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40章 我要親手殺了他!
大理寺卿歪着鼻子眼睛,試探道:“那……下官再查查?
再查細緻一些?
”
沈硯書正色道:“一國首輔的貪污案,也該當細緻。
”
大理寺卿真的是服了。
按理說,但凡哪個人被查貪污,那自然都是希望查案的人能夠馬虎一些,放自己一馬,如此就能少查出點破綻,或是能夠快些結案。
這還是第一回被人追着叫查慢些的。
他繼續試探道:“或許不止案件應當慢慢查,整理卷宗給陛下的時候,也該反複檢查,多核實幾日,免了纰漏?
”
沈硯書淡聲道:“該當如此。
”
大理寺卿既然坐到了這個位置,自然也不是蠢貨,聊到此處,總算是福至心靈了,明白了相爺怕是有些其他的盤算。
拱手道:“相爺隻管放心做大事,案子适合查完的時候,遣人去大理寺與下官說一聲便是。
”
案件的脈絡已經十分清晰,他也已經知道了相爺是冤枉的。
是以他能夠做出如此許諾。
并且在心裡默默地想着,相爺應當是在辦一件滔天大案,自己可是萬萬不能拖了相爺的後腿。
沈硯書颔首:“有勞。
”
大理寺卿拱手道:“下官份所當為。
”
……
京畿這段時日,表面平靜,内裡卻是暗流洶湧。
容枝枝瞧得出來,沈硯書近日裡一定在忙一件要事,她便也不打攪,隻隔幾日便去一趟吳家,給吳桂芳針灸。
自也瞧得出來,吳梓健看她的眼神,一回比一回陰冷。
沈硯書自然也關注着此事。
這一日,容枝枝特意沒有坐馬車,而是與朝夕一起步行回家,眼角的餘光,也掃向暗中跟着她們的吳梓健。
看樣子,對方今日是打算找機會對自己動手了。
吳梓健神色冷冽。
卻就在這個時候,吳家的仆人過來禀報:“公子,不好了,老夫人被人給抓了,來人用飛镖丢下了一封信就跑了!
”
吳梓健:“什麼?
”
他打開那張紙一看,登時便白了臉,立刻吩咐道:“備馬,立刻給我備馬!
”
仆人:“是!
”
見着吳梓健匆匆轉身離開,容枝枝知曉,魚兒上鈎了。
吳梓健匆匆策馬到了山崖。
便見着雙目失明的吳桂芳,被人用繩子挂起來,吊在山上,那人的臉上有個刀疤,手裡拿着一把刀。
刀疤男子瞧着吳梓健道:“王五,你可終于肯來了!
”
吳梓健冷着臉道:“我不是王五!
我是吳梓健!
你認錯人了,你快放了我母親!
”
刀疤男子冷笑了一聲道:“你還想騙我?
王五,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認得你!
”
“當年就是你與你大哥他們,滅了我們鎮隆镖局,劫了我們的貨。
”
“我兄長為了讓我活命,為我斷後,死在你們手中!
這些年我一直在查你們山寨裡的那些人。
”
“本以為六年前你們都死絕了,沒想到你竟然還活着,給了我今日能找你報仇的機會!
”
吳梓健聽得臉色發白:“你真的認錯人了,我……”
刀疤男子打斷道:“你少糊弄我!
我唯一的兄長死在你們這夥歹人手中,我甯可殺錯,也絕不會放過!
”
說着,刀疤男子的臉上,都是嗜血的恨意。
吳桂芳慌亂地道:“你在說什麼啊,什麼王五?
那是我的兒子,他……”
刀疤男子打斷道:“住口,我知道他是你的兒子!
王五,我還以為你們寨子裡的人,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
“沒想到你竟然還有母親呢!
你還與她相認了?
”
“憑什麼我一個親人都沒有了,你還能與你母親好好活在這個世上,共享天倫?
”
“我今日就當着你的面殺了她,讓你也品嘗至親死在你眼前的痛苦!
”
說着,他揚起刀,便要砍斷繩子。
吳梓健厲聲道:“你别殺她!
你要找的人是我,你要殺便殺我,她是無辜的!
”
刀疤男子冷笑:“無辜?
她既然是你王五的母親,她就不無辜!
你殺我的家人,自然也要你家人的性命來償!
”
說着,他又要動手。
吳梓健瞠目欲裂:“你住手!
她不是我的家人,她不是我的母親!
”
吳桂芳一臉愕然:“我兒?
