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見猶憐。

　　蘇惜兒神情柔弱但語氣堅韌的态勢，還有捂在瓶口的堅定小手，讓葉凡心裡莫名流淌一絲暖流。

　　“開車喝酒容易出事……”

　　看到葉凡沉默起來，蘇惜兒有些慌亂，但還是怯生生開口。

　　雖然不敢跟葉凡對視，但她的小手還是死死捂着，堅持着她認為對的事情。

　　“好，不喝。
”

　　葉凡把冰鎮啤酒送給了鄰桌一位大哥，随後看着蘇惜兒悠悠笑道：“不過你要陪我喝粥。
”

　　蘇惜兒抿着嘴唇點點頭：“嗯！
”

　　飯菜很快上來，番薯粥、炒菜心、清蒸魚、炒雞蛋，金黃饅頭，擺滿了小四方桌。

　　蘇惜兒鼻子輕輕吸了吸，但沒有動筷，隻是乖巧地坐在椅子上。

　　“吃啊。
”

　　葉凡給蘇惜兒盛了一碗番薯粥，随後拿起筷子招呼她一起吃飯：“坐着幹什麼？
”

　　蘇惜兒神情猶豫了一下沒動筷子。

　　“你再不吃，我就直接喂你了。
”

　　葉凡闆起臉：“你忙活一個晚上，我又把你饅頭吃了，餓壞了，趕緊吃。
”

　　聽到葉凡要喂自己，再看他流氓樣子，蘇惜兒吓了一跳，忙委屈拿起筷子喝了兩口。

　　溫暖的食物，番薯的甘甜，讓蘇惜兒俏臉溫和起來，也讓她好奇瞄了瞄葉凡。

　　她多少不解，下午還和善的葉醫生，怎麼突然變得兇巴巴？

　　“看什麼看？
”

　　“今晚飯菜必須全幹掉，我喜歡吃魚頭，剩下的魚你吃。
”

　　葉凡對蘇惜兒直接發出命令，随後幹脆利落分掉食物，除了十二個金黃饅頭沒有觸碰。

　　蘇惜兒似乎很怕葉凡的霸道，拿起勺子準備喝粥，隻是看到葉凡面前的勺子有缺口，她又伸手過去。

　　她把兩人勺子掉換過來，免得葉凡喝粥時割到嘴。

　　随後，她又把最肥嫩的魚肚，最大塊的雞蛋，最水嫩的菜心，一一挑出來放在葉凡碗裡面。

　　每一次都小心翼翼，還時不時偷瞄葉凡，似乎擔心他又要兇自己。

　　葉凡很無奈，幾次想出聲，又擔心吓倒她，隻好任由她小媳婦樣伺候自己。

　　“老闆，饅頭打包，順便買單。
”

　　一個小時後，一頓飯吃完，葉凡大手一揮：“看看多少錢？
”

　　蘇惜兒輕聲一句：“一共一百五十八塊。
”

　　葉凡微微一怔。

　　幾乎同一時刻，老闆笑着拿來賬單和飯盒：“一共一百五十八塊。
”

　　“葉醫生，這頓我請。
”

　　蘇惜兒趕忙把鈔票遞給老闆，有零有整，還有三個硬币，正好是一百五十八塊。

　　她鼓起勇氣對葉凡說：

　　“你救了我，還送我回家……該我請。
”

　　“還有，這是欠你的診金，你收下。
”

　　她拿出一張十塊放在葉凡面前：

　　“其實我知道，診金肯定不止一百塊的，沒幾萬塊是治不了的。
”

　　“不過我現在沒這麼多錢，等我以後賺錢了再給你。
”

　　她怯生生望向葉凡：“這錢你先收下。
”

　　葉凡看着她：“你手裡沒幾個錢，今晚又請我吃飯，你這兩天怎麼辦？
”

　　蘇惜兒紅着臉解釋：“我上周蒸了二十個饅頭，家裡還有六個，兩天夠了……”

