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377章 皆大歡喜
接下來,姜榆基本沒再見到陳钰。
他忙着開會,指點炸壩,分身乏術。
數不清的炸藥被運往邊潭水閘,而下遊的縣市紛紛行動起來,撤離群衆,保護人民和财物。
這其中,自然不乏反對的聲音:“不能炸!
這要是炸了,我們下遊的群衆怎麼辦?
祖祖輩輩的家都在這裡,叫他們往哪裡去?
我們不同意炸,與水閘共存亡!
”
暴雨中,無數嘶吼聲撕開了雨幕。
負責執行命令的秦團長隻有一句話:“我奉上級命令,必須炸壩,軍令如山,立刻執行!
”
秦團長軟硬兼施,聯系當地部隊和村幹部,挨家挨戶做思想工作,轉移分洪區的群衆。
接連兩天,姜榆和賀庭嶽幾乎沒有碰過面。
除了負責物資,他們還要忙着安頓轉移群衆,安撫他們的情緒。
短短幾天時間,姜榆瘦了一圈,也黑了,模樣卻愈發剛毅。
十噸炸藥備好,陳钰和爆破專家一同前往邊潭水閘,實施炸壩。
一陣巨響,邊潭水閘所有閘門被炸毀,洪水像是出籠的猛獸,傾瀉而下。
看着自己的家園被淹沒,轉移的那些群衆紛紛發出哭喊。
“我的房子!
”
“沒了,全都沒了啊!
”
“老天爺,你讓我們怎麼活啊!
”
此起彼伏的哀嚎聲,聽得姜榆鼻酸。
他們失去的家園,豈是幾句輕飄飄的話能安撫的。
其中一個男子情緒被激起,怒火噴發。
指着那傾瀉的洪水大罵:“憑什麼?
憑什麼要犧牲我們的家去救他們!
洪水又不是我們造成的,不公平,不公平!
”
他那年邁的老娘拉着他的胳膊勸:“不能這樣,不能這樣啊,不把水排出去,上面的人可咋辦?
”
男人捂着臉,彎下了背脊痛哭。
“媽,我養了一年的豬,您連口肉都沒吃上。
”
姜榆别開眼,時間在洪水傾瀉中流逝,上頭蓄積的水位肉眼可見在下降。
等第二日,原先被洪水吞沒的文江公社露出了原貌。
入目一片殘破,堆積的泥沙,破敗的房屋,因沖刷浸泡倒塌的農作物,還有……屍體。
好在,洪水排出去後,下遊的損失還在控制範圍,這一次炸壩排水無疑是成功的。
然而,此刻卻無人能高興起來。
随着受災群衆一批接着一批救上來,姜榆又開始忙碌起來。
她才給一個孩子拿了吃的,卻瞧見林長安跑過來,臉色慌張。
“嫂子,嶽哥出事了!
”
姜榆手中的東西應聲而落,忙道:“出什麼事了?
”
林長安拉着她離開,“邊走邊說。
”
等上了車,他才和姜榆說起。
見洪水退去,那些轉移的受災群衆待不住,非要鬧着回家。
賀庭嶽追上去的時候,遇到了山體滑坡。
那些群衆被埋了兩個,砸傷好幾個。
賀庭嶽在救人的時候,被砸中腦袋,緊急送去了醫院。
姜榆一張臉緊繃着,死死絞着手指,沒有出聲。
除了擔心,她生不出其他任何情緒。
能責怪他們嗎?
她甚至不知該怨誰。
要怪,隻能怪天災無情。
林長安送姜榆到醫院,沒有跟着下車。
“嫂子,我就不陪你去了,災區那邊缺人手,我還得幫忙。
”
姜榆點點頭,“去吧,我一個人就可以。
”
走進醫院,到處都有經曆過洪災的傷患。
病房住不下,便在走廊坐着躺着。
姜榆找到賀庭嶽的時候,他的傷口已經包紮好,醫生說有些腦震蕩,得休息一段時間。
她坐在病床前,小心翼翼握上他的手。
賀庭嶽睜開眼,看到她,笑了起來。
“怎麼過來了。
”
姜榆輕撫着他的眉骨,“你都受傷了,我能不來嗎?
”
賀庭嶽偏過頭看她,這一動,便覺得天旋地轉,惡心想吐。
好不容易才壓下吐意,長長呼出一口氣。
“你别動,大夫說你傷了腦袋,得好好休息幾天。
”
賀庭嶽扯開唇角,“其他人怎麼樣?
”
滑坡下來的時候,他記得有人被埋了。
這時,病房門被打開,一名穿着軍裝,外面套着白大褂的女同志走了進來。
“還有心情擔心他們,要不是他們胡鬧,你也不會受傷!
