這個樣子她能撐幾天？
撐死能撐一個月肯定滾蛋。
哦，對了二姥爺，姓蘇的今天貼了招工啟事。
廠裡要招新人了。
”

　　“招新人？
幹什麼的？
”

　　“30個看爐子的，70個切肉洗肉的。
聽說廠裡要做熟食。
”

　　宋長福冷笑一聲：“連點利潤都沒有，還要再繼續招人，我看她真是嫌自己死的太慢了。
行，她願意招人就讓她招吧。
咱們等着看她是怎麼死的。
”

　　陳母高興地拿着提籃過來道：“三十六斤，我們家大慶最能幹了。
”

　　陳父坐在下首位上道：“你拿出一些來，我再出去賣了去。
”

　　“好嘞。
”

　　陳母拿報紙包了一塊肉放到了宋長福的面前：“二叔，你把這肉拿回家去。
”

　　宋長福也沒客氣地嗯了一聲。

　　陳母又拿出兩塊肉放在盆子裡，接着把提籃放到了丈夫面前：“行了，你趕緊去吧。
賣完剛好回來吃飯。
”

　　陳父拿着提籃抽着煙悠哉悠哉地出了門。

　　這半年的時間裡，别看肉聯廠發不出工資來，但是陳家的日子一點也不難過。

　　陳大慶每天帶回來的肉賣出去的錢，比他一個月的工資都要多。

　　所以陳家的日子過的那是相當不錯。

　　隔天一早，陳大慶還是穿着那件衣服騎着自行車去了肉聯廠。

　　今天的肉聯廠大門口跟往常一樣，還是張超手底下的那幾個人，看着松松垮垮的。

　　一上午的時間，陳大慶還是跟往常一樣，把肉一塊一塊地往口袋裡裝。

　　他在這個廠子裡是誰都不會怕的，廠裡複工前兩天他沒往外拿肉，那也算是給新廠長一點面子罷了。

　　昨天拿肉一點事沒有，他今天自然就更大膽了。

　　他這一拿肉，車間裡其他人也大起膽子來了。

　　“再怎麼說也有陳大慶幫咱們頂着呢，他拿那麼多都沒事，咱們拿一斤兩斤的有什麼問題？
”

　　“就是，他拿幾十斤都沒人敢管。
我算是看出來了，這新廠長看到陳大慶那種體格也白搭。
”

　　“一個懷孕的女人，能厲害到哪兒去？
”

　　車間裡的人膽子一大，拿的肉自然也就比往常要多了。

　　中午的時間一到，有人去食堂吃飯，有的人則直接騎上自行車回家去吃。

　　陳大慶身上裝了三十多斤肉，也晃着膀子往大門口走去。

　　還沒到大門口的時候，就看到張超從門衛室裡走了出來，身後跟着他的幾個手下。

　　“你們幾個全都站住，檢查！
”

　　跟在陳大慶身後一起往外走的工人，聽到這個喊聲全都想快點往外走。

　　張超看這個情況，倒也沒攔着。

　　陳大慶就更不聽他叨叨了，他從來沒把張超這個人放在眼裡。

　　可是這些人走到大門口準備往外走的時候，就看到從外面走進來幾個人。

　　看到這幾個人，他們隻能硬生生停下了腳步。

　　劉水濤笑着道：“喲，趕着回家吃飯呀？
這麼着急？
連保衛科長說話都沒聽到，這是想造反呀！
”

　　陳大慶眉頭一擰地道：“幹什麼？
回家吃個飯也得攔着？
趕緊給我讓開！
”

　　蕭文波冷笑一聲：“再怎麼說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也是肉聯廠的副廠長，就你這個态度還想在廠裡幹下去？
誰給你的膽子連點禮貌都不講？
”

　　“行，幾位副廠長，我現在打過招呼了。
可以離開了嗎？
”

　　葉光明往地上啐了一口口水：“啧啧啧，見過嚣張的，沒見過你這麼嚣張的。
離開可以，先把衣服脫下來讓我們檢查一下。
”

　　“憑什麼？
老子的衣服你們憑什麼檢查？
”

　　陳大慶向來不服管教，這種時候依然出言不遜。

　　說實話，就算是工廠複工的當天，宋大鵬當衆教訓過人，但是陳大慶也沒把這幾個人放在眼裡。

　　不就是打架嗎？

　　他也會！

　　而且更勝他們一籌！

　　劉水濤冷聲道：“昨天倉庫裡有一百多斤肉對不起賬，我們懷疑有人往外偷肉。
這種情況在過去的半年裡天天發生。
相信你也不是不知道。
今天中午想從這裡走出去，就把衣服脫下來讓我們檢查一下。
”

　　陳大慶嗤笑一聲：“我如果脫下來，衣服裡沒肉呢？
你們幾個全都給我跪下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