　　“你一天就吃三個饅頭？
”

　　葉凡差一點就要捏她的臉：“你已經嚴重貧血了，再這樣吃下去，估計哪天就躺在街頭了。
”

　　蘇惜兒躲閃着葉凡目光沒有說話。

　　葉凡收斂住情緒，發現自己激動了，但凡有辦法，蘇惜兒也不至于這樣生活，應該是真的山窮水盡。

　　他想起幾個月前的自己，比蘇惜兒好不了哪裡去，最窮的時候隻剩下二十塊，還到處下跪求人借錢。

　　唯一不同就是他那時還有唐若雪救濟，也能在唐家吃飽飯。

　　他呼出一口長氣：“好了，對不起，我剛才言重了，向你道歉。
”

　　蘇惜兒眼皮低垂：“沒關系……”

　　葉凡拿起車鑰匙準備走人。

　　蘇惜兒遲疑着把十塊錢往前一遞。

　　“找不開，後天自己交給黃三重，他負責收診金。
”

　　過于心疼，讓葉凡就沒來由生氣，抓起那袋饅頭起身：“走，送你回去。
”

　　蘇惜兒看到葉凡面沉似水，拿着十塊錢再也不敢說話，低着腦袋跟葉凡走向車裡。

　　坐進車裡，她心裡才弱弱委屈一聲：

　　“送就送，别這麼兇嘛……”

　　車子很快離開大排檔，葉凡轉動着方向盤，快速行駛在沿江大道上。

　　前行中，他目光掃視了幾下後視鏡，隐約捕捉到幾輛車子交替跟蹤。

　　雖然不斷更換，但葉凡還是把它們捕捉到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尋思是不是江化龍找上自己了。

　　葉凡給獨孤殇發了一個短信，随後加快速度駛入城中村，一番七拐八轉後，他甩掉了全部跟蹤車輛。

　　最後，葉凡把車子開入蘇惜兒租住的巷子。

　　蘇惜兒也住在白石洲城中村，隻是租住的地方遠遠不如沈碧琴，一個潮濕陰暗的巷子雜物房改造。

　　就是這樣，也要六百塊一個月。

　　葉凡沒有進去，他知道要給蘇惜兒留點尊嚴，女孩子總不想外人看到最窘迫的環境。

　　在蘇惜兒要進去時，葉凡喊了一聲：

　　“站住。
”

　　蘇惜兒身子微顫，扭頭看着葉凡。

　　“這裡有三百塊，算是預支給你的部分工資，記得後天報道，膽敢違約，賠我三萬。
”

　　葉凡搜遍全身和全車，勉強湊了三百塊遞過去：

　　“還有，我待會見客，不方便帶這饅頭，留給你吃了。
”

　　“不要推讓，我比較煩這些。
”

　　接着又把那袋金黃饅頭塞了過去。

　　蘇惜兒看到葉凡一臉肅穆，原本要拒絕的話吞了回去，拿着錢和饅頭紅着臉轉身進屋……

　　目送蘇惜兒離去後，葉凡也轉身走出巷子，還打出一個手勢，讓獨孤殇暗中保護蘇惜兒。

　　“嗚――”

　　葉凡剛剛到巷子口，三輛奔馳堵了過來，帶着一股子兇險。

　　接着，一輛勞斯萊斯也開過來。

　　車門打開，鑽出十幾名虎狼一樣的漢子，呈半月型，無聲的堵住葉凡去路。

　　一水的黑衣，手都直直伸着，明顯在袖筒中藏着家夥，眼睛閃着陰冷的光。

　　接着熊婆婆出現。

　　最後，是宋母站在葉凡面前。

　　她看看葉凡，又看看巷子盡頭，聲音低沉而出：

　　“她是我們要找的人！
”

　　葉凡眼神一冷：

　　“她是我的人！
”

　　深沉夜色，徒然間，有了讓人窒息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