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木香剪的很順手,可剪的差不多了,不是覺得這裡短了,就是覺得那裡長了,修啊修的,竟然把留海越修越短。
意識到不對勁,木香急忙停下手看着大梅的額頭,幹笑兩聲,“那個,這就差不多了,不過我得提前給你說一聲,都說剃頭三天醜,你梳一個發型時間長了,也都習慣了,突然改掉,剛開始肯定會有點不習慣,不過也别擔心,過幾天頭發就長出來了,快的很。
”
大梅盯着她緊張的模樣,滿心狐疑,“木香,你該不會剪的跟狗啃似的吧?
我可告訴你,要是敢把我剪醜了,看我怎麼修理你!
”
木香還是幹笑,“不醜,怎麼會醜呢,我覺得這發型再适合你不過,配上你的臉蛋,好看死了,跟個洋娃娃似的,甭提多可愛了。
”
大梅不傻,木香笑的那麼假,她能不看出來嗎,“我不管,你快點打盆水來,我自己看,你講的話我不信,我得自己看才放心!
”
木香拗不過她,隻得乖乖去打了盆水,擱到她面前,“是真的好看,我還能騙你不成?
就是我怕你一時接受不了,你要真不喜歡,那也沒事,過幾天頭發就長出來了,到時我再幫你修修!
”
大梅才不理她,讓她在那自言自語,她等不及伸頭往盆裡瞧,這一瞧不要緊,差點沒把她吓死。
這水裡陌生的臉是誰的?
她怎麼看着好眼熟。
大梅是圓臉,眼睛不大,不像木香的眼睛,在留海的襯托下,顯得很大,看人的時候,眼裡的光芒,好像能把人吸進去似的。
所以木香在給她剪留海時,沒有弄的太厚,就怕留海把眼睛都給遮沒了。
又因為她一心想剪好,弄着弄着,就把留海剪短了,現在的長度,在眉毛以上,額頭露出來一大截。
大梅額頭短,這樣一來,就顯得怪怪的了。
見到大梅一臉踩到狗屎的表情,木香笑嘻嘻的安慰她,“沒事的,過幾天就長出來了,真的不用擔心,其實我覺得剪的挺好,看看,把你臉都襯得長了,比原來的模樣好看多了。
”
大梅撅着嘴,瞥她一眼,沒吱聲,還是盯着水盆裡的倒影看。
木香看出她眼色不對,正想找個理由跑路的,眼角卻瞥見彩雲從舊屋那邊探頭探腦的往這邊看。
木香趕緊朝她招招手,故意調大了嗓門,“彩雲啊,你快來瞧瞧,我說大梅這發型好看,她還不相信,你說好不好看?
”
彩雲聽到大姐的召喚,自然是不敢不從。
她跑到二人身邊,大梅也擡頭看她,那一撮怪異的短留海立馬映入彩雲的眼中。
“嗯,挺好的,感覺不一樣了,”彩雲努力忍着笑,盡量不讓大梅看出異樣。
大梅皺皺眉,很快就釋然了,“唉,剪都剪了,現在說啥都晚了,看在你們給的豆芽菜的份上,本姑娘不跟你們計較,走了,我還得回家做飯。
”
她本來就是個豁達的人,盡管也很在意自己的樣貌,可也不至于被一個發型弄的躲在家裡不出門。
木香說的不錯,反正過幾天就長回來了,要是真不好看,大不了回頭再把留海梳上去,等長成了,還不是一樣。
大梅拿了鞋底,拎着木香給她的豆芽菜,回家去了。
等看不見她的身影,彩雲再也忍不住了,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木香笑着戳了下她的額頭,“鬼丫頭,你也學會糊弄人了,她要是知道你是故意說的,回頭不得找你算賬!
”
彩雲笑的停不下來,小臉上難得露出同齡小娃才有的調皮,“大姐,你可别誣賴好人哪,我什麼也沒說,我就說了句感覺不一樣了,這也有錯嗎?
