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鯉所說的飛頭蠻、落頭氏并不是單指某一個詭物族群。
而是囊括了南疆落頭在内的統稱。
得益于後世齊全的圖鑒,趙鯉一眼認出眼前的東西是什麼,并且進一步确認了林知的跟腳底細:“你是巫師。
”
南疆巫師,擅長的降術、蠱術、請神傩術,都能在林知身上一一對應。
正拱着往外爬的那顆頭沒有想到,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内,被叫破身份。
他不由得看着趙鯉露出贊許眼光:“阿鯉姑娘,見多識廣。
”
他說着,一隻老鼠似的枯瘦爪子扒開失血泛白翻卷的皮肉。
小半截發黃的胳膊肘,挂着屍體的血污和淡黃色的脂肪探了出來。
趙鯉和沈晏分從兩側包圍過去。
趙鯉冷笑:“現在該怎麼稱呼你,還是林知嗎?
”
那東西似乎十分孱弱,爬的動作讓他耗費了些力氣,他垂頭喘息了一下,才開口道:“當然,無論是什麼模樣,我都是林知,這一點毋庸置疑。
”
“是嗎?
”
趙鯉甩去刀上的血,微微挑眉:“你們這些寄生蟲一樣的東西,竟然還會記得自己的名字?
”
“寄生蟲?
”林知的小腦袋歪了一下,“我從沒聽過這個詞彙,卻奇怪的能理解代指什麼。
”
他苦笑起來:“阿鯉姑娘為何如此讨厭我。
”
這樣的表情,在他此時的狀況做來,叫人感覺厭惡無比。
沈晏本身喜潔,看見他脖子下淅淅瀝瀝滴着血的血管,神情厭惡無比。
他們二人都很讨厭彼此。
林知似乎對自己當前的處境毫不關心。
他爬了一下,一隻手爪撐地,騰出一隻小爪來,整理了一下自己頭上那幾根稀疏的頭發,将上面挂着的黃色脂肪撿下來撇到地上。
“所以,你們這些朱提餘孽是想要複國嗎?
”沈晏摩挲拇指上的扳指,卻摸到了一手濕滑。
垂眼,看見自己自己滿手的血,沈晏皺緊眉毛露出嫌惡又倨傲的神情。
林知往外爬的動作一頓,他動了一下。
細細脊骨支着腦袋仰起來,看着沈晏:“你真的很讓人讨厭。
”
“哼。
”沈晏冷笑一聲,“若是被我用狗籠子裝起來,那時你會更讨厭我。
”
沈晏說完和趙鯉交換了一個眼神。
兩人看法一緻,抓活的!
一個有腦子還能說話的小怪物,遠比一具屍體有價值太多。
趙鯉手中長刀挽了一個刀花,與沈晏一起踏步上前。
地上從屍體中爬出一半的林知再次苦笑:“真是難纏。
”
說話間,他短小細弱的手爪猛然抓住地面一撐。
下一瞬,令人作嘔的畫面出現。
林知的下邊連着的屍體,像是皮口袋一般,從腹部的裂口,内外翻轉過來。
人皮一面朝裡,而血肉一面朝外。
原本屍體的頭顱一通反轉後,面頰朝外張開,上下兩排牙齒如裝飾物一般暴露在外。
整個頭部,向後翻折,就像是碩大的肉瘤子挂在後背,上面糊滿血肉。
而剛才爬出來的那個小頭卻是霸占脊柱骨,站了起來。
下邊是同樣翻轉的腔膛,一根一根肋骨,羽翼一般張開。
裡邊兜着的腸肚内髒,灑了滿地。
林知原本的衣裳,全部褪到了腳邊。
當然,現在的他也沒有什麼需要遮羞的就是了。
空氣中濃烈的血腥味甚至蓋過了酒味。
他面上露出抱歉神色:“這樣不堪,真是失禮極了。
”
“不過,我養養真的會變好看的。
”他扭頭看向趙鯉補充道。
“阿鯉沒有養奇怪寵物的癖好。
”
趙鯉反怼回去之前,沈晏開口說道。
林知頓時垮下臉。
一滴粘稠的血,啪嗒的砸在地闆上。
好像是什麼信号,趙鯉和沈晏同時沖向怪物一般的林知。
兩人揮出的長刀,都被林知一雙肉掌拍開。
林知身上反轉在外骨骼,為他提供了不小的助力。
堅硬的人體骨骼卡住刀刃,他的右手橫掃抓向沈晏的雙眼。
就在沈晏後仰避開時,林知面上微笑一閃而逝。
這笑容被趙鯉看見,她急聲提醒道:“沈大人,小心。
”
出乎她意料的是,林知并沒有繼續攻擊,而是往後退去,直接撞破了窗棂,團身撲出窗外。
這一次他并沒有像之前一樣逃,反而結結實實從這第三層,摔到下方的大堂之中。
在衆目睽睽之下,砸進大堂高台周圍鋪着的鮮花裡。
趙鯉和沈晏探頭去看,便看見他血肉模糊的躺在滿地花瓣中。
周圍都是抱頭蹲在地上的人。
這些人全都愕然張着嘴,看着這個從天而降的怪物。
林知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他身上的外露的骨頭,出現大面積折斷的痕迹。
滿身黏滿了花瓣。
但這些花瓣絲毫不影響他此刻超出常人認知的怪物之形。
在場衆人,除了趙鯉和經曆過深層幻境的沈晏抗性較高不受影響,其餘人紛紛愕然,看着爬上高台的怪物。
那是他們最可怕的噩夢中,也未曾夢見過的恐怖場景。
趙鯉耳畔傳來一陣慘叫。
方才被沈晏踹到牆角的趙淮,很不幸的清醒了過來。
他全程目睹了林知的變化過程,這時才終于叫出聲。
腥臊的液體,在他身下洇開。
趙鯉厭惡的看了他一眼,就别開視線。
下方已經亂作一團,受林知的影響,恐慌迅速蔓延開來。
站在高台上的林知,撿起了司儀扔下的那幅畫。
仰頭看向趙鯉。
趙鯉頭暈了一下,立刻再次咬住舌尖。
血腥味彌漫開來,劇痛讓混沌的腦子重新清醒,趙鯉咬牙:“用魅術之前,先看看自己現在什麼德性好嗎?
”
趙鯉惱恨之餘,便準備從窗戶躍下,被沈晏眼疾手快攔腰抱回。
站在高台之中的林知将卷起的畫,豎着插進了嘴裡。
他現在的小頭,嘴巴張大到極限剛好夠能費力的吞下卷軸。
卷軸強行将二指寬的喉嚨撐開。
林知雙目滿是血絲,痛苦的翻着白眼,咕咚下咽。
他含含糊糊的呢喃了兩個音節,母親。
下一秒,泛黑的火焰從他的足下騰起,迅速蔓延全身。
他就好像一隻扒了皮的羊,站在火焰之中。
濃煙翻滾,空氣中滿是蛋白質燒焦的臭味。
火焰之中,渾身焦黑的林知口含畫軸,仰頭看向趙鯉,露出一個笑來。
而後轟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