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特依舊被圍在中心。
周圍工地上的工友默然不語。
知道沃特名字的人不少,但是他是如何從樓上摔下來的還真不知道。
方正一手搭涼棚,迎着刺目的陽光望向樓頂。
六樓的邊緣正有一群工人,探頭探腦的向下看着。
隻不過這些工人無論從身材還是長相來看,都與地面上的工人相差遠矣。
方正一旋即向身後的布萊克看去,眼睛微眯。
這小子...在老子眼皮子地下玩面子活兒?
卻見布萊克此時已經臉色煞白,整個人陷入慌亂。
該死!
今天本來都進行的好好地,莫名其妙有個笨蛋從樓上摔下來,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麼!
人群正沉默着,原本樓頂上觀望的工人已經有一批跑下。
聽到賴狗兒還在大聲詢問,工人忙上前道:“他叫沃特!
剛才在樓上搬磚,好像頭暈直接栽下來了!
”
“最近他身體一直不太好,天氣又熱,總是頭暈。
”
沃特?
!
死了誰不好,怎麼他死了!
那我兒子以後誰養?
不對...這好兄弟早跟他結仇了,萬一沒死透說點不利的話...
紛亂的念頭瞬間從布萊克腦海中冒了出來,下一刻反應過來立刻就要撥開人群查看情況。
不等他先進去,醫生已經被請到了現場。
工地附近還是有一些簡陋的醫館。
隻不過這醫館不是大景負責的,醫生的醫術也算不上有多麼精妙。
隻能處理一些粗糙的皮外傷。
當人群将隊伍讓開,醫生靠近後開始掏出各種工具查看急救。
隻簡單檢查了一番,便回朝着賴狗兒搖了搖頭。
“搖頭什麼意思?
”賴狗兒皺眉問道。
“就是沒救了。
”醫生收拾工具準備打道回府。
李元照不忍道:“他怎麼收拾東西了,不再看看了?
”
賴狗兒趕忙向醫生翻譯。
醫生道:“骨頭都摔碎了,估計内髒也破了。
”
“這片工地老出這樣的事,我都見多了,我是沒能力救,你們另請高明吧。
”醫生說完,立馬帶着東西走人。
賴狗兒轉身又向李元照翻譯。
布萊克渾身汗毛根根豎立,臉上血色盡褪。
這個該死的醫生,瞎他媽說什麼呢!
他本來以為今天是自己一炮而紅,展翅高飛的機會,沒想到卻敗在了這種爛事上!
不知不覺間,布萊克額頭已經被汗珠密布。
透過人群的縫隙,他一咬牙猛地撥開衆人,雙膝一彎,砰的一聲跪倒在地!
這一番操作頓時吸引了全場目光。
地上躺着的沃特,奮力睜開眼皮。
看到是隔壁老布,胸膛開始加速起伏,右手極力的想要擡起給他一耳光。
“兄弟!
!
為什麼是你,為什麼偏偏是你啊!
!
”布萊克大哭不止,淚眼朦胧的朝着四周吼着,“他是我鄰居!
他是我朋友,我們認識了幾十年啊!
”
“呃...呃....”沃特艱難發聲,眼神帶着恨意。
布萊克趕忙攥住他的手,哭着道:“别說話了!
你是不是擔心家人?
”
沃特劇烈咳嗽,一口血水噴湧而出,然後落下滿滿當當糊了自己一臉。
“呃...呃!”
兒子,他還有個兒子,他死了兒子沒人照顧...
沃特僅存不多的神志被這一念想充滿。
原本看向布萊克,帶着憤恨的眼神,轉向了祈求。
“呃..呃..呃。
”
布萊克附耳過去,口中極為擔憂道:“我在聽,我在聽,你慢點說...”
話雖如此,但是沃特依舊隻能發出微弱的呻吟聲。
布萊克跪伏在地上,躬身罩住了沃特。
周圍人工友看的一陣心緊。
過了一陣,布萊克弓着腰大聲哭喊道:“他...他把我兒子托付給了我啊!
”
“我一定把咱倆兒子當親生兒子養!
就算我死了,家産也有他的一份!
我現在就向神起誓,但凡我有一句假話,我死全家,全家下地獄!
”
沃特眼中煥發出一絲光彩,原本的憤恨取而代之的是釋然。
他...手指動了動,最終選擇了原諒...
工友們震撼了!
老闆仁義啊!
這等毒誓都發的出來,可見是真心話了。
方正一抱着膀子在一旁看戲。
這樣的演技在他眼裡實在有些拙劣。
不過他也挑不出什麼毛病。
這個倒黴的沃特肯定是自己一不小心從樓上摔下來的,跟這個布萊克沒啥關系。
李元照深深蹙着眉,湊近方正一道:“老方,這裡面透着一股子詭異的味道。
”
“樓上那些工人明顯跟下面的不一樣,還有剛才那個郎中說工地上總有這事兒,這不就演戲給朕看麼?
”
“我看這工地質量也好不了,說不定都是垃圾工程。
”
說完,李元照指着依舊在痛哭的布萊克恨恨道:“你看這個家夥他媽的表面上挺老實的,一肚子鬼水,這小子!
把錢拿回來,不給他幹了!
”
方正一颔首,心中不斷思量着。
今天陛下剛到聖城,弄出一檔子事,多少會對大景有些不良影響,眼下還是得解決的。
隻不過得虧欠一番這倒黴的沃特。
人群中躺着的沃特已經奄奄一息,布萊克還在失聲哭泣。
方正一朝他擡了擡下巴,對賴狗兒道:“别讓他在那鬼叫,把他拉過來我親自問話。
”
說完又轉身對李元照道:“陛下,我去審審那小子,等會兒回來。
”
李元照點了點頭,沒多言語,隻是用憐憫的目光看着沃特。
這家夥兒實在太瘦弱了...幾乎是他到聖城見過最瘦弱的人。
不由得讓他聯想到當年在建江救災的那些災民。
明明是和平年代,聖城不缺吃不缺喝,更不缺發展機會。
一個人怎麼能活的想要餓死一樣呢?
工友們也在集體圍觀沃特,指指點點中不見多少憐憫,可見其人緣之差。
布萊克已經被賴狗兒拉到了一個角落,與方正一單獨談話。
看着臉上仍舊殘留着淚痕的布萊克,方正一淡淡道:“剛才那人真是你兄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