”
木香沖她認真的點頭,“是是,我家彩雲沒錯,我家彩雲最聰明了,這樣吧,晚上大姐給你燒牛肉鍋子,咱們也燙豆芽菜吃,嗯,我想想啊,家裡還有幾塊豆腐,等下我再去菜園挖些香菜跟菠菜,吃飯的時候,咱們邊吃邊燙,好不好?
”
距離上一次吃牛肉火鍋,已經過了好久。
那還是蓋房子的時候,請工人們吃飯,木香燒過幾次牛肉。
可是因為吃飯的人太多,一人夾一塊,也沒分到多少。
他們做為主家,總不能跟工人們搶菜吃,幹活的人是虧待不得的。
所以這會一聽說晚上要吃牛肉,彩雲饞的口水都快下來了,“大姐,我去菜園挖菜,給你摘幹淨,洗幹淨,你隻負責燒菜就是了。
”
彩雲樂呵呵的跑去廚房拿菜園子,跑到院門口時,正撞上從外面玩了一圈才回來的木朗。
這小子褲腳卷到膝蓋,也沒穿鞋子,腳丫上,小腿上,全是泥巴,連屁股上都有,一看就知道是在哪個泥坑裡滾出來的。
“咦,你舍得回來啦,看你弄的這一身泥巴,這都什麼天氣了,還敢光腳出去跑,找打呢!
”彩雲戳了下木朗的腦袋,雖是教訓的語氣,卻掩不住眼裡的心疼。
木香也走過來了,瞧着木朗弄的這一身,壓根顧不上訓他,拉着他就往廚房走,“趕快去泡個腳,我再給你熬些姜湯,可千萬别染上傷風了。
”
彩雲等着木朗被拉進去,便在門口換了鞋,趕去菜園了。
木香拉着木朗走進廚房,先打了一盆溫水,讓他坐下把腳洗幹淨。
他的腳太髒了,一放進水裡,水立刻變的渾濁,全是泥巴。
“把腳擡起來,姐給你換盆水!
”髒水被倒掉,木香又重新打了盆溫水,這回水溫要高些,“你先泡着,别急着起來,我去給你拿褲子換。
”
木朗安靜的點頭,從進家門到現在,也沒吭聲。
木香奔去他的屋子裡,拿了幹淨的褲子,跟鞋襪。
他們姐弟三人穿的襪子,都是她自己做的。
她特地挑了種稍稍有彈性的布料,做成襪子,襪筒上端用細繩系上,這樣就不會掉了。
在沒有橡膠皮筋的情況下,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點子。
回到廚房,她先把東西擱在凳子上,又趕忙去熬姜糖水。
木朗眼神複雜的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的,可是不知怎的,卻又說不出來。
木香忙着切生姜,又忙着找紅糖。
因為隻需要熬一碗姜糖水,不可能用大鍋熬,大材小用。
想來想去,用小炭爐熬是最好的了。
家裡燒木柴的時候,餘了不少的木炭,隻要用幹草引燃,升起火來,也是很方便的。
聽着小瓦鍋裡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木香這才想起來給木朗的洗腳盆裡加水,“哎呀,這水都涼了,你咋不吭聲呢,姐再去給我舀點。
”她轉身拿着葫蘆瓢,在小鍋裡舀了些熱水。
木朗抿着嘴,慢慢的開口,“大姐,你不生氣嗎?
”剛才回來的路上,劉二蛋先一步到家,他可是清清楚楚的聽見劉二蛋他娘那恐怖的吼聲,把樹上平小鳥都驚飛了。
可想而知,劉二蛋回去之後,會是怎樣的待遇。
木香伸手試了試水溫,擡頭看見木朗低垂暗淡的小臉,好笑的伸手捏捏他的小臉蛋,“胡想什麼呢,大姐巴不得你闖點禍出來呢,哪個男娃小時候不幹壞事,我就是擔心你身體吃不消,怕你生病,不過呢,多跟二蛋他們玩玩,對你身體也有好處,但是以後不許在這麼冷的天,光着腳在外面跑,陰曆都九月底了,你以為還是夏天呢!
