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景凱旋歸來，在京中毫無疑問引起了一陣熱潮。

　　上下到處都是喜慶的氛圍。

　　隻不過這喜慶跟方正一沒什麼關系。

　　他告了假，一直在桃園縣内。

　　一是想觀察一下景帝的問題，另外則是在戰場上受了點刺激。

　　那屍體無數，滿地血污的場景，偶爾會在夢中回現。

　　在緊張狀态下尚可以忽略。

　　可這次回到家，整個人徹底松弛下來，回想起來還是有些反胃。

　　說到底，他還是太聖母了，平時沒有養成經常殺人的好習慣。

　　以至于對這種場景到現在都有些難以接受。

　　趁着告假，多休息一些時日。

　　這一休，便休了一個多月，中間李元照無數次召他回去，都被回絕了。

　　李元照在朝中脫不開身，後面幾次特意寫信，破口大罵了幾次。

　　後來便放棄了。

　　方正一并非沒想過回去，但是這一個多月觀察下來，景帝似乎真的病了。

　　來的如此突然。

　　而他對老年癡呆的粗淺了解，這種病出現突然，預兆難以發現，而且惡化速度極快。

　　如果不注重科學保養，可能要不了兩年，就會開始加重，甚至迷路。

　　當下唯一能做的，可能就是調養了。

　　無非就那老三樣，吃好睡好心情好。

　　不過得了這種病倒也不至于太過難以接受，景帝畢竟已經是古稀之年了。

　　這段時間，唯一讓方正一感覺高興的事，就是一直在縣裡搞研究的李執真的寫出了一本書。

　　群己權界論。

　　這本書帶給方正一的震撼不亞于在心中投下一枚核彈。

　　這個世界天才太多，優秀出衆的思想更是層出不窮。

　　李執毫無疑問是天才中的天才，而且不懼權貴，天性自由...

　　方正一甚至在心裡承認，李執作為一個生在封建帝王時代的書生。

　　思想比他這個現代人更像是一個合格公民。

　　不過這本書還不是拿到市面的時候，它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但是它留待後世肯定會啟迪無數人的思想。

　　這一夜，方正一在書房内拜讀李執的大作，準備摘出一些能用的先放出去。

　　正埋頭鑽研，大門哐當一聲被人踹開！

　　方正一心一緊，先擡頭先一步把書合上，扣在了桌子上。

　　一個熟悉的聲音已經傳入耳中，隻不過這聲音透着暴怒。

　　“老方你幾個意思！
非得等朕親自抓你回去？
”

　　方正一擡眸，入眼便是李元照怒氣滿滿的臉。

　　“哎呦，陛下來了！
我明天正準備回京呢。
”

　　“少特麼裝蒜，我還不知道你？
朕不來抓你，你能躺一輩子！
”李元照上前抓住方正一，扯着他往外走，“走，跟朕走！
馬車，火車都備好了，今晚上你去宮裡住。
”

　　“你聽我解釋啊。
”

　　“朕不聽！
”

　　方正一忙拍打他的手：“咱倆有話好好說。
”

　　李元照松開手，抱起膀子道：“好哇，朕倒要聽聽你想解釋什麼。
”

　　方正一撫平了衣服上的褶皺，輕歎道：“來都來了，出去走走吧。
”

　　“走吧。
”

　　二人出了縣衙後院，走上大街。

　　街上空無一人，明月高挂，繁星滿天。

　　零星有些店家晚上挂着燈。

　　以至于街頭不那麼黑暗。

　　兩人在街頭并肩走着，李元照問道：“現在可以說了吧？
”

　　方正一歎了口氣：“父皇病了。
”

　　“病了！
”李元照驚容乍現，“這麼大的事，怎麼從來沒人跟朕說過！
而且父皇給我遞過書信，也沒提過這事啊！
”

　　“這病...姑且叫它健忘症吧，身體上倒是暫無大礙，隻是容易忘事。
”方正一指了下腦袋，“一點一點，最後許多事都會被遺忘，甚至你跟我。
”

　　“這....”

