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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我來了

大景巡夜人 藕池貓咪 5439 2025-01-17 14:29

  名為姜遠的年輕人,身上衣衫不算好也不算壞。

  常年為奴,讓他習慣性地佝偻着背。

  趙鯉見他雙眼通紅,顯然曾大哭過一場,便安慰道:“你放心吧,姜家宅子還在,到時會發還給你。

  “還有你爹娘的骨灰,稍後你可去千戶所經曆司領取。

  聽到還有這樣的好事,姜遠露出高興神色。

  卻又聽趙鯉道:“不過,你得幫個忙。

  趙鯉辛苦尋來姜遠,自然是有目的的。

  作為殺雞儆猴的那隻雞,癡肥世子王元慶日前已在鬧市腰斬。

  曾被他禍害欺辱過的人們一塊湊錢,賄賂了刑官,想叫他多受受罪。

  王元慶和他的狗腿子在靖甯衛大獄中,受盡磋磨。

  王元慶滿身肥肉都瘦了下去,急速消瘦的後果,就是他渾身的皮像沙皮狗一樣耷拉垂下。

  腰斬那日,所有人看着他半截身子在地上爬了小半盞茶。

  腸肚髒腑在青石闆上,拖了長長的一道惡臭痕迹。

  他一個癡傻人,喊了兩聲疼,直叫奶奶。

  嘴裡喊着要将觀刑的人,全打死。

  到咽氣了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死。

  王元慶的奶奶,被盧照特意從教坊司提來觀刑。

  這實際意義上的始作俑者,親眼看見孫兒死去,自哭斷肝腸。

  當夜便吊死在了梁上,屍首拖走以朱砂焚燒。

  罪孽由她起,卻不由她結束。

  盛京的政治風暴還在卷,王元慶的頭顱被悄無聲息送出盛京。

  粗鹽腌漬,朱砂封閉孔竅,一個匣子裝着,遞到了趙鯉手裡。

  現在王元慶的頭在,一奶同胞的兄長姜遠也在。

  是時候給水中的清秋一個交代了。

  趙鯉着急辦完這邊的事情去找沈晏。

  畢竟,阿白很想沈大人。

  為了達成阿白的心願,趙鯉将整個千戶所人員使喚得團團轉。

  當天便強行征用了清波樓的樓船,在水上辦事。

  入夜,補了一下覺的趙鯉,精神抖擻與魯建興前往清波樓。

  清波樓的樓船較小,但是比起靖甯衛的官船,奢美程度更高。

  江南紙醉金迷的奢華風氣,在這艘船上展現得淋漓盡緻。

  便是趙鯉從前覺得自己見過世面,還是被甲闆最高層的那個露天水池震懾。

  這與後世某些開銀趴的場景實在太像。

  隻可惜,今日清波樓中不管客人還是姑娘都全部遷走,這消金窟最繁華時是什麼樣子,趙鯉實在無緣得見了。

  比起趙鯉和魯建興魏世的輕松,同行的姜遠十分不安。

  他身上穿着亡父姜許的衣服,腰間系着的小荷包裡,是姜許的一把骨灰。

  趙鯉是要他配合,而不是故意坑他。

  其間内情全部都給他說得明白。

  得知自己妹妹姜囡的屍身在水中,一路從盛京回到了江南,姜遠渾身發涼。

  不是他涼薄,當年分離時,他也未滿十歲,若說有多兄妹情深未免虛假。

  但,姜遠需要一間宅子,更何況靖甯衛承諾,若是幫這個忙便給他和妻子贖身。

  做了十多年奴才,姜遠心中也是有期許的。

  現在他坐在清波樓,這裡本是他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來的地方。

  他卻無暇欣賞,抖着腿坐在凳子上,再一次向趙鯉确認道:“這位大人,若是我出事,您當真也會給我妻兒贖身?

  “可,可真的會将宅子給他們安身?

  與靖甯衛打交道,在尋常人眼裡,無異于與虎謀皮。

  看着趙鯉幾人身上魚服,姜遠忐忑至極,再三确認。

  趙鯉看着這不安的年輕人,并沒有解釋太多。

  并不是說了人家就會相信你,說倒不如實際去做。

  屋角水鐘計着時間,突然滴答一聲,趙鯉站起身來。

  “時間到了。

  姜遠縱使心中有再多的恐懼,也還是跟着趙鯉魯建興,走上了甲闆。

  甲闆改裝過,加裝了一道通往水中的斜坡,方便清秋上來。

  在中間擺設着一個香案,上供着白蠟白香白豬肉,最重要的是王元慶的頭顱,和趙鯉親自以殄文書寫的文書。

  旁邊還擺着紙人紙馬,一口棺材。

  一應按着葬禮來準備的。

  趙鯉要在這甲闆上,行歸鄉葬。

  歸鄉葬與人們的鄉土情結息息相關。

  所謂狐死首丘,渴望着落葉歸根的異鄉人,總得想法子慰藉自己。

  由此衍生出招魂葬、歸鄉葬,和變種的湘西趕屍。

  清秋死得極兇,又被趙鯉一路釣到江南,早撩撥得怨氣暴漲。

  為了不出岔子,趙鯉用的是最古老最穩妥的歸鄉葬。

  招魂埋人一條龍,免在中途生禍端。

  趙鯉在官服之外,套了一層白麻素服。

  領着姜遠站在甲闆邊緣。

  江心黑漆漆的一片,嘩啦作響。

  這樣深的黑暗,讓姜遠心生畏懼。

  隻可惜現在已經由不得他想退了,趙鯉遞來一根長杆,杆上挑着一張白幡,上面寫着姜囡的姓名生辰和死忌。

  姜遠雙手都是冷汗,張了張嘴,卻緊張得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來。

  趙鯉在他肩膀推了一下,無聲催促。

  姜遠這才鼓起勇氣,舔了舔唇喊道:“姜囡!

  一片死寂之中,姜遠的聲音傳出老遠。

  魯建興領人在旁,往火盆裡投了一把外圓内方的紙錢。

  盆中火光随江風晃動,遠看着倒有些鬼影憧憧的樣子。

  魏世立在高處,細竹枝上穿着大疊紙錢,用力一甩,頓時漫天紛紛揚揚如同雪花。

  這些紙錢大多被江風吹散,少部分留在了甲闆上。

  姜遠鼓起勇氣,又喊了一聲:“姜囡,囡囡,我來接你了。

  姜遠穿着姜許的衣裳,代替那不着調的爹兌現承諾。

  血親的聲音,穿透迷霧。

  一陣嘩啦啦的聲音,站在高處的魏世隐約見得一個白影從江水中浮出。

  飄忽又冰涼的唱曲之聲,順着江風,吹進每個人的耳朵裡。

  魏世陡然打了個冷戰。

  姜遠的聲音也是一頓,在場諸人,隻有趙鯉揚起唇角。

  “姜、姜囡——”

  姜遠又喊了一聲,江中突然像是魚甩尾巴一般,發出一聲嘩啦聲。

  啪——

  一隻漲大成尋常屍身三四倍的手掌,按在了木闆上。

  在上面留下一個屍蠟手印。

  “我來了。

  風中,清冷的女聲回應着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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