”
終于聽到大姐罵自己了,木朗不僅沒生氣,反而還滿臉都是笑容,“大姐,我知道了,以後一定乖乖聽你的話,其實我今天不是故意弄一身泥巴的,是跟劉二蛋他們玩的時候,被一個瘋子吓到了,腳一滑,就摔到泥坑裡了,還是劉二蛋把他撈起來的,他還幫我打跑了那個瘋子。
”
木朗現在跟村裡的男娃處的都不錯,以前那幾個笑話他的,嘲弄他的小娃,都被劉二蛋收拾了,誰叫人家是混世小魔王呢,在村裡那群小娃面前,他還是有幾分威信的。
木香聽見他說跌進泥坑裡了,并沒太多心疼,男娃嘛!
都這麼大了,如果還像外沒長大的小娃,因為一點小挫折,叫疼又掉眼淚的,那才叫沒種。
她最怕最擔心的也就是這一點。
木朗的身邊,隻有她跟彩雲,她真怕,把這個弟弟養壞了,自打木朗的身體漸漸好了之後,她對木朗的管教,也粗狂了不少,不再是小心翼翼。
雖然保護弟弟的這個習慣,她跟彩雲一時都沒适應,可她們會盡量的,讓木朗學會獨立,最終于能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這裡頭的功勞,肯定不能少了吳青的。
當初他在木家的時候,就經常帶着木朗出門幹些男人該幹的事,甚至還帶着木朗去打獵,帶他下河捉魚,還教他爬樹了。
對于吳青的教導方式,木香自然是不會反對的。
她甚至還琢磨着,等下次再見過吳青,一定要請他教木朗武功,不用出類拔萃,隻要能強身健體就夠了。
木朗還在絮絮叨叨的講着出去玩的場景,木香耐心的聽着,臉上并無半點不耐煩。
忽然,一塊擦腳布扔到了木朗頭上,木香的聲音也跟着傳了出來。
“快擦腳吧,我這姜糖都快熬幹了!
”
木朗不好意思的笑笑,聽話的拿着布把腳擦幹,穿上鞋襪,再把洗腳水倒掉,木盆靠在廊檐下,這才又回了廚房。
瓦鍋裡的水開了,濃濃的生姜味散發了出來,還沒喝,就給人很辛辣的感覺。
“快過來乘熱喝完,記得要一口氣喝完哦,中間不許停頓,這才是男子漢該有的魄力,知道不?
”木香知道他最怕喝藥,所以軟的不行,那就來激将法。
果然,木朗看着那碗姜糖水,認真無比的道:“知道,不就一碗姜糖水嘛!
”
他接過碗,因為離的近了,生姜的辛辣氣味更濃,聞一下,都覺着身體裡*辣的。
深吸一口氣,接着,一仰頭,閉着眼睛硬生生的喝了幹淨。
木香鼓掌,适當的贊美幾句,“木朗越來越勇敢了,離做男子漢也不遠喽!
”
木朗被他誇的臉蛋紅紅的,很是可愛,頭一次他覺得大姐好幼稚,他又不是三歲小娃,用不着這樣哄的,再說了,她講話的口氣聽着好怪。
彩雲挖了一籃子菜回來,一到院門口,就将草鞋破鞋換了下來,穿上幹淨的鞋子,再把籃子拎到廊檐下。
外面雨還在下着,到處都是濕哒哒的,隻有廊檐下最幹爽。
木香從廚房探出頭來,看她腳邊拎着菜籃子裡,全是一嫩綠色的蔬菜,看着都喜人了,“那你先擇菜,我把中午的飯燒上,待會就來幫你。
”
木朗已經幫着彩雲端了小凳子,讓她坐着擇菜,他自己也端了凳子,過來幫着彩雲一起擇菜。
聽見木香的聲音,兩人齊齊搖頭。
“不用你幫忙,我也可以擇菜,”木朗抓着一棵菠菜,擇去黃葉,把根上沾的泥巴也捋了幹淨。
擇菜這種小活,肯定難不倒木朗,他幹的也很順手。
彩雲也道:“大姐,快燒午飯吧,我都餓了。
”
木香笑着點頭,“這不是在燒着呢嗎?
馬上就好!
