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允羅能感應到“神識波動”，所有他看出了姬無雙沒說謊。

　　這個小丫頭，竟然還有這種“雄心壯志？
”

　　若是從前年輕時的阿允羅，或許還會贊歎一句“有氣魄”，而現在的阿允羅隻想笑。

　　笑她的幼稚，笑她的不自量力。

　　阿允羅狹長的眸子輕斂，“你是人族吧？
”

　　“是。
”

　　“人族和魔族之間不死不休，你為何要插手魔族之事。
”

　　阿允羅的想法和從前的姬無雙一模一樣，什麼“不死不休”、“永世對立”等等。

　　但知道支撐歸墟的力量來自魔界後，姬無雙便明白這個寰宇并非單打獨鬥……所有種族都在為了寰宇默默努力，隻是彼此不知罷了。

　　姬無雙淡淡道：“因為我的師父和五師父都是魔族，他們雖然不是同一個種族，但師父和五師父對我的關愛并不少，所以我也想保護他們的故土，他們的家鄉。
”

　　“哦？
你師父和五師父是誰？
”

　　“我師父是明瞳，我五師父名為昊玄。
”

　　阿允羅似乎沒想到這小人族的身份如此……如此複雜。

　　“明瞳和昊玄？
”

　　“對。
”

　　“你怎麼證明？
”

　　姬無雙眉梢輕挑，濃烈的浩瀚的氣息充斥整個海魔族族地，壓得有些弱小些的魔族們甚至喘不上起來。

　　她卻不急不緩地反問：“我能毫發無傷地站在這裡，也能輕易破壞你海魔族的結界禁制将你們逼向死亡，但我沒這麼做，難道還不能說明我的善意嗎？
”

　　這就是處于強者的地位、身份而發出的談判。

　　強者能輕易碾死你，卻不動手，就已經是籌碼了。

　　阿允羅快氣笑了，他回眸冷冷瞪了一眼安靜如雞的北洛，又道：“你準備怎麼挽救魔界天道？
”

　　姬無雙指了指腳下漂浮大陸之下的無垠深淵，道：“我要下面的東西。
”

　　“你做夢！
”阿允羅眼底的殺氣瞬間湧現，“那是我海魔族立足的根基，你要它就是想逼死我們所有人？
”

　　姬無雙淡淡搖頭，嘴角的笑看似溫柔，實則讓隕落毛骨悚然，“逼死你們多麻煩，以我的實力，完全可以絞殺你們，不是嗎？
”

　　北洛人都傻了，不是？
這怎麼和一開始說的不一樣啊？

　　姬無雙這麼殘暴的嗎？

　　北洛拼命給姬無雙使眼神，但她愣是仿佛沒看到一樣，毫不在意。

　　北洛：“……”艹。

　　就在阿允羅即将被激怒之時，姬無雙突然話鋒一轉，又道：“但我也不是這樣白拿人東西的人，作為回報，我給你們準備了一份禮物。
”

　　阿允羅對什麼禮物一點興趣都沒有，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殺了姬無雙，但這家夥突然對着北洛勾勾手，後者就乖乖巧巧地走了上來。

　　“喏，諸位請看。
”

　　衆魔：“？
？
？
”

　　看？

　　看什麼

　　看北洛這個不争氣的小兔崽子嗎？

　　姬無雙笑眯眯道：“來，北洛道友，給你們家長輩轉個圈圈展示一下。
”

　　北洛臉頰通紅，但為了化解雙方的矛盾，為了讓姬無雙出手救他們海魔族，他犧牲一下色相又何妨？

　　如此想着，北洛便當場給衆人表演了一個裝圈圈，看到一種海魔族們差點爆粗口。

　　“這……荒謬！
”

　　“這是作甚？
”

　　“簡直不堪入目！
”

　　當然還有理性一些的海魔族，他們很快就察覺到了北洛的身上的異常。

　　一位面容妖冶美豔的女魔走了出來，難以置信地拽着北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許久，深吸一口氣，顫抖着嗓音道：“你們都冷靜些，看看北洛身上有沒有什麼特别的。
”

　　衆魔紛紛嘀咕，當然有特别的啊，特别丢臉。

　　女魔翻了個白眼道：“你們的眼睛和感知是不是都是裝飾品？
是狂化！
他身上的狂化氣息徹底消失了！
”

　　衆魔：“？
？
？
”

　　衆魔：“！
！
！
！
”

　　他們根本顧不得多想，一溜煙似的全部沖到了北洛面前，像看什麼稀罕的寶貝一樣，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将他看了個仔細，紛紛傻眼。

　　“竟、竟然是真的……”

　　“北洛身上的狂化氣息，徹底消失了！
”

　　“這、這……”

　　阿允羅也仔細感應了片刻，難以置信擡眸看向還握着蒙鴻劍的姬無雙，喃喃道：“這……就是你說的禮物？
”

　　姬無雙輕笑：“對，喜歡嗎？
”

　　他們何止是喜歡？
！

　　他們簡直要欣喜若狂啊！

　　萬萬年來，因為狂化失智，他們失去了多少親人、朋友、愛人……有些時候他們甚至不得不出手，親自了解他們的痛苦。

　　可他們從苦難和折磨中解脫了，被留下的人卻仿佛被枷鎖永遠封印。

　　殺死摯友、家人、愛人的痛苦，沒日沒夜煎熬着他們。

　　而現在，它們的困境終于有了解決的可能。

　　他們如何能不慶幸？

　　這樣的話……

　　他們的下一代、下下一代……就不會承受要親手殺死他們的痛苦了。

　　這種詛咒，也終于能落下帷幕了。

　　阿允羅指尖都在顫動，“是你幫了北洛？
”

　　“沒錯。
”

　　“所以……你知道我們會狂化、失智、暴走的原因，對嗎？
”

　　姬無雙沉默片刻，還是颔首：“對，我知道。
”

　　“是什麼？
”

　　姬無雙指了指深淵，“虛空裂縫，知道嗎？
”

　　阿允羅眼瞳緊縮：“你是說，這下面有虛空裂縫。
”

　　姬無雙颔首：“對，事實上不僅僅你們這裡有，魔界大陸也有，就在十方帝尊庇護的噬天城。
而下方的那寶物之所以盤踞此地，就是為了封印虛空裂縫，這樣才能防止魔海因虛空裂縫崩塌……隻可惜，你們要吸收那寶物的力量成長，就同樣将虛空裂縫的暴虐之氣也吸收了，所以你們才會陷入這樣兩難之地。
”

　　不吸收寶物的力量，因為實力弱小而死。

　　吸收寶物的力量，因為虛空暴虐之氣而死。

　　左右都是一個死。

　　姬無雙的話說得非常有技巧，既沒有說謊，也沒有和盤托出所有的真相，關于他們被天道遺棄囚困深海，關于深海和大陸的禁制壁壘等等。

　　但顯然阿允羅似乎猜出來了，因為他看着姬無雙的眼底漸漸充斥了血色。

　　是極緻痛苦的、瘋狂湧動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