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手指在楚旌的天靈輕輕點了一下。

　　原本閉着眼睛都楚旌緩慢睜開了眼睛，對上了一臉擔憂的左丫丫母女兩個，“丫丫！
”

　　“你沒事兒吧！
”

　　他思緒幾乎還停留在為了救女兒，而化為惡鬼的那一瞬間。

　　“那些混蛋，他們還有沒有欺負你！
”

　　左丫丫哽咽着搖頭，說不出一句話來。

　　楚洛走出院子，留給他們一家三口足夠空間。

　　“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
”

　　楚旌笑着看向左丫丫。

　　左丫丫嗚咽不止，“可是你死了。
你死了……”

　　“為了救自己女兒，死了就死了。
我這個失職的父親，也算盡到一點兒父親的責任。
”

　　相較于左丫丫的激動，楚旌卻很平靜，“丫丫，你别哭！
我真的很開心。
我是以這種方式去死，我真的很開心。
”

　　左悠悠輕輕歎了一口氣，她拍了拍左丫丫的肩膀，聲音溫柔，“叫爸爸！
”

　　左丫丫和楚旌全都震驚的看着她。

　　左悠悠：“當年發生的事情，媽媽已經從頭到尾告訴你了。
你爸爸也是受害者。
”

　　“這些年，他對你很好。
”

　　“這一聲爸爸，你能叫，他也有這個資格聽。
”

　　左丫丫看向了楚旌，嘴唇動了動，好一會兒才輕輕喊了一聲，“爸爸！
”

　　楚旌隻覺得魂魄周身都被密密麻麻的針給刺了一下，微微的疼，“嗯！
”

　　“爸爸！
”

　　左丫丫又喊了一聲，撲過去，撲到了楚旌的懷裡，楚旌也用力的抱着她。

　　左悠悠在旁邊安安靜靜的看着。

　　楚洛站在院外，聽着裡面的對話聲和哭聲，腦子裡莫名想到了霍霄鳴。

　　如果……

　　如果他知道自己有了女兒，會是什麼表情？

　　他應該會比楚旌更負責。

　　他應該會是一個特别寵愛女兒的父親。

　　他應該……

　　“霍霄鳴！
天寶都還沒有叫你爸爸！
”

　　左丫丫從裡面出來，她用手背擦着眼角的淚水，等看到院外站着的楚洛時，才開口道，“爸爸說，要單獨和媽媽談談。
”

　　楚洛點頭。

　　一看到楚洛，左丫丫更傷心了，“小姑姑，我爸爸殺了人，他去了地府之後，會不會受刑罰啊！
”

　　“不會。
地府新規改了，因特殊原因殺人的不背負血債，不過要經過地府核查。
”楚洛安慰的拍了拍左丫丫，“而且他做過不少好事，楚家也做過不少善事，他不會有事的。
”

　　左丫丫垂着頭，傷心又落寞的道：“其實這些年，他都對我很好。
明明知道南省不安全，他還是來了。
”

　　“我對他一直都很冷淡。
”

　　“我總覺得……他是壞人，是仇人。
”

　　“小姑姑，其實我和媽媽的事情不是他的錯，是嗎？
”

　　“是！
”楚洛伸手擦掉左丫丫臉上的淚水，“不是他的錯，是天道的錯。
”

　　在楚洛靈台之中，始終沒有出聲的系統，此時出聲：【楚旌的事情和天道有什麼關系？
你不能亂扣帽子啊！
明明是葬神淵搞的鬼！
】

　　楚洛沒有回系統的話。

　　院内，左悠悠将手中的一碗清茶端給了楚旌。

　　“你坐一會兒，還剩一個菜沒有做好。
”

　　她挽起袖子，去了廚房。

　　楚旌沒有坐下，而是跟着她進了廚房。

　　“那些鬼之前都說你做的東西好吃，我當時看品相怎麼都不相信。
”

　　“現在我信了。
”

　　自從做鬼之後，他就沒有聞到過這麼香的味道。

　　而且還一陣一陣的刺激味蕾。

　　左悠悠：“當初在兩頭村沾染上了陰氣，才造成這種特殊能力。
”