”她縮回頭,進了廚房燒午飯。
昨兒沒剩飯,又想着晚上要燒牛肉,中午就隻好擀些面條對付下。
現在家裡有雞蛋,木香便準備在面湯鍋裡打幾個雞蛋。
收的雞蛋都擱在以前的小廚房裡頭,她總共拿了六個雞蛋,都打在滾水鍋裡。
可惜她現在不能随時去鎮上,要不然買些骨頭湯回來熬給他倆喝,或者用來下面條,一定很鮮。
木香拿着勺子輕輕攪松了下鍋裡的雞蛋,防止沾了鍋底。
雖然沒有骨頭湯,可她有幹蝦米,不用泡,洗幹淨之後,直接扔進鍋裡,煮上片刻,這湯也一樣很鮮。
至于面條,是她自己擀的,然後晾幹,雖然不如專門做面條的作坊,做出來的好看好吃,可也總比每天都要擀面條來的方便。
面條擱進鍋裡,泛起滾水泡就要小的了很多。
“彩雲,快給我洗幾棵小蔥,”她沖着外面喊。
“哦,馬上來,”彩雲扔下手裡的青菜,從竹籃底下翻出剛拔出不久的小蔥,那根上還沾着泥巴呢。
挑了兩棵,剝去黃葉子,然後把根揪掉,再從水缸裡舀水洗淨,拿去廚房給她,“姐,給,都洗好了。
”
木香一隻手接過小蔥,另一隻手還在攪動鍋裡的面條,“你倆也準備準備,馬上要吃飯了,面條不能擱久了,不然要爛成面糊了!
”
“嗳,那我去叫木朗洗手,”彩雲跑去叫木朗了。
一鍋熱氣騰騰的雞蛋面,最後再撒上小蔥,那才是最完美的搭配。
看着面條差不多了,木香繞到鍋洞下面,早在面條燒滾開的時候,她就把大些撤下了,用水澆滅。
面條慢慢籲着,就靠裡面的零星餘溫。
木香看了看,這些碎渣子根本叨不起來,沒辦法,她隻得把鍋裡的面條全盛出來,不然一直加溫,這面條就真的要變面糊了。
燒大鍋其實也很講技術的,木香剛穿來時,燒大鍋不是很熟練。
不是燒到半路,突然火滅了,就是費柴,比别人燒大鍋多費一半的柴禾來。
對于隻靠燒木柴為生的農家人來說,怎樣省柴火的燒飯,那是很重要的。
彩雲拉着木朗洗幹淨手,便進廚房來吃飯。
木香正收拾着鍋洞口的幹草,這些都是晴天時,提前搬進來的,就是怕陰雨天,沒有幹草燒。
她家不種地,沒有多餘的稻草燒,僅有的那些,還是從王喜家背來的。
好在田野裡,荒草也很多,就是要費時間去割。
木朗站到鍋沿邊,聞着噴香撲鼻的雞蛋面,直吸口水,“真香!
”
彩雲看他一臉的饞樣,好笑不已,上前将他拉開,“你别把口水商滴鍋裡了,站到一邊去,我給你盛飯。
”
“哦,”木朗乖乖的退到一邊。
黑寶在他腿邊蹭啊蹭,木朗低頭看它,又趕忙跟彩雲補上一句,“黑寶也餓了,二姐,你也幫黑寶弄些面條吃吧!
”
木朗給黑寶的寵愛,有時都讓彩雲跟木香無語。
不說别的,就說這吃飯,誰家的狗不是吃剩渣,能有剩渣吃,那就不錯了。
可他們家的黑寶,卻是跟主人的待遇一樣。
木朗有時就直接從自己的碗裡,撥些飯給黑寶吃。
彩雲很舍不得把白軟的面條撥給黑寶吃,想了想,“要不用面湯泡個馍吧,早上不是還剩個馍馍嗎?
