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雙看夏邑危險的眼神，連忙大呼冤枉，連忙将幾種神水的事情說了，夏邑這才了然地點點頭，随後又闆着臉道：“嗯，聽聞道無神水可以幫助人領悟，或許是它的功勞，但是你也不能放松修行，莫要辜負了這等天賦。
”

　　說實話，夏邑這種“古闆老太太”，姬無雙還沒遇到過。

　　無論是從前的明瞳，還是後來的大師父他們，甚至就連鳳熒、玄武等等，對她其實也是非常縱容的。

　　像夏邑這麼嚴格的，這還是獨一份。

　　但姬無雙并不讨厭，先鋒還覺得這小小一隻的老太太故意扳着臉，怪可愛的咧。

　　“是是是，學生一定努力。
”

　　夏邑眼神微微放軟，回神後又立刻一沉，“你也莫怪我嚴厲，當年我教導你母親，我是說教導鳳熒的時候，也是這樣。
”

　　姬無雙來了興趣，“您當然也教導過她啊？
”

　　夏邑颔首：“那是自然。
”

　　姬無雙眼神灼亮：“那您趕緊跟我說說，她是不是也總想着偷懶？
”

　　夏邑睨了她一眼，“你這個‘也’字是什麼意思？
”

　　“咳咳咳，口誤口誤。
”

　　“哼，我盯着你了，你可别耍小滑頭。
”

　　“是是是，那您趕緊和我說說咯~”

　　一老一少，一個纏着問，一個被纏得一個頭兩個大，最後索性也不修煉考核了，而是擺開了茶台。

　　一邊聊天一邊嗑瓜子。

　　夏邑也逐漸放開了架子，将鳳熒小時候的糗事一件件拿出來說，笑得姬無雙前俯後仰。

　　可說着說着，夏邑的身軀便悄悄彎了下去，姬無雙湊過去一看，發現這小老太太竟然睡了過去。

　　姬無雙樂了，“這老太太，睡眠質量可真好啊。
”

　　她正欲将夏邑抱起，突然發現一縷黑線在夏邑的皮膚下慢慢遊走。

　　這是？

　　一直裝沉默和抑郁的天演突然跳了出來，咬牙切齒道：【小無雙，這是功德反噬……而且還是你的功德反噬！
】

　　【我的……功德反噬？
】

　　【對！
是你的殘魂之上的……不會錯的。
】

　　上一世姬無雙死後，身軀之上有功德護體，神魂自然也有。

　　如果不是，就算有天演圖相護，姬無雙的魂魄也無法成功穿過虛空亂留落入神墓。

　　所以，姬無雙的殘魂也會有功德保護。

　　而現在，它的反噬落在了眼前的老太太身上。

　　天演圖氣得恨不得撸起袖子出來打人，【小無雙，快，我們弄死這個老虔婆！
】

　　【……】

　　【小無雙，你還等什麼啊，她肯定是當年殘害智障的你的兇手之一。
】

　　【……什麼特喵“智障的你”，那叫殘魂，你會不會說話？
】

　　【一樣一樣，快啊，趁她水拿她命，否則這老太婆醒了可不好對付。
】

　　姬無雙想起自己和夏邑第一次見面時的對話。

　　她說：“原來……她什麼都沒說啊……”

　　意思是，鳳熒沒有将真相告訴她。

　　什麼真相？

　　姬無雙現在知道了。

　　她靜靜垂眸看着夏邑蒼老的容顔，沉默許久還是将她抱起放在了無雙殿内，末了還替她蓋了羽裘，這才轉身出去，惹得天演圖恨鐵不成鋼指着她鼻子罵。

　　【這種壞蛋，你怎麼不弄死她啊？
】

　　【姬無雙啊姬無雙，你要氣死我了！
】

　　【等她醒了，我們不一定能赢啊！
】

　　姬無雙隻能給天演圖順毛，可天演圖本就在生氣，現在是氣上加氣，直接就不想理會姬無雙了。

　　【随便你吧。
】

　　……

　　姬無雙離開後，夏邑慢慢睜開了眼睛，她靜靜看着頭頂奢華的殿宇，最後輕歎一聲。

　　“所以，我到底應該怎麼辦……”

　　她艱難地擡起手，掌心已經開始腐朽了。

　　她的身體太老太老了……

　　老得已經沒有辦法堅持下去了，更沒有時間去培養新的傳人。

　　當初的傳人被鳳熒斬殺，是她的錯，她别無怨言。

　　後來她都已經做好了傳承斷代的可能，但是偏偏命運似乎和她開了一個玩笑。

　　在這個時候，讓她發現了一位能掌控時之道文的人。

　　而這個人，竟然是她曾經想抹殺的……姬無雙。

　　要知道姬無雙是“未來”中的“滅世者”……

　　她到底是該相信她所看到的飄渺的未來，還是相信她親眼所見的、有血有肉的她呢？

　　夏邑想着想着就開始咳嗽，鮮血從她的嘴角不斷淌下，不料姬無雙竟然去而複返了，她連忙走到她身邊，拿出生命泉水喂給她。

　　“你這老太太，躺着就好好躺着，想什麼呢？
眉頭緊鎖的，把自己給想吐血了吧，真的是……”

　　夏邑喝了兩口生命泉水才緩過一口氣來，她默默靠在姬無雙的懷中許久，緩緩擡眸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

　　姬無雙一臉“你腦子壞了”的表情。

　　“知道啊，您是夏先生。
”

　　“不，我不是說這個……”

　　“那您說哪個？
”

　　“我是夏邑，是人族的問天人。
”

　　姬無雙身軀微微一僵，驚訝地看着她，半晌才小聲嘀咕：“乖乖，咱們人族真的後繼無人了嗎……”

　　夏邑好不容易調整好的心情，差點被姬無雙這麼一句給整破防了，沒好氣道：“你、你這小丫頭，你嫌棄誰呢？
”

　　姬無雙連忙讨好笑笑：“不是不是，您誤會了。
”

　　夏邑深吸一口氣，沉默了許久，才終于用微微顫抖的嗓音道：“你可知道……關于你和你母親之間的恩怨，是我的錯……”

　　姬無雙笑容收斂了起來，就這麼靜靜看着夏邑。

　　夏邑了然一笑，苦澀道：“……你知道了？
”

　　姬無雙颔首，其實就算沒有“功德反噬”，姬無雙大緻也有了一點推測。

　　“什麼時候知道的？
”

　　“剛剛。
”

　　“剛剛？
”

　　“嗯，畢竟鳳熒又不是傻子，鳳紫、鳳真能隐瞞她這麼久，肯定有其他人相助，并且這個人實力必須不俗，并且……深得鳳熒信任。
早些時候知道了您的能力，今日又知道您從小看着鳳熒長大，是鳳熒的師父……所以我就有了猜測。
”

　　夏邑眼眶瞬間就紅了，“那你還将我抱進來？
你還給我喂生命泉水？
你應該……讓我就這麼死去……你可知道，你這一生遭受的磨難，有很大一部分是因我而起的……”

　　讓她死去。

　　讓她恕罪。

　　這才是她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