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晉東北方的邊陲小鎮,高塘鎮。
時間到了秋初夏末,雖說酷熱的天氣已經快過完了,但秋老虎依然橫行。
下午臨近傍晚時分,按理說,應該涼快些了,可是不然,依然能熱死個人。
實在是熱的不行,鎮上的男人們,都打着赤膊,上身隻穿着件馬甲,下身一條七分短褲。
這是貧苦短工的裝扮,但在這種熱死人的時候,這樣的裝扮,卻也是最涼快的。
在鎮子的主路邊,一間廢棄的茶棚此刻正排着長長的隊伍。
隊伍的盡頭,是一個撚着胡須的老者正給一位老婦人診脈。
小桃裹着又厚又嚴實的衣裳,忙前忙後,忙着給病人發号,忙着喝斥那些妄想插隊,還得時刻監督那些想混水摸魚,穿着還算不錯,生着小病,卻想占義診便宜的人。
她雖個頭小,身材也小,但吼起來,嗓門可一點都不小。
“喂!
你你你,說的就是你,你昨兒不是來過一趟了嗎?
領了一包不要錢的草藥,今兒怎麼又來了?
”
被她指着鼻子罵的男人,身材短小,長着一副奸邪樣,至少在小桃看來,就是這個意思,隻見那人嘿嘿一笑,露出滿嘴的黃牙,跟她讨好着笑道:“麻煩小哥行個方便,我家裡又不止我一個人病着,還有我老母親呢,她也得了風寒,我今兒來,就是給她買藥的!
”
他剛說完,前後排隊的人不幹了。
“雷黃牙,你娘十年前就死了,你哪來的娘,我看你就是想占便宜,看着不要錢的東西,就走不動道,忒不要臉!
”一個抱娃的婦人,憤怒的啐了他一口。
“你管呢,老子就不要臉了,怎麼地!
季郎中又沒有嚴明,不準我每天都來領藥,反正你們領也是領,我領也是領,你得得着嗎?
”這個叫雷黃牙的人,說起橫話來唾沫星子橫飛,嗓子震的老粗,就是脊背沒直起來,一直在那彎着,他自己不覺得,但旁人看上去,就是一副理虧的樣。
旁邊一個跟他年紀相仿的中年短衣漢子,抱着手臂,呵呵笑着調侃道:“我們是管不着,可你憑白無故多了個老娘出來,我們還不能問一聲,就是不知是哪家的老媽子,叫你認做幹娘了,說出來,讓我們也見識見識!
”
這是葷話,男人們在一塊,就喜歡看這種玩笑,有了一個開頭,不少人也就跟着起哄。
“啥老媽子,我說你趙四消息可真是一點都不靈通,雷黃牙認的可是殺豬的王寡婦,天天跟着在人家屁股後頭喊小娘親,巴着人家每天佘幾斤肉給他呢!
”
先前說話的短衣漢子,貌似恍然大悟,“喲,雷黃牙,你還有這等本事哪,那王寡婦,給的你啥肉?
是胸脯肉,還是座子肉啊?
”
衆人一通哄笑,站在前面抱娃的婦人滿臉通紅的轉過身去。
在他們哄笑的時候,小桃一直扛着她用來指揮排隊,三尺長的木棍,一隻腳颠啊颠,半邊身子歪着。
她從沒穿過女裝,不管何時何地,都是一副短工的打扮,哪怕是再熱的天氣,也裝自己裹的嚴嚴實實,連胳膊肘都不露。
因為從沒穿過女裝,也沒梳過女子的發髻,更沒用過什麼胭脂水粉,除了已知的女子身份之外,她從沒覺得自己是女子。
呃……這樣說好像也不對,她每個月還來月信呢,也隻有那幾天,她會覺得自己怪怪的,有點……有點不男不女。
不過小桃不在乎,她不覺得做女子有什麼好。
看看那些為人妻,為人母的女子,軟弱可欺,三從四德,被人呼來喝去,那樣的女子她見的太多太多。
雖然她是個孤兒,自小無父無母,那也不代表,她得像那些尋常女子一樣。
她……季小桃,就要做個女兒身的男兒。
“哎哎!
都别吵吵了,我師傅自掏腰包,上山采了藥,又費心曬幹碾碎,他老人家費這個心思,可不是為了給你們占便宜的,我再說一遍,”光說還不夠,她還揮着木棍,對着衆人劃過去,最後停在雷黃牙面前。
“還有你!
”她突然拔高嗓音,把雷黃牙都震住了,“閑扯打屁的,都滾一邊去,别看旁人,說的就是你,還有你!
你!
你!
”
她一一點過剛才幾個說小黃段子的中年漢子,“你們幾個壯的跟牛一樣,看什麼病,從哪來的回哪去,别在這兒搗亂,否則别怪小爺動粗!
”
被點到名字的幾個人,悻悻的摸摸鼻子,除了雷黃牙之外,都不好意思的走了。
雷黃牙瞄了眼正專心看病的季郎中,還有堆在他身後的草藥包,扭着嘴,做出一副兇惡樣,湊近小桃,壓低了聲道:“小子,你們是外來的,不清楚本地的規矩,這個地方是哥哥我罩着的,你們要想在這裡擺下去,最好别得罪我,否則後果你們承擔不起。
”
小桃一抹鼻間,“我呸,就你也配叫哥哥,你有臉沒有,小爺我再說一遍,沒病就趕緊走,後面還有多的是病人呢,趕緊的!