用面湯泡也是一樣的。
”
木朗沒吱聲,沉默的摸了摸黑寶的頭。
其實他也知道家裡有面條吃,不容易,可在他的認知裡,黑寶也是家裡的一員,所以并沒覺着跟它吃一樣的飯有什麼不對。
木香怕他想歪了,語重心長的提醒他,“這養狗,千萬不能慣着,越慣嘴越叼,你看看咱家的黑寶現在,成天就想着吃米飯,還得用湯泡飯吃,除了米飯,連面條都不想吃了,這樣下去,那還得了,以後黑寶的夥食不能太好,别人家的狗吃啥,它就吃啥。
”
半響,木朗輕輕哦了一聲,算是認同大姐的話。
黑寶之前的确吃的太好了,當彩雲把面條泡馍擱到它面前,它居然隻是嗅了嗅,又盯着食碗看了一會,臨了還擡起頭,可憐兮兮的看着木朗,壓根沒有要吃的打算。
彩雲道:“大姐說的對,黑寶真是慣不得,哪有狗還挑食的道理,哎,黑寶,這就是你的年飯,你要不吃,那就餓着吧!
”她上去摸了下黑寶的頭。
黑寶自然聽不懂他們說的啥意思,但是見着彩雲伸手來摸它,還以為主人要跟它玩耍,便仰着頭,伸出舌頭,在彩雲手心裡蹭了蹭。
“都過來吃飯吧,黑寶餓不死,等它餓極了,不吃也得吃,”木香沖他倆招手。
“哦,來了!
”
因為剛才彩雲摸狗了,吃飯之前,木香又讓他倆去洗個手。
彩雲不太明白啥叫講衛生,她隻是聽大姐的話,大姐說吃飯前要洗手,不然容易生病,她自然就得洗了。
洗着洗着,就會養成習慣。
木家這邊吃的熱鬧,同一村子的趙修文家,氣氛也挺融洽,除了抱怨聲不斷的邵青兒。
“大姑,這被子幹淨嗎?
這褥子曬過沒有啊?
哎喲,你家咋這麼多灰,也不曉得抹幹淨些,”邵青兒自打進了趙家的門,就開始檢查她要住的屋子,因為頭一天回來的晚了,洗過就睡了,天又黑,也沒顧得上檢查,今天一大早,她就覺着身上癢癢的,猜想肯定是這被子不幹淨。
别說她了,如果是木香看見趙家屋子裡的景像,也得皺眉。
桌上椅子上,到處都蒙着一層灰,炕頭上的被子,因為洗的不勤,都發黃了,還有股子黴味。
以邵青兒家的條件,住這樣的屋子,她不皺眉才奇怪呢!
趙修文他娘,原本就不是個勤快的人,現在兒子考上官職,她就更懶了,整日就想着啥時候,兒子能給她買幾個下人回來,家務活,能省就省,能躲就躲。
趙家,隻有趙修文的屋子最幹淨些,平時也是他自己收拾,隻是洗衣服這種活他就幹不來了,隻能盡量讓自己保持幹淨,所以他從來不穿着外衣上炕。
邵青兒一路看過去,秀眉皺的更狠了。
吳媽一直跟在她身後,陪着她。
先前在村口發生的事,她還心有餘悸,這會一心隻想把小姐伺候好了,别把自己攆走,她就阿彌陀佛了。
看着小姐不滿意趙家的屋子,吳媽小心的建議道:“小姐,要不然等下吃過飯,我把你住的屋子重新收拾下,勉強住幾晚,也可以的。
”
邵青兒傲慢的威脅道:“嗯,那就這樣吧,你快去收拾,記得要弄幹淨,要是再讓我發現被子裡有跳蚤,看我回去不跟爹娘告狀。
”
趙氏站在邊上,自然把她的話都聽進去了,頓時面色黑如鍋底。
這位侄女,是出了名的刁蠻,以前也不怎麼跟她家來往,嫌棄她嫁住在鄉下,窮呗!
這回要不是為了趙修文的官路,她才懶得去巴結她。
可是再能忍的脾氣,遇上邵青兒,都得破功,要不是趙修文他爹,趙大懶,一直抓着她,保不齊她就沖上去給邵青兒兩個大耳瓜子了。
趙大懶這人起的名字,跟他的人一樣,好吃懶做,因為動的少,吃的又多,體重都快兩百斤了,走起路來,也不利索。
走幾步就得歇歇喘口氣。
趙氏跟他脾氣差不多,也是好懶的婆娘,這兩人湊在一塊,真應了那四個字——天作之合!