”
在看到姜榆的時候,女同志目光一頓。
“這是嫂子吧?
嶽哥,我原本想着你一個人在這裡沒人照顧,特地過來看看,沒想到你現在不得了,出任務還帶媳婦兒來。
”
賀庭嶽沒搭理她,轉頭和姜榆介紹:“這是我以前領導的女兒,秦美靜,部隊軍醫,指揮炸壩的秦團長是她哥哥。
”
姜榆恍然,“秦醫生你好,我是姜榆。
”
秦美靜笑了笑,“嫂子,真是難為你嫁給嶽哥,他最不解風情了。
明知道這一趟有多辛苦,還帶着你過來。
”
姜榆笑着解釋:“我不是跟着他過來的,作為二廠的一份子,我是跟着運輸隊過來支援災區的。
”
秦美靜笑容頓了頓,“沒想到啊,嫂子看着嬌滴滴的,還有這能耐。
”
賀庭嶽很是自豪,好似秦美靜誇的是他。
“我媳婦兒當然優秀,她能耐多着呢。
”
姜榆嗔道:“閉嘴吧你,哪有這樣自誇的。
”
賀庭嶽捏了捏她的手,“我又沒吹牛。
”
他們打情罵俏這一幕,看得秦美靜覺得刺眼,連帶着笑容都淡了幾分。
她本就是聽說姜榆來了,才急急忙忙跑過來。
她早知道賀庭嶽結婚了,隻是心裡總懷着那一絲不甘,想過來給姜榆一個下馬威。
沒想到的是,姜榆并不差,至少和秦美靜想的有些出入。
姜榆不是無知村姑,一點都不土,秦美靜懷揣的優越感在見到她的那一刻,消失殆盡。
秦美靜站在一旁當了一會兒電燈泡,覺得沒意思,才想擡腳離開,忽而見譚永新一行人走了進來,她大哥也在其中。
秦團長看見她,難掩驚訝。
“你在這做什麼?
”
秦美靜白了他一眼,“嶽哥又不隻是你朋友,也是我朋友,我怎麼就不能過來了?
”
秦團長摸摸鼻子,“能,誰說你不能來。
”
隻是他一向了解秦美靜,哪裡會不知道她的心思。
譚永新走過來,先是問候了賀庭嶽的傷勢。
聽到他沒有大礙,才放下心來。
“多虧兩位同志支援災區,及時請來陳工,緩解災情。
”
姜榆受寵若驚,連忙站起身。
“書記言重,我們做的不過是分内之事。
”
譚永新看了一眼陳钰,“我比你了解老陳,要不是你親自去接,又拿着馬馥華同志的信物,他還真不一定會管這事兒。
你們的功勞,我都記在心裡。
”
陳钰哼了兩聲,睨着姜榆。
“你推辭什麼,這是你該得的!
”
比起自己的嘉獎,姜榆更在乎陳钰的。
“書記,陳工此番算是立功吧?
他能不能……”
譚永新仰頭大笑,“老陳,姜榆同志也算是你的師侄了吧?
你看看她,自己獎勵還沒讨,倒是護短,生怕我虧待了你。
”
姜榆大大方方道:“我隻是覺得陳工這樣的人才,卻沒有得到重用,豈不可惜。
豫南遭此一難,垮掉的堤壩需要重建,有陳工在,想來您也放心。
”
她這一番話,說到了譚永新的心坎裡。
從前是他力不能及,現在啟用陳钰,名正言順!
“放心,我已經寫信為陳工平反,總不能叫立功之人寒心。
”
姜榆看着賀庭嶽,相視一笑。
如此,才算皆大歡喜。
轉而又瞧見趙書記押着趙學文進來,要他給姜榆和賀庭嶽道歉。
趙學文仍舊是一副不服氣的樣子,不情不願說了句:“對不起。
”
他原以為這件事到此為止,卻聽姜榆道:“趙同志沒做錯什麼,不需要道歉。
”
趙學文哼笑,“爸,你聽見了?
人家都沒覺得我有錯。
”
姜榆嗯了聲,“趙同志事先又不認識陳工,看不起他是正常的。
再說了,先前趙書記在接待譚書記,哪裡能讓旁人打擾,趙同志阻攔我們,也是情有可原。
”
趙學文擰起眉頭,聽着是在為他說話,可怎麼這麼别扭呢!
潭永新聽得直樂,無奈地點點姜榆。
“你還真是個促狹鬼。
好了老趙,往後好好教,告訴這孩子,我們是為人民的公仆,理應把百姓放在首位!
”
趙書記連連應是,後來連夜把趙學文送去鄉下曆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