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有點懵。

　　蘇雲卻不再理他，一擡手，橫在床頭的那把黑劍已是落入了手中，絲絲混沌劍意交織在劍鋒之上，便要朝着小嬰兒身上落下！

　　“等等！
”

　　顧寒急了，忙解釋道：“我隻是……開個玩笑！
”

　　“這麼巧？
”

　　蘇雲動作一滞，盯着他笑呵呵道：“爹也隻是拿你開個涮而已。
”

　　顧寒：“？
”

　　他覺得對方剛剛出劍的動作幹脆利落，可不像是在涮他。

　　“重來。
”

　　蘇雲也不廢話，劍鋒一轉，指着他似笑非笑道：“爹這人心善，給你一個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也支持理解你的一切決定！
你，同意嗎？
”

　　顧寒：“……”

　　深深吸了口氣。

　　才生生壓住了當場破防的趨勢。

　　“有個問題。
”

　　沉默片刻，他又問道：“斬因果命運，記憶過往，我可以理解，可這道果……能不能給我留着？
我這人不貪心，哪怕隻留一點就行！
”

　　他有點不死心。

　　這數百年裡，他耳濡目染，自然明白了生而不朽，天生的混元無極體到底是個什麼概念！

　　萬古唯一，當之無愧！

　　“抱歉。
”

　　蘇雲搖頭，拒絕得很幹脆：“這個不行。
”

　　“為什麼？
”

　　“生而不朽，混元無極。
”

　　蘇雲很不客氣道：“别說在後世，就算在大混沌界，也是極為璀璨奪目，就好像夜空中的皓月一樣，誰注意不到你？
哪個找不到你？
你還藏個屁？
”

　　“其次。
”

　　“你這體質窮盡了天機，奪盡了造化，也霸占了太多的衆生氣運，雖然天生強大，修行一路暢通無阻，可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它也是一副枷鎖，一副限制了你未來，限制了你可能性的枷鎖！
”

　　“得失自有平衡。
”

　　“得到多少，就要付出與之相應的代價，此乃亘古不變之理！
這混元無極道果乃是無盡衆生氣運凝聚而成，你拿了，就等于欠了債。
”

　　說到這裡。

　　他又舉了個很簡單的例子：“便如凡間之中，親朋好友，左鄰右舍為你籌集盤纏，讓你吃飽穿暖，讓你用功讀書，來日你有了功名，要不要反過來回報他們？
”

　　顧寒很想說子債父償。

　　隻是對上蘇雲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很明智地選擇了從心，閉口不言。

　　“你老子現在一窮二白，可幫你還不了債！
”

　　蘇雲卻似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感慨道：“而且這道果作為維系那片天地的根本，作為阻擋别人進入的門戶，暫時不能輕動，動了，那片世界就要徹底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了！
”

　　顧寒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新世界是用我的道果演化的？
”

　　“對。
”

　　“門戶也是用我的道果打造的？
”

　　“差不多。
”

　　“你先前承諾給我的那朵心想事成花，就是我自己的道果？
”

　　“不錯！
”

　　蘇雲理所當然道：“不然你以為，新世界内那個最強不朽的傳說是怎麼來的？
混沌無極道果，本身就是不弱于你大哥的不朽路！
”

　　顧寒不說話了。

　　他突然發現，蘇雲的一切謀劃，似乎都是圍繞着他的道果展開的。

　　可……

　　“什麼都是我的，那你自己呢？
”

　　看着蘇雲，他痛心疾首道：“人不能……至少不應該……不應該隻逮着我一個人薅！
”

　　生而不朽！

　　混元無極！

　　亘古唯一！

　　可……生生被這個不靠譜的親爹薅成了後世的平平無奇，秃得一幹二淨！

　　“以後不會了。
”

　　蘇雲歉然道：“已經薅得差不多了。
”

　　顧寒：“？
？
”

　　“當然了。
”

　　似覺得有點虧欠，蘇雲又是安慰道：“稍後我送你的時候，你可以暫時體驗一下這道果的威力，找一找曾經身為巅峰不朽者的感覺，對你日後的修行，大有好處。
”

　　“我……謝謝你！
”

　　這幾個字，顧寒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你想打死我才對吧？
”

　　蘇雲笑了笑：“換做是我，就算是親爹這麼算計我，我也不會善罷甘休的，隻是……我也沒辦法。
”

　　語氣一頓。

　　他渾濁的雙目中閃過一絲哀色：“這些年，我親眼看着他們一個個倒在我面前！
親眼看着他們一個個重傷沉眠……這種無力感，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體會得到！
”

　　顧寒沒說話。

　　他知道，蘇雲說的，就是他的那些叔叔伯伯，師兄師姐。

　　他更知道。

　　和千夜，楊易，胖子……一樣，這些人，亦是蘇雲的生死兄弟，戰友袍澤，能托付性命的那種！

　　他自忖。

　　他若是處在蘇雲的立場，或許做得更過火！

　　想到這裡。

　　他目光一轉，落在了黃衣女子的身上，看着她昏迷之下，依舊緊蹙的眉頭，看着她眉間凝結成了一塊，根本化不開的愁緒和傷感，心中的不滿突然消失了大半。

　　“我，還有機會見到她嗎？
”

　　“不知道。
”

　　蘇雲搖搖頭，歎道：“我說了，我的謀劃到此為止，以後的你如何……不在我的推演中，我也推演不出來。
”

　　“懂了。
”

　　顧寒自嘲一笑：“也就是說，這次見面可能是永别，對吧？
”

　　“前路漫漫。
”

　　“坎坷未知。
”

　　“你……保重。
”

　　蘇雲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破天荒送上了一句誠摯的祝福。

　　“好好照顧她。
”

　　顧寒沒領情，反而認真囑咐了一句。

　　“放心。
”

　　蘇雲正色道：“她是你娘不假，可更是我媳婦，我落敗之前，她不會有生命危險。
”

　　“動手吧。
”

　　顧寒也不多說，目光一轉，看向那睡得正香的小嬰兒，歎道：“趁我……沒有反悔之前。
”

　　蘇雲點點頭。

　　緩緩擡起手中黑劍，絲絲混沌意流轉下，竟是隐隐帶着一絲亘古永恒，茫茫不滅之意！

　　“這是……”

　　顧寒瞳孔一縮，瞬間認了出來，這縷永恒劍意，正是蘇雲之前提過的，那位神秘的永恒劍主所留！

　　“眼熟嗎？
”

　　“大衍劍經？
”

　　“不錯！
”

　　蘇雲看了一眼黑劍，歎道：“這道劍意，正是永恒前輩所留，也是大衍劍經的雛形和根本，至于後面的種種劍道神通秘法，是我們幾個耗費心力推演出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