趙大懶晃着肥碩的身體,笑眯眯的對邵青兒道:“青兒啊,有啥不滿意的,你隻管說,到了大姑夫家,還不是跟自己家一樣,要是缺啥少啥,就讓你大哥去買,哦,你二哥也要回來了,下午讓他帶你去村裡轉轉,村子後頭有條河,可漂亮呢!
”
邵青兒巴掌大的小臉,滿是不耐之色,哼哼兩聲,算是答應他了。
趙氏今天難得勤快一次,坐了一桌子的菜,早都做好了,等了邵青兒這麼久,菜都快涼了。
不過趙氏懶得再去熱熱,招呼邵青兒過來吃飯。
吳媽還在幹活,也沒人會叫她放下手裡的活,去吃飯。
趙家雖然沒有下人,可他們對等級觀念很重視。
不管自己多窮,下人始終都是下人,哪能跟主人比。
趙修文洗了手之後,剛要坐下來吃飯,趙大懶就嚷嚷開了。
“兒子,快去拿壇子酒來,今兒這麼多好菜,沒酒喝,太掃興了!
”
趙大懶好酒,除了早上那頓飯不喝酒之外,基本上一天要喝兩頓,他有酒瘾,一犯瘾,誰勸都沒用,非得喝的站不穩才肯擱直下杯子。
今兒中午,因為有邵青兒在,趙修文不想讓趙大懶喝酒。
雖然邵青兒還小不懂事,可萬一這丫頭嘴快,在邵家人面前說了不好聽的話,影響了他的形像,以後這路子還怎麼走?
思及此,趙修文臉色也不好看了,看也不看趙大懶,隻端了飯碗,開始吃飯。
趙大懶這麼酒瘾真的上來了,面對一桌好菜,你越不讓他喝,他越心癢難耐。
砰!
他把碗重重往桌上一擱,肥胖的臉,因為氣憤,而扭曲揪結在一起,看上去十分猙獰,“你小子還想反了咋地!
老子就讓你去拿個酒壺,磨叽個啥?
老子把你養這麼大,讓你拿個酒壺,還委屈你啦?
”
趙氏已經習慣他們父子倆吵架,即使有邵青兒在場,她也不理會,自己拼命吃菜的同時,還往邵青兒碗裡夾菜,“你吃你的,别管他們,愛吵隻管吵去,咱們把菜都吃完了,渣都不給他們留!
”說着,她還夾了一個雞腿放在趙修文碗裡,畢竟是她最有出息的兒子,以後還指望他養老呢,她能不對趙修文好嗎?
邵青兒秀巧的眉頭皺在一起,她很不喜歡這樣邊吵架邊吃飯,口水都噴到菜裡了,還咋吃?
趙大懶見兒子不理他,本來還想發火的,眼角去瞄到自家婆娘那狼吞虎咽的吃相,立馬不淡定了,也趕緊挑些好菜往自己碗裡夾。
難得做這一桌好菜,有雞有鴨,還有肉,雖然趙氏做菜的手藝不咋地,可肉還是肉,不吃豈不是虧了。
這樣一想,趙大懶也就不在意有沒有酒喝了,開始大塊吃肉,大口啃骨頭,後來覺着不得勁幹脆用手抓着嘴。
趙氏動作也不輸他,碗裡還沒吃完,就開始伸筷子去夾菜了。
邵青兒家住在鎮上,開了家酒坊,專賣邵家出的酒,雖然比不得邵秋霜家優越的條件,但好歹也是小富之家,家裡除了吳媽,還有兩個幫工的下人,長工也有兩個。
邵青兒他爹娘,還指望閨女以後能嫁人身世不錯的夫家,所以從小對她管教的很嚴,女兒家該有的儀态,她一樣都不能少。
此刻看見趙大懶跟趙氏搶食吃的模樣,她都快吐了,連吳媽吃飯都比他們好看。
要不是念着趙氏是她姑姑,她早甩手走人了。
一桌子人,隻有趙修文最淡定,他隻夾面前的兩道菜,都是素的。
他吃飯很快,隻吃了一碗,便擱下筷子,禮貌的站起來,“青兒妹妹,你慢慢吃,我吃飽了。
”
“你等等,我也吃飽了,”邵青兒把碗擱下,其實她也隻吃了兩口,實在是吃不下了。
如果要說在這個家裡,她看誰最順眼,那就得屬趙修文了。
他長的還算俊秀,因為自小讀書,在他身上沒有農家娃的粗俗,反而多了些讀書人才有的内斂跟沉穩,加上他不怎麼愛笑,始終是一副淡淡冷清的表情。
在邵青兒這個嫩丫頭看來,簡直酷死了。
雖然她還小,沒長成大姑娘。
可是少女不都懷着一棵春意萌動的小心思嗎?