　　李元照停住腳步，表情在黑夜中看的不甚清晰。

　　但是方正一依稀能看到他面部肌肉在抽動。

　　“那你找桃源醫館治啊！
”

　　“治不了的，隻能靜養...”方正一幽幽道，“我不知道他的病會發展多快，所以我想時刻盯着。
”

　　“至于陛下，這不是你該考慮的事，有太多事都肩負在你身上，父皇也不希望你為此分心。
”

　　“父皇可能把朕忘了！
你讓朕怎麼能不分心！
”李元照氣到跺腳。

　　“有我在，你盡管放心。
”

　　“父皇不願意回宮，朕管不了他，你非要親自照顧父皇，難道準備一直不回京了嗎？
”李元照瞪大了眼，“留朕一個人？
”

　　“想多啦，朝堂那麼多人，離了誰它都能照樣轉。
”方正一語氣輕松道。

　　“這麼多年都是你我相互扶持過來的，朕不能沒有你，你不在朕就像盲人沒有了盲杖。
”李元照扯住方正一認真道，“你去說服父皇，一起回宮裡，什麼事都解決了，這隻是一件小事對吧。
”

　　“可是父皇不願意，他想給自己留點尊嚴。
”方正一轉過身同樣認真，“陛下，其實你早已經不需要我了，你早就可以獨當一面了，不是麼？
”

　　“我心中有數，我方正一隻是一個平平無奇之人，我把我所想所會的東西都已經交給了這個世界，比我聰明的人大有人在。
”

　　“不不不，朕隻要你，天下再沒有人比你更強。
”李元照徹底慌了，“朕..這次西征，朕的封賞已經定下了。
”

　　李元照說着，按住方正一肩膀，嚴肅道：“你知道朕給你封了什麼,朕要給你封王，一字并肩王！
從此與朕平起平坐！
本來想着封賞那一日再告訴你的...并肩王曆史又有幾人...”

　　“你願意嗎？
”

　　“我不願意。
”

　　李元照呆滞，他想到方正一會拒絕，但是沒想到會如此幹脆。

　　依照他對方正一了解，這絕對是真的！
他是真的沒興趣！

　　方正一平靜道：“财富，權勢我都沒興趣，但是我很高興。
”

　　“高興陛下能把權力拿出來與我分享，這就足夠了，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獎賞。
”

　　方正一仰頭對月，喃喃道：“你知道我對你有多大期待麼？
我希望你能成為一個好皇帝，不僅僅是一個千古一帝，而是一個能深刻影響後世，超越曆史的皇帝。
”

　　“你要付出的是以世人不能接受的勇氣，讓太陽隕落。
”

　　“朕願意做一個超越曆史的皇帝，但是朕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李元照迷茫道。

　　方正一低下頭，正視他：“不懂沒關系，我以後會原原本本，毫無保留的告訴你，有些事...必須有我。
”

　　“那你為什麼不現在告訴朕？
”

　　“時機未到，還要照看父皇。
我年少離家，不見父母，此生不想再有遺憾。
”說完方正一自顧自繼續向前走去

　　老方今天說話怎麼雲裡霧裡的！

　　李元照煩躁的一甩手，看着方正一已經走出幾米，大喊道：“你想家了？
你家在哪，朕陪你回去一趟也行啊！
給朕一個痛快話！
現在到底跟不跟朕回京，要不朕再緩你一個月...你就算死了也得陪着朕！
”

　　方正一沒有回答，背着手徑直走，搖頭晃腦的口中哼起了小曲兒。

　　“長路漫漫伴你闖

　　帶一身膽色與熱腸

　　尋自我覓真情

　　停步處視作家鄉

　　投入命運萬劫火

　　那失怎麼去量

　　馳馬蕩江湖

　　誰為往事再緊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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