　　提到兩頭村，楚旌眼神頓住，他緩緩垂眸，聲音幾乎要碎掉，“對不起。
”

　　在滋啦滋啦的炒菜聲重，左悠悠聲音平靜，“其實……你也是受害者。
”

　　飯菜超好，左悠悠把菜端到了桌子上放好，将快遞給了楚旌，“嘗嘗看。
”

　　楚旌捏着筷子，猛地吃了起來。

　　完全沒有富家公子或者影帝氣質，活像是幾輩子沒有吃過一樣，一個勁兒的夾菜吃飯，吃的嘴巴都鼓了起來，囫囵着道，“好吃，好吃！
”

　　左悠悠坐在他對面，神色溫和的看着他。

　　很快，楚旌就将三菜一湯外加一鍋米飯全都吃完。

　　他感歎道呼出一口氣，将筷子一放，直直的看着左悠悠。

　　他眼神熾熱又直白，看的一臉平靜的左悠悠都有些想要躲閃他的眼神。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對你印象很深刻。
”

　　左悠悠微微一愣，“第一次見我？
不是在……”

　　“不是。
是在學校。
”

　　他聲音缱缱绻绻，裹着微風吹向了左悠悠。

　　“你當時捧着玫瑰花。
”

　　“穿着藍白色的校服，頭發紮的是馬尾。
”

　　“被我撞倒了，你很小聲的抱怨，又馬上給我道歉。
”

　　左悠悠卻皺着眉頭。

　　見她這幅模樣，楚旌一笑，“你不記得了吧！
”

　　左悠悠搖頭，“不記得了。
”

　　“我記得。
我記得很清楚。
”楚旌站起身，身子微微前傾，細長的手指超前伸，卻在要觸碰到左悠悠的時候，又停下了。

　　他手指微微顫抖，聲音也沙啞的厲害，“左悠悠，從見你第一面開始，我就記得你了。
”

　　左悠悠僵直在椅子上，瞪大了眼睛，呼吸也下意識屏住。

　　“對不起。
”

　　他眼神中流出痛苦來，“對不起！
是我和楚家，把你拖到了這一場算計當中。
”

　　“悠悠，對不起！
”

　　左悠悠眼睛紅了，她緩緩閉上眼睛，眼淚從眼角滾落。

　　那些極緻痛苦記憶，被她壓制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就這麼悄然的跑了粗來，一幕又一幕的沖擊着她的神經。

　　她手緊緊握成拳頭。

　　渾身都在微微顫抖。

　　那一句‘沒關系’怎麼也說不出來。

　　她不恨他！

　　可她永遠、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些因為他帶來的痛苦。

　　等她好不容易睜開了眼睛，眼前已經沒有了楚旌了。

　　她顧不上自己臉上的淚水，快步走出去。

　　院門外隻剩下左丫丫了。

　　“媽，爸已經和小姑姑走了。
”

　　左丫丫走過去抱着左悠悠，“爸說，讓我好好照顧你。
”

　　左悠悠呆愣在原地，伸出手抱住了左丫丫，埋首在女兒的脖頸處，無聲的哭泣。

　　地府。

　　楚洛将楚旌交給了鬼差，她剛離開地府，靈台裡的系統就開口了，【楚洛，收手吧！
人族是對抗不了神族的。
】

　　楚洛：【神說，衆生皆平等。
神又說，天命不可違，一切皆有定數。
】

　　楚洛冷笑一聲：【誰給人族定下的命數？
人命不能太長、王朝不能太久、人生不能圓滿……】

　　楚洛：【是神族。
而人族隻是想要拿回神曾經說過的，衆生平等而已。
人族有錯嗎？
】

　　系統沉默了良久，【諸神已經降臨，人族若是不願意遵守過往的規矩，隻能大戰一場了。
】

　　系統：【楚洛，三族大戰，生靈塗炭，這是你想看到的嗎？
】

　　楚洛微微仰頭看向萬裡無雲的天空，【那就請你去說服神族！
讓他們将平等、将命運、将未來，全都還給人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