就算不是真的喜歡,也是多多少少有好感的。
他們兩人都走了,趙大懶就更沒顧及了,伸手就要把盤子端走。
啪!
趙氏拿筷子拍在他手上,不客氣的呵斥道:“搶什麼搶,二子還沒回來呢,得給他留菜,你這個當爹的,真沒個當爹樣!
”趙修文還有個弟弟,叫趙修傑,比趙修文小了好幾歲,今年也才十四歲,在鎮上的學堂念書。
回來的時間不多,隻有學院放假,他才能回來住上幾天。
聽說是要給二兒子留的菜,趙大懶還真沒敢動手,悻悻的縮回了筷子,嘴上卻不肯罷休,“就你像當娘的,兒子半個月才回來一趟,你這菜還不是專給他做的,還好意思說我,剛才是誰搶的餓死鬼投胎一樣,等下二小子回來,你再給他炒兩雞蛋,咱家老大功名都考上了,要是二小子再考上,咱的好日子可就享不完喽!
”
趙大懶翹起一隻腿,踩要闆凳上,一邊剔着牙,一邊樂呵呵的想着往後的日子。
兩個兒子要是都能當官,他就是官爹啊!
以後住着大宅着,喝着好酒,天天啃老鴨,說不定還能娶倆個小妾回來。
哎呀呀!
一想到鎮上紅館子裡頭的小美人,那皮膚水嫩的,那小媚眼勾的……
“死老頭子,你又在想啥歪點子呢,别說我沒警告你,咱家修文就要進京做官了,這種時候,你要是敢作壞,老娘一準劈了你,”趙氏拿筷子做菜刀使,在趙大懶頭上比劃了下,模樣兇狠跑要吃人似的。
趙大懶反射性的縮了縮脖子,哼哼兩聲,站起來往外面走了。
他每天吃過飯,都習慣在自家門口瞎轉轉。
邵青兒跟着趙修文,一直跟到他房間門口,見趙修文進了屋子也不知道避諱,反而腳步一擡,就要跟進去。
“你跟着我做什麼?
你想休息就去你的屋子,”趙修文在門口站住了,修長的身形,擋着門,說的很明顯,做的就更明顯了。
邵青兒晃着自己的衣袖,滿不在乎的道:“我就是想進去看看嘛,你的屋子怎麼了,難道不能給我看嗎?
修文哥,你以前不是挺疼我的嗎?
現在咋變了?
”
趙修文無奈的歎息,這丫頭是真不懂,還是裝的?
她難道就不明白,以前是以前,現在長大了,自然不能跟以前一樣,再說,他也要成親了,叫人看到了肯定不好。
當然,這話他沒有跟邵青兒說,說了她也不一定明白,“我要休息,下午還得看會卷宗,實在沒空陪你玩,你乖乖的别鬧,修傑很快就回來了,等他回來,讓他帶你去玩!
