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心裡一跳。

　　“前輩，你都聽見了？
”

　　“無妨。
”

　　老者似猜出了他在擔心什麼，搖頭道：“他跟我早就恩斷義絕，逢人絕對不說自己的來曆，也不會提我半個字……其實若是早知道他會對你出手，我當年絕對不會放任他離開的。
”

　　顧寒這才松了口氣。

　　要是老者堅持給徒弟報仇，他覺得就算加上無法無天和顧天，也絕對不是老者的對手！

　　“汪汪！
”

　　狗子聽得入了神，忍不住追問了起來。

　　不是三個徒弟嗎？

　　還有一個呢？

　　不止它。

　　顧寒也很好奇。

　　三個徒弟中，二徒弟是絕世大妖，本源境第三步高手，三徒弟是天狗一族最驚豔的天才，想來修為絕對不會低，那大徒弟呢？

　　老者突然沉默了下來。

　　渾濁的目光一轉，看向了天外，眸光中隐隐閃過一絲沉痛之意。

　　片刻之後。

　　他才收回目光，徐徐開口道：“我的大徒弟，是人族。
”

　　人族？

　　一人一狗對視了一眼，眼中滿是不解。

　　“他叫淩戰。
”

　　老者眼中的沉痛越來越甚，輕聲道：“跟我最久，和我感情最深，也是我傾注心血最多的一個，天資禀賦，亦是我三個徒弟中最好的一個，當然了……”

　　頓了頓。

　　他歎道：“也是最希望我死的一個人。
”

　　“汪？
”

　　小黑一愣，目露兇光，龇牙咧嘴。

　　誰啊這是！

　　欺師滅祖啊！

　　顧寒聽得眉頭大皺。

　　“前輩，他為何想要你死？
”

　　“他野心太大，要的太多。
”

　　老者歎息道：“他想要當妖盟盟主，統領妖族，想要妖盟至寶，成為妖族大聖，甚至還想要……人活着，還是安分守己些好，不是自己的東西，不該碰，不能碰。
他想碰，我不讓他碰，就變成了現在這樣了。
”

　　顧寒眉頭緊鎖。

　　他沒想到，師徒反目，竟然是因為這個原因。

　　看着老者。

　　似想從他這裡尋求一個答案。

　　“你應該聽金虎說過。
”

　　老者目光一擡，也在看着他道：“那妖鼓在我妖盟無數年了，從來沒有響過？
”

　　“不錯。
”

　　“知道原因嗎？
”

　　“修為實力不夠？
”

　　“當然不是。
”

　　老者搖搖頭，道：“因為，就連我都敲不響那妖鼓，或者說……我沒辦法真正地發揮出它的作用。
”

　　顧寒一愣。

　　一個在本源境走到了極緻，伸手就能觸碰到半步不朽門檻的絕世大妖，竟然也沒辦法敲響妖鼓？

　　“前輩，恕我直言。
”

　　想了想，他認真道：“我覺得，敲響妖鼓，不是難事。
”

　　“那是自然！
”

　　老者失笑道：“因為，你是獨一無二的，因為嚴格來說，那東西本來就屬于你。
”

　　“屬于我？
”

　　顧寒心裡一動。

　　老者問道：“先前的異象，你都看見了？
”

　　“看見了。
”

　　“熟悉嗎？
”

　　“很……熟。
”

　　“這便是了。
”

　　老者緩聲道：“因為，這就是她留給你的東西，我隻是負責看守罷了，所以……淩戰想要那些東西，我沒給他，因為我也不是這些東西的主人，而且我就算想給，也辦不到。
”

　　顧寒沒說話。

　　到了此刻，他已是明白前因後果，也明白為何妖鼓鼓槌中，會有九色華光出現了。

　　金虎口中。

　　乃至讓豹森八妖都尊崇的那位妖族大聖。

　　不是别人！

　　就是他那個神秘的姐姐！

　　“姐姐的東西，弟弟拿。
”

　　老者複言道：“此乃天經地義的事，我也好，淩戰也罷，自然是沒資格得到這些東西的。
”

　　顧寒神情一震，“前輩，你知道我和她的關系？
”

　　“……”

　　老者沒正面回答。

　　目光徐徐掃過這秘境内的一草一木，眼中浮現一抹眷戀之意，道：“這地方，就是我按照她的喜好，打造起來的。
”

　　顧寒神情又是一震！

　　他突然想到，老者之前說過，自己是被人族養大的，難道……

　　“不錯。
”

　　老者也不否認，眼中的眷戀之色更濃，道：“若是沒有她，我早就死在了那個寒冬了，人要懂得知恩圖報，妖，亦是如此，這麼多年，我守着這些東西，就是為了等你來。
”

　　“現在你來了。
”

　　“我也可以放心地走了。
”

　　說話間。

　　他眼中閃過一絲濃濃的疲憊之意，身上的暮氣又是濃郁了不少。

　　“汪……”

　　狗子也感受到了，老者的生命真的即将走到了盡頭，眼中閃過一抹哀色，輕輕蹭了蹭他的手。

　　“别傷心。
”

　　老者輕輕撫摸着它的腦袋，安慰道：“相比于同境修士而言，我已經多活了幾輩子了，該見的都見了，該享受的，也享受的，都知足了。
”

　　“來。
”

　　沖顧寒招了招手，他溫言道：“别拘束，這是她曾經居所的模樣，從某個方面來說，也是你自己的家了，先坐下喝杯茶，你身上還有些暗傷，若是不及時處理，難免會對你日後的修行造成一些影響。
”

　　說話間。

　　幹枯的大手輕輕一撫，空無一物的石桌上，已是多出了一隻手掌大小的玄金火爐和茶壺，手指又是一點，一股清甜甘冽的泉水已是灌入了壺中，靈活跳動，不過須臾間，壺中已是冒出了袅袅白煙。

　　“這是我的珍藏。
”

　　“百萬年份的悟道茶葉，可不多見。
”

　　靈光一閃，一片拇指大小，晶瑩剔透的茶葉已是被他投入了壺中。

　　刹那間。

　　一股濃郁到幾乎化不開的異香彌漫在了場間，異香之外，是一抹抹幾乎化作了實質的茫茫道韻，惹得狗子口水直流。

　　“我知道。
”

　　“你有很多的疑惑，也有很多的不解，我其實了解的也不多，而且有些能告訴你，有些不能。
”

　　“最關鍵的……”

　　煙霧缭繞中。

　　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隻是語氣中卻隐隐帶上了一絲凄涼之意。

　　“我沒多少時間了。
”

　　“那個孽徒，怕是很快就帶人找上門了。
”

　　孽徒？

　　顧寒剛要落座，心中一凜，“就是前輩的大徒弟？
”

　　“不錯。
”

　　“他還沒死？
”

　　“老了，心就軟了。
”

　　老者苦笑一聲，“當年發現了他的野心，沒忍心清理門戶，以至于後來讓他成了氣候，成了我妖族的大患，這是我的過失。
”

　　“他在哪？
”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

　　老者幽幽道：“兩界關内，戰盟盟主淩戰，就是我的大徒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