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城中學離人民醫院不遠，可在蘇長江、蘇麗麗和幾名老師心裡，卻仿佛相隔了千山萬水。

　　眼見張鳳霞逐漸失去了意識，眾人的心一下子都提到了嗓子眼。

　　“娘……”

　　蘇麗麗撕心裂肺的喊著，眼淚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淌。

　　眾人咬著牙，絲毫不敢卸勁，一鼓作氣將昏迷不醒的張鳳霞送進了醫院的搶救室。

　　蘇長江出門急，兜裡沒多少錢，幾名老師把兜都翻過來了，才勉強湊夠了搶救的費用。

　　“謝謝！
謝謝！
”蘇長江一個糙漢子愣是紅了眼，“我等下就去給我兒子打電話，讓他把錢給你們送來。
”

　　“不急！
不急！
現在當務之急是先把嫂子的傷治好。
”眼鏡男率先開口。

　　“是啊！
不急的。
”

　　“不急！
”

　　幾名老師連聲附和。

　　蘇麗麗一個人靜靜的待在角落裡，眼裡噙滿淚水，內心煎熬已經到了極限。

　　要不是她和袁浩談戀愛，娘也不會和袁浩的娘吵起來……

　　她娘更不會受傷！

　　蘇麗麗狠狠的在自個兒的臉上抽了幾巴掌。

　　她真的後悔了。

　　蘇長江擰眉看了眼，沒吱聲，視線再度移回到搶救室門口的那兩扇刷著綠漆的木闆門上。

　　幾名老師皺眉看了一眼，也都沒吭聲。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眾人懸著的心越發的不安。

　　特別是看到鮮紅的血漿一包一包的往裡送。

　　眾人的心險些蹦出嗓子眼。

　　.

　　另一邊。

　　中年女人一回到家就抖著手撥通了她男人辦公室的電話。

　　電話響兩聲後被接起。

　　“喂……”

　　“老李……”聽到自個兒男人的聲音，中年女人慌亂的心稍稍緩和了一點。

　　話筒裡突然沒了聲，稍後便響起了腳步聲，然後就是關門聲。

　　待腳步聲由遠及近，男人的聲音再度出現在電話那頭。

　　“那邊怎麽說？
答應退學了嗎？
”

　　“老李……”中年女人不知道怎麽開口。

　　她真的隻是想嚇嚇那泥腿子，沒想真打……

　　“那小狐狸精不同意退學嗎？
還是學校那些領導說了什麽？
”話筒裡傳來男人略顯不悅的聲音。

　　“老李……我……打傷人了……”中年女人的聲音有些顫抖。

　　她雖然脾氣不怎麽好，經常與人吵架、拌嘴，但動手……

　　還真是從未有過。

　　“打……”男人的聲音倏地小了許多，“我不是讓你去找教導處的肖主任嗎？
你跑去打人家幹嘛？
”

　　男人的聲音明顯帶上了幾分怒氣。

　　頓了一下，男人再度開口，“傷得嚴重嗎？
”

　　“我也不知道。
”中年女人心裡本來就怕，現在聽到男人吼她，當即就紅了眼。

　　“不知道？
！
不知道你說打傷了？
”男人氣得要死。

　　要不是擔心隔壁的同事聽見，他都想怒吼了。

　　“她流了很多血……”中年女人哭了起來。

　　一想到張鳳霞身前的鮮紅，和地上的那一攤血跡，中年女人就又心慌得不行。

　　“什麽？
！
你還給人打流血了？
！
”話筒裡傳來椅子倒地的響聲。

　　片刻後，話筒裡傳來男人壓低的聲音，“有人看見嗎？
”

　　“學校裡的老師、領導……都……看見了。
”中年女人哭哭啼啼地道。

　　中年女人的話音剛落，話筒裡就傳來男人吸氣的聲音。

　　“我本來是想和那小狐狸精的爹娘好好說的，可是那小狐狸精的娘不光罵我，還要衝過來打我，我害怕，就拿起了放在矮幾上的花瓶……我沒真想打她，隻是想嚇嚇她，我也不知道怎麽就砸她腦袋上了。
”中年女人哭著解釋。

　　電話那頭傳來幾個深呼吸的聲音。

　　“你砸的是那小狐狸精的娘？
不是小狐狸精？
”

　　“小狐狸精的娘一直罵我，還要衝過來打我，我才……”中年女人哭著道。

　　“那家人瞧著怎麽樣？
”男人直接打斷了她的話，明顯沒興趣聽她囉嗦。

　　“一家子泥腿子，那個小狐狸精的娘穿的衣服還是補丁摞補丁。
”中年女人抹著眼淚想了一下。

　　“那人現在？
”

　　“被學校的老師和領導送去醫院了。
”

　　電話那頭默了許久。

　　“你現在拿五十塊錢，給他們送過去，哦，對了，家裡那些放久了的糕點、罐頭啥的，也挑一些，別空著手去。
”

　　“五十塊？
！
”中年女人哭聲一滯，“不用給那麽多吧？
！
”

　　那些泥腿子面朝黃土背朝天一個月也掙不了十塊錢。

　　她這去醫院躺一下……

　　給她個十幾二十塊，都算是便宜她了。

　　“我讓你拿五十塊，你就拿五十塊去，局長眼瞧著就要退了，這節骨眼上，你可別給我捅出什麽婁子。
”男人咬著牙。

　　敗家娘們！

　　一點小事都整不明白。

　　還能指望她乾點啥？
！

　　“我知道了。
”中年女人抹了把眼淚，心不甘情不願的應了聲。

　　掛了電話，中年女人去衛生間洗了臉，又回屋細細抹了雪花膏，這才一臉肉疼的打開了衣櫃裡那個上了鎖的抽屜。

　　從裡面數了五張大團結出來。

　　將大團結裝進小挎包，她轉身去客廳，東挑挑西撿撿了半天，挑了一包已經軟遝遝的桃酥和幾塊都快生黴的雞蛋糕，將東西胡亂塞進網兜裡，慢悠悠的出了門。

　　等她到人民醫院的時候，經歷九死一生的張鳳霞剛被護士們推進加護病房。

　　得知媳婦還要觀察一晚上，才能確定是否度過危險期，蘇長江稍稍放下一點的心又懸了起來。

　　蘇麗麗捂著嘴，滿臉淚痕的看著躺在加護病房裡的親娘。

　　幾名老師好不容易舒展的眉頭也不約而同的擰緊了。

　　人是在他們學校，他們面前出的事，真要有個萬一，他們也於心難安。

　　中年女人打聽過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一群愁眉苦臉的人。

　　她撇了撇嘴，拎著那兩包糕點不緊不慢的走了過去。

　　“那誰……沒事了吧？
”

　　眾人循聲望去。

　　蘇長江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難看起來。

　　蘇麗麗抹了一把眼淚，咬牙瞪向中年女人。

　　她娘要是有個什麽，她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幾名老師見她一副不痛不癢的模樣，都不約而同的移開眼，權當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