”
吳梓健看了她一眼,紅着眼眶對刀疤男子道:“夠了!
我是你找的王五,但我不是她的兒子。
”
“他的兒子當年死在野獸口中,我不過是盜用了她兒子的身份。
”
“我與你的恩怨,與她無關,你放了她!
”
吳桂芳道:“胡說!
你怎麼可能不是我兒子?
我兒,你莫要為了保護我的性命,說些違心之言……”
刀疤男子聽完,便又要動手:“好啊,王五!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使計騙我……”
吳梓健揚聲道:“我沒騙你!
當年鎮隆镖局押送的貨物,是一塊絕世美玉,還有兩件金絲軟甲!
”
“我若不是王五,便不可能知道這些!
”
“而吳桂芳,她是京城人士,你但凡去查問一下便會知道,真正的吳梓健,多年來一直生活在京城,當初不可能參與劫镖!
”
他話音剛落。
便聽見了身後容枝枝的聲音:“大長公主,您聽見了,他不是吳梓健,他是王五!
”
吳梓健通身一怔,難以置信地回過頭。
便見着了溧陽大長公主,容枝枝,還有沈硯書,以及不少官兵。
到了這個時候,他才明白過來:“是計?
”
容枝枝:“不錯!
你們當年留下的案底中,包括劫過鎮隆镖局,相爺便找了一個人來冒充報複你的幸存者。
”
吳梓健難以置信:“你不是能治好我母親的眼睛?
既然如此,你等着她眼睛痊愈了,讓她指認我的身份便是,為何還要演這一出戲?
”
他猛地意識到什麼了,瞪大眼:“難道……你說能治好我母親,是假的?
”
到了這會兒,容枝枝自然也不必瞞着他什麼了:“吳夫人的眼睛已經失明太久,能治好的機會,十分渺茫。
”
“我說三個月就能治好,隻是為了讓你上鈎,實則我也不知道是否能治好。
”
“而且,我若是不騙你,你怎麼會一門心思覺得我揭破你身份的手段,便是治好她的眼睛。
”
“你又怎麼會半點都不設防,來到這山上之後,絲毫沒想過這是我的計謀,直接便相信了那刀疤男子的話?
”
吳梓健聽完,一臉頹然:“是我技不如人!
”
乘風立刻過去,三下五除二,便将吳梓健拿下了,而刀疤男子也将吳桂芳放了下來。
吳桂芳落地之後,人瞧着也是怔怔的:“原來縣主說的都是真的,你當真不是我的兒子!
”
吳梓健,不,王五聽到這裡。
難以接受地看着吳桂芳:“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早就與他們串通了?
”
吳桂芳哆嗦着唇瓣,沒有說話。
王五登時便激動起來:“吳桂芳,我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
你為什麼要跟他們一起害我?
”
“這六年來我對你不夠好嗎?
我對你不夠孝順嗎?
”
“就是你自己的親生兒子活着,他做的能有我好嗎?
如果不是為了你能活命,也不會自爆身份!
”
“可你聯合外人算計我,難道這六年來,我們的母子情深,都是假的嗎?
”
說着這些話,他眸光猩紅,比起自己身份被拆穿,他更難以接受的,似乎是吳桂芳的“背叛”。
吳桂芳顫聲道:“可你不是我兒子!
你做得再好,你始終也不是我兒子!
”
王五聽完之後,忍不住仰天狂笑起來:“好!
好啊!
六年的付出,在你的眼裡,到底是比不過所謂的血緣!
”
“虧得我方才,竟然還在心裡慶幸你沒事,慶幸幸好是計,你不會被我連累而死!
”
到底是朝夕相處了六年的人,聽王五如此,吳桂芳心中也有些不忍。
低聲道:“是縣主說,我兒或許死于你手,我才……”
這也确實是他們所有人的懷疑。
王五聽完了之後,憤怒地道:“我當年墜崖,是你自己認錯了我,将我撿回去!
”
“我為了活命,騙你将我治好,便沒有說明一切。
”
“我痊愈之後,便出去替你找你兒子了,但是我隻找到了一具人骨,還有他的衣物,他被野獸分食了!
”
“我沒殺他!
我甚至都沒在他活着的時候見過他!
”
吳桂芳聽聞兒子慘死,“噗通”一聲,跌坐在地。
哭着道:“既然我兒死了,你為什麼不早點與我說實話,而是騙了我這麼多年?
”
王五聽着這話,眼淚也掉了下來:“因為我犯賤啊!
