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之中,貓的叫聲和蛇的絲絲聲回響。
那花臂狸貓撲向趙鯉,半空便被阿白探頭迎住。
阿白原本隻是山間的小草蛇。
後卻修出了兩粒小小的毒牙。
莫看這毒牙小巧可愛,其噴灑的靈毒,足叫人退避三舍。
許久未曾釋放,阿白毒囊中的蛇毒,俱是濃縮的精華。
張嘴瞬間,毒液噴射而出。
躍在半空的花臂狸貓未曾料到它如此陰險,長着小草蛇的模樣,竟藏着毒牙。
空中避無可避,半邊身子迎頭淋上。
噴射的毒液如同濃硫酸,燒得花貓皮毛滋滋作響。
狸花貓右邊眼濺進了一滴毒液,原本金綠的眼睛上立刻腐蝕出一個黑點。
這黑點迅速擴散開來,眼珠化作腥臭流體,滑出眼眶。
狸花貓發出凄厲的慘叫,直直掉落在地。
趙鯉手中刀鞘探出,在這狸花貓的腹部杵了一下。
貓咪小小的身軀,凹陷下一小塊,橫飛而出。
撞在屏風上,再無聲息。
解決掉紋身師的小幫兇,這些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貓咪落地的瞬間,窄小的屋内,無數張人皮圍攏過來。
“準備!
”
趙鯉喊出聲的同時,屋中照亮的燭火瞬間被撲滅。
店中陷入一片黑暗。
趙鯉極有經驗,與田齊、宮戰三人結陣,背靠着相互依仗。
在這黑暗之中,詭絲的殷紅顔色格外顯眼。
先前還隻有兩根的詭絲,化作無數根,探向黑暗。
每一根末端都粘着一張皮子。
有詭絲,黑暗并沒有對趙鯉三人造成太大影響。
她們隻需順着詭絲的方向,在詭絲動時,揮刀砍出。
刀鋒掠過撲來的皮子,周圍頓時滿是碎裂的刺啦聲。
田齊倒還好,宮戰卻看着視線範圍内的密集的紅線咬緊牙關。
黑暗中,隻見雪青刀鋒亂舞。
也不知砍中多少皮子。
第一波擊退後,紋身師的攻勢暫緩。
每一張皮子都是它的得意之作,都是它的化身。
每被砍掉一張,它便遭受一回身心的雙重痛苦。
眼見攻勢無效果,它頓時撤去,另想他法。
随着他的撤去,屋中再無聲息。
趙鯉三人背靠站立等待許久,趙鯉才叫宮戰重新點起燈。
燭光亮起重新照亮黑暗。
趙鯉三人瞧見腳邊堆了層層疊疊的皮子。
而詭絲還有十數,正延伸向店鋪後方。
那隻狸花貓,失去知覺躺倒在牆角,隻腹部微微起伏。
田齊本欲上前補刀,卻被趙鯉攔住。
“修仙的畜生不多見。
”
“這花貓也算成了氣候,若能收編,也是一重助力。
”
趙鯉的話說服了田齊。
田齊從後腰摸出革索,将這瞎了一隻眼的狸花貓像是捆豬一樣,四爪捆起。
趙鯉三人成品字形,朝裡間走。
和張荷描述的一樣,屏風後是一個小小的工作間。
在心眼視覺下,這小房間裡滿是骴氣。
若無詭絲,幾乎無法辨别畫皮藏身之處。
伴随着這股骴氣,趙鯉三人都聞到了充斥整個房間的酒香。
過了這小小的工作間,趙鯉照舊一腳踹開通往後院的門。
後院黑黢黢,一片寂靜。
院中影影綽綽擺滿了酒缸。
田齊上前,掀開一口執燈看。
缸中酒液渾濁,其間沉浮着一具無皮的軀體。
不知這畫皮用了什麼法子,這軀體并不發脹,老實的團身抱膝坐在缸底。
仰着頭,嘴巴大張,渾濁的雙眼在酒中泡得滿是血絲。
田齊眯眼去看時,缸中屍體忽的轉了一下眼珠,露出哀求神色。
田齊忍不住後退了半步。
“還活着。
”趙鯉也探頭看了一眼。
得出結論後,她擡眼掃視了後院擺放的數十口大缸。
詭物無心,這畫皮曾經應該也是人類。
不知為何變成這模樣,其惡性惡行甚至還超過一些天生天長的妖物。
該說,真不愧是人類嗎?
趙鯉叫田齊先行蓋上酒缸蓋子。
待事情處理完畢,這些人自然會得到解脫。
這後院實在雜亂,三人行走之間,小心翼翼的田齊又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在叫他。
田齊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便見一個人影站在燭光的邊緣。
隻一眼,田齊心神巨震。
多年前橫死的袍澤站在不遠處。
滿身鮮血,四肢都是木頭雕的。
嘴巴一開一合問道:“田齊,你是否有好生照料我的家人?
”
“我的妻子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
‘他’的音調是田齊十分熟悉的,隔了多年無法忘記。
生了個女孩,很可愛的女孩。
田齊咬緊舌頭,強行按捺住搭話的沖動。
畫皮此物,善看破人心。
田齊如同被蠱惑,走上前去。
‘他’臉上露出高興神色,張臂迎接田齊。
下一瞬,一柄刀子捅來。
田齊順着詭絲粘住的方位,遞出長刀,手腕翻轉轉了一圈。
‘他’吃痛,還欲閃身退開。
又是一道刀影閃過。
“老田,沒事吧?
”
宮戰詢問着田齊,一邊收回長刀。
“小心點,别難過了。
”
他說話間靠近田齊身側,似乎想要搭肩安慰。
田齊看了一眼宮戰,随後手中長刀調轉方向,直直砍上宮戰的脖子。
大股大股的鮮血迸出。
宮戰的臉上滿是驚訝,他捂住喉頭後退了一步:“為……”
唇角血沫湧出,他不可思議的看着田齊。
似乎想不明白,為什麼田齊會對他拔刀相向。
田齊卻是扯着嘴角笑了一聲,他緩緩走上前,一腳踩在宮戰的胸口。
沒有太多廢話,隻高高的舉起手中長刀。
随後刀子揮落。
隻聽刺啦一聲,宮戰裂作兩半,摔倒在地。
臉上還殘留着不解的表情。
田齊看着地上宮戰的屍身,臉上橫肉抽搐了兩下。
這才啐了一口在地上的屍囊上。
“裝挺像!
”
被田齊叫破,地上兩截子屍囊猛的一癟,化作一張幹皮子。
而黏在這屍囊上的殷紅詭絲,随着目标的消失,緩緩的褪色消散。
田齊再擡眼,便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跟趙鯉兩人走散。
他竟在小小的後院,酒缸之間迷失了道路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