”
已經有人在焦急的催了,小桃也不管他樂不樂意,拖着他就往旁邊走。
多情帥小哥
“哎哎……你拖我幹啥,我警告你趕緊松手,否則我要你吃不兜着走,聽見沒有!
”雷黃牙被他揪着後衣領,死死的往後面拖。
小桃對他的拖紮不聞不問,直接将他拖到大街上,再随手往街上一扔,指着他破口大罵,“滾,别讓我再看見你!
”
别讓我再看見你!
”
大街上,可多人了,小桃嗓門又大,自然引來不少圍觀。
雷黃牙哪肯丢這個面子,而且他也知道這兩個師徒,就是外面來的,沒權沒勢,他才不怕呢!
“喂,小子,你叫誰滾,别忘了這裡是高塘鎮,你們師徒這是流落到這裡,又不是衣錦還鄉,你橫什麼橫,到了别人的地盤,還敢耍橫欺負人,看爺怎麼收拾你,”雷黃牙揮着拳頭,對着小桃那張髒兮兮的臉砸了下去。
按理說,小桃脾氣這樣兇,應該有兩下子才對。
可事實也剛好如此,她真的隻有兩下子。
偏偏雷黃牙的兩下子,比她多了那麼一丢丢。
這不,剛躲過迎面的一拳,還沒站穩,就被雷黃牙的一記掃堂腿掄倒了,正中眼睛。
“哎呀,好疼!
”小桃坐地上,捂着眼睛,龇牙咧嘴,露出痛苦的表情,“你真敢打我?
”
雷黃牙也學他之前的樣,呸了一口,“打你怎地,惹爺不高興,爺還能賣了你信不信?
瞧你這模樣,肯定是個沒人要的孤兒,雖然長的像小白臉,還一副娘娘腔,可也說不定有哪家寡婦能看中你,招你當上門的呢!
”
他帶頭哈哈大笑,挺着胸脯,模樣好不嚣張。
别看小桃平時看上去挺溫和的,可就是脾氣暴躁的很,不惹她沒事,一旦惹着了她,非跟你拼個你死我活不可。
為此,季郎中不知說過她多少回,還有很多回,把她一身是傷的揪回來。
小桃坐在地上,揉了幾下眼睛,狠狠的瞪着雷黃牙。
她最恨别人罵她小白臉,因為她潛意識裡,還覺着自己是個男人。
試問,哪個男人能容忍這樣的話。
雷黃牙笑夠了,也揉揉拳頭,暗罵這小子腦袋可真硬,就是功夫不咋樣,看他咋咋呼呼的樣子,原來是虛張聲勢,頓時,雷黃牙底氣足了,“小子,現在知道你雷哥的厲害了吧?
早點跪地求饒,雷哥或許還能放你一馬!
”
小桃捂着一隻眼睛,用剩下的一隻眼睛,憤恨的瞪他。
突然,她爬起來,沖着雷黃牙,就撲了過去。
俗話說,沖的怕愣的,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小桃就屬于最後不要命的一類。
隻見她向餓虎撲食一般,将雷黃牙撲倒在地。
變故來的太快,雷黃牙壓根沒想到這小子打架竟然不要命,一個沒留神,被她壓在了下面。
小桃打架從不含糊,哪怕此刻姿勢十分不雅,也不管不顧。
爬坐起來,雙拳對着他的臉,一頓狂揍。
這根本就是毫無章法的暴力,沒有防點可守。
雷黃牙被她打的,睜不開眼,好不容易瞅到個機會,踢腳想将她掀翻過去,哪知小桃死不松手。
兩人就這樣滾在了一起。
原本就是在路上打架,再一滾,直接滾到了路中間。
十步之外,停着一輛黃漆馬車。
不是他們想停,而是前面打架的這兩位,正好将路堵了,他們不得不停下。
車前面坐着的車夫,盯着地上滾着的兩個人,面無表情的向着身後的車簾發問,“主子,可否要将他們踢出去?
”
“不必,等他們打完再走,”車廂裡傳出的男子聲音,溫潤如流水,清幽如琴音,令人聽之,過耳不忘。
“是!
”車夫不再言語,連他趕着的馬,也不動了,一人一馬,靜靜的盯着前而滾成一團的兩個人。
鎮子裡街道的地面,雖然也鋪着青石闆,可是因為年代久遠,青石破損的嚴重,坑窪的地方特别多,加之前兩天下過雨,又是泥又是水的,隻滾了幾圈,那兩人身上的衣服就已經面目全非,連頭發也全是沾巴,跟用泥糊過的一樣。
這種打架的法子,連那面無表情的車夫都看不下去了,“主子,要不還是将他們扔開吧,否則弄髒了馬車,還得找地方刷洗!
”
------題外話------
此篇故事,是軒轅恒與小桃。
小桃的個性與木香不同,親們别看混了,小桃沒那麼強大,内心卻也是堅強的。
從今天開始,每天淩晨更新!
謝謝親們支持輕煙。
本站網址:,請多多支持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