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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2章 地窖

大景巡夜人 藕池貓咪 5867 2025-01-17 14:29

  馥縣不算大縣,但縣中香膏香油行當極為發達。

  便是私人的小作坊也有不少。

  這位摘得鬥花大會金招牌的顧遠,家中便是專制香膏的。

  油脂為煉制的上佳豬油,凝固在專門的方形木盤中。

  收來當季的鮮花,稍洗淨後,花芯朝下貼在一闆一闆的油脂上。

  茉莉、栀子等,都是上佳吸香材料。

  待到植物香味被油脂吸取,便及時更換下一批新鮮材料。

  直到脂肪吸滿花卉的香氣。

  此法相比起傳統的溫浸法,更加繁瑣。

  溫度控制不當時,油脂動辄變質報廢。

  是一種相當耗費時間,并且考驗師傅控溫手藝的工藝。

  然一旦香膏成形,香脂香味便十分純正,可以直接添加入貴價的胭脂中。

  顧遠的父親,便曾經是遠近聞名的制香大師。

  所制香脂,是各大商戶千金所求的佳品。

  但,那些都已經過去。

  技藝高超不代表人品好,顧遠的父親一把年紀,人老心不老。

  什麼好的也不愛,就愛吃喝嫖賭。

  這幾樣東西,一沾上就是萬貫家财都得敗光。

  顧遠的父親成日裡醉生夢死,喝得一個碩大酒槽鼻和一雙顫抖得拿不穩筷子的手。

  更糟糕的是,獨子顧遠似乎沒有繼承父親的手藝。

  便是手把手教出來,也常常将事情搞砸。

  一門手藝,便斷在了顧遠這裡。

  沒了手藝頂梁柱,顧家漸漸沒落。

  雖不至窮苦吃不上飯,但幾畝花田産出,也難保顧家富貴。

  尤其,顧遠父親如吞金獸,不停往窯子賭坊裡砸錢。

  這一次,顧遠這株海棠花王,為他掙得紋銀六百兩。

  但問題就在于,經過魏世一下午的查訪,顧家從沒聽說過有種植海棠。

  這種突然冒出,豔驚四座的事情,絕不可能出現在花卉行當。

  且沈晏以掌心之眼觀測時,很清楚的看見了木花盆裡的東西。

  根須盤繞着一些零碎的肉塊。

  便是趙鯉這樣不懂花的,也想象得出,用什麼肉才能種出此等豔紅的花兒和有香的海棠。

  沒有當場發作拿下,隻是顧慮其中陰私。

  若是這以肉養花的秘法光天化日曝光,說不得會有那愛花的花癡,以後铤而走險。

  黃昏的光照射在牆頭,趙鯉一身公服,立在女牆後,看着那拖着花盆的牛車走遠。

  ……

  膚色黝黑的青年,吆喝着牛車。

  懷裡揣着幾張薄薄的銀票。

  拒絕了無數人想要買花的請求,他火速去了錢莊将賞銀換做了銀票。

  揣在懷裡,死死抱住。

  心噗通噗通的狂跳。

  成了,真的成了!

  從親眼看見一截爛枝子,抽芽生長,眨眼開出美麗的花兒。

  但現在,真的揣着銀票走在歸家的道路上。

  顧遠依舊沉浸在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裡。

  乍富之人,心中多有忐忑。

  他不敢在縣城多呆,以苫布蒙了花樹,便踏上了歸家的道路。

  他臉上挂着笑容,連帶着平常聞着惡心的甜膩花香,都覺得不再難聞。

  “駕,駕!

  眼見天色将晚,他鞭子高高揚起,毫不留情地抽打在牛屁股上。

  這老牛哞哞兩聲,吃痛加快了腳步。

  緊趕慢趕,在天黑之前回到家中。

  顧家在村子一角,周圍沒什麼住戶,隻有幾畝滿是幹泥的花田。

  他家磚瓦房,外表瞧着還算體面。

  但隻有顧遠知道,裡頭已經凋敝得不像樣子。

  賭坊讨債的,都不好相與。

  家裡值錢物件,是一樣不剩。

  門吱呀一聲打開。

  裡面是亂糟糟的院子,許多制香膏的工具雜亂堆在院子一角。

  已經落了厚厚的灰。

  房中門沒關,也沒點燈。

  顧遠動了動鼻子,沒聞到酒臭。

  知道父親不知又去哪裡耍玩,并不在家。

  他心中松了口氣。

  急忙将牛車趕進院子。

  想着先将懷中銀票分開藏好。

  他得了花王牌子的事情一定會傳開,到時父親必來讨要。

  不先藏好,屆時定又是一文不剩。

  他急匆匆進了屋,瓦下、床下,臭鞋子裡,都藏了些。

  正松口氣。

  忽然聽見後院地窖,傳來些聲響。

  就像是什麼人,在貼着牆壁細聲細氣地咳嗽。

  顧遠一驚,将銀票都抛在了腦後,自去地窖,查看那真正的寶貝疙瘩。

  後院的地窖上,壓着許多重物,顧遠挨個移開,便聽下邊的咳嗽聲越發清晰。

  “等等啊,别着急。

  他同人說話一般小聲地安慰着,加快了搬東西的速度。

  很快,黑黢黢的地窖門露了出來。

  門上纏着重重鎖鍊。

  顧遠耐心解了,将地窖門一下拉開。

  一股子玫粉色霧氣,從地窖中冒出。

  像是花粉一般,香不香臭不臭的,帶着一股甜膩的味道。

  顧遠沒有半點顧忌,也不點蠟試一下空氣。

  徑直順着爬梯,便下到了地窖。

  進了地窖,還不忘扯動鍊條,将地窖門牢牢關住。

  叮叮——

  地窖中一片黑暗,隻有顧遠敲擊火石的聲音。

  滿鼻子嗅得甜膩的香味,顧遠聽黑暗中有人問道:“今日如何?

  “赢了赢了!
”顧遠語氣興奮地答道:“都是你的功勞。

  說話間,點火的火絨亮起火星,顧遠輕輕吹燃,将手中燭台點亮。

  一株占據了整個地窖的花樹,映入眼簾。

  這花樹的枝蔓,爬滿了整個地窖。

  與顧遠臉對臉的,是一張蒼白的女人臉。

  女人黑發散亂,披散在頰邊,眸子似閉非閉。

  在她的額角,有一個巨大的凹陷。

  像是被什麼硬物所砸。

  蛛網狀的凹陷裡,滿是黑紅凍狀液體。

  這些液體不臭,反像是上等的香膏,散發着一陣陣香味。

  若是與顧遠相熟的人,定一眼必能認出,這生在樹上的女人,正是顧遠才娶進門沒多久的新婚妻子。

  地窖中已經被這叢花樹占滿,擔心燎了女人的頭發,顧遠小心端着燭台,一手護着火苗。

  他看着女人的臉,柔情蜜意道:“多虧了你。

  “不,應該說,多虧了你們。

  顧遠舉起燭台,燭台昏黃的光照亮了更多的地方。

  他看着這叢花樹上十來個女人的頭顱,露出真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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