我是個孤兒,小時候就被大哥收養,與他一起為非作歹,我根本沒有選擇!
”
“我以為我的一生就是這樣的,我注定就是個壞人,是個江洋大盜,是個采花賊!
”
“可我偏偏遇到了你,你對我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
“我第一回知道,被母親愛護是這樣的感覺,我第一回也想和正常人一樣,有母親,有家人。
”
“我為了做好你的兒子,這六年來沒有再做一件壞事,我一心一意将你當作我的親生母親侍奉。
”
“我還遇見了大長公主,她雖然年長我許多,可也是心善柔軟的人,對我事事用心。
”
“我明明已經改過了,為什麼你們一定要揭穿這一切,為什麼你們一定要毀了我好不容易求來的新生?
”
容枝枝聽到這裡,才算是明白了,先前吳梓健為何對自己說,該過去的事,還是早點讓它過去,不要破壞所有人的生活。
原來是因為,他找到了所謂的新生。
容枝枝冷笑:“新生?
你這樣的人憑什麼擁有新生?
”
“你做王五的時候,殺了多少人你還記得嗎?
”
“那些被你所殺的人都回不來了,憑什麼你一句你要改過了,你就能擁有新生?
”
“那誰給那些亡者公道?
又要如何為那些慘死在你手下的人平冤?
”
王五聽完,便對容枝枝怒道:“你為什麼一定要咬着我不放?
”
“當年我是想害你,可你不是沒事嗎?
你不是還好好的活着嗎?
”
“為什麼我如何吓唬你,你都不為所動?
非要查我不可?
”
從詩會上與容枝枝重逢,知道對方懷疑自己,他便故意用陰冷的眼神,吓唬過對方,便是想叫她知難而退。
可這個女人,竟然步步緊逼!
容枝枝盯着他,眼底都是恨意:“我為什麼要咬着你不放?
我的至交好友因你墜崖,你說我為什麼咬着你不放?
”
“你莫說隻是吓唬我了,便是刀劍加身、至毒灌喉,我也會給我的南栀讨一個公道!
”
王五憤恨地道:“原來你是為了顧南栀!
原來你是為了她才這樣針對我,那我告訴你啊,她死了!
”
“她就摔死在我旁邊!
但是沒想到死狀竟也半分不影響她的美麗,所以我對她的屍體做了我想做的事!
”
“你滿意了嗎?
我隻恨當時不知你會為了她找上我,不然我一定多玩幾次洩憤!
”
容枝枝聽完,瞠目欲裂,拔刀便要殺了他:“你說什麼?
”
沈硯書立刻抱住了她:“枝枝,冷靜。
”
容枝枝隻當他是擔心自己親手殺人,違背了律法,可現在她隻想将這個畜生千刀萬剮。
便要掙開他:“我如何冷靜?
你松手,我要親手殺了他……”
沈硯書:“他在騙你,你莫要因為氣憤失了理智。
”
容枝枝聞言一愣,掙紮的動作便遲疑了。
王五猶在激怒容枝枝:“我沒騙你!
我就是這麼做的,那個顧南栀,不愧是能與你一較高下的美人。
”
“雖然那會兒年紀小,還沒長開,但也堪稱是膚如凝脂……”
流雲一腳便将他踹得說不出話:“夠了,閉嘴!
你這幾年也讀了些聖賢書,這樣說一個姑娘,你還有人性嗎?
”
王五苦笑:“人性?
我還有什麼人性?
我不需要人性了……我就不該貪戀人世間的親情,我真傻!
”
沈硯書憎惡地看了他一眼,才對容枝枝道:“他當時墜崖,被吳桂芳撿回去,傷成那般,如何對顧姑娘行不軌之事?
”
容枝枝聽完,這才冷靜幾分。
而吳桂芳這會兒,也顫聲道:“他的聲音與我兒相似,我才會認錯。
”
“我撿到他的時候,他十分虛弱,隻能痛苦地哀嚎。
”
“應當确是做不了别的……”
王五聽到這裡,卻是看了吳桂芳一眼,冷笑道:“你現在又在裝什麼好人呢?
”
吳桂芳顫了顫,沒有說話。
王五挑釁地看向容枝枝:“你想知道顧南栀到底如何了是吧?
我确實知道!
可惜了,無論如何我也不會告訴你!
”
“你毀了我的新生,毀了我這輩子追尋的美好,毀了我對世間的希冀,我要你這輩子也别想知道你的好友是生是死,是好是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