”
說完,他後退一步,當着邵青兒的面,把門關上了。
邵青兒今天算是出門不利,光是一個上午,就吃了兩次癟,她本來就是大小姐脾氣,加上這會也吃過飯了,力氣有了,小脾氣也上來了。
不管不顧的上去拍打趙修文的房門,嘴裡還嚷個不停。
“趙修文,你這算什麼意思啊,我爹娘讓我到你家來玩的,可你看看你們一家子是怎麼對我的,我不管,要麼你陪我玩,要麼我現在就回家,告訴我爹說你們欺負我,嗚嗚……”說着罵着,又忽然想起早上那姐妹倆逼着她道歉,讓她把臉都丢盡了,“我一來你們村子,就受人欺負,我要告訴我哥,告訴我表姐,讓她帶人把那家人砸了……嗚嗚……太過份了,欺負人……”
吳媽收拾完屋子,剛在廚房端起飯碗來,準備吃剩飯,還沒扒兩口,就聽見她家小姐撕心裂肺的哭聲,吓的她急忙擱下碗沖了過來,“小姐小姐,好好的,咋哭了?
哎喲,要是讓老爺夫人知道,還不得心疼死,快别哭了,瞧着小臉都哭壞了。
”
吳媽一邊勸,一邊替她抹眼淚。
邵青兒在家裡也是慣寶寶,這回出門,要不是店裡的事忙不過來,她娘就親自陪着過來了。
要是讓她看見自家閨女哭成這樣,她這個下人,還真就别幹了。
“咋了咋了?
這又咋了?
”趙氏正卷了袖子準備洗碗,聽見哭聲,也急急忙忙的路了過來,手上還滴着髒水,腰上也還系着黑乎乎的圍裙。
一見着邵青兒站在趙修文屋外哭,她第一個感覺就是趙修文惹了她生氣,疾步上前粗魯的拍打趙修文的房門,“臭小子,趕快滾出來,都多大的人了,還把妹妹弄哭,你害不害臊啊!
”
趙修文在聽到邵青兒哭的那一刻,隻覺着頭皮發麻,太陽穴突突的跳,這時又聽見趙氏在外面敲門,他不開也不行。
吱呀!
木門拉開,趙修文一臉寒霜的站在門裡。
邵青兒見着他出來了,馬上就不哭了,眼眶裡的眼淚眨了幾下就不見了,甚至還甜甜的沖他喊了聲,“修文哥哥!
”
這一聲哥哥,喊的趙修文再底黑臉,真想當着她的臉再把門關上。
可惜這個念頭還沒想完,趙氏就噼裡啪啦的罵了上,“大白天的,你關啥門?
青兒好不容易來咱家一趟,你弟弟還沒回來,你就不能陪她玩一會嗎?
青兒可是咱家的貴客,别怠慢了,就這樣,我去洗碗了!
”她惦記着碗沒洗,洗完了,就能回屋眯一覺。
吳媽也乘機去廚房吃飯了,反正她家小姐也不哭了,應該用不着她在這兒了。
趙修文依着門邊,死命壓仰着心裡的不快,淡淡的問她,“你到底有啥事,要是閑的沒事幹,我可以借你兩本書看,或者你到外外面去轉轉,村子不大,不容易走丢!
”
邵青兒自然沒聽出他嘲諷的話語,不過趙修文這副冷淡的态度,卻叫她更喜歡了,“修文哥哥,你就陪我一會嘛,我知道你定親了,不如你帶我去瞧瞧她,我想知道她長啥樣,你就帶我去嘛!
”她湊上去抱着趙修文的胳膊,晃啊晃。
也隻有在求人的時候,邵青兒才會撒嬌。
畢竟是自己的妹妹,雖然之前趙修文還生她的氣,可現在看她這副讨好的小模樣,也沒能狠下心來,“那好吧,她正好也在家,我準備年底之前,把她娶過門,帶你看看她也無防,不過你得答應我,别在她面前胡說八道!
”
邵青兒以為他護媳婦,調侃道:“還沒娶過門呢,現在就護上了,修文哥,媳婦不能哄的,越哄脾氣越大,這是我娘說的,我大哥娶了媳婦就那樣,我娘讓她朝東,她絕不敢朝西,你也學着點,不然以後咋能管好媳婦!
”
趙修文并不把她說的話當一回事,“你一個小丫頭能懂些什麼,到底還去不去?
”
“來了來了,當然要去了!
”
兩人一前一後的出了門,就在他們走了之後沒多久,趙家二兒子背着小包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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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看過一品田園的妞們,一定要去瞧瞧哦,這兩本書在美食方面有共同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