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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1章 雪中脫離

大景巡夜人 藕池貓咪 5958 2025-01-17 14:29

  生,事之以孝,死,葬之以禮。

  人生禮儀最後一個環節,便是喪葬。

  尤其以家庭為本位的傳統社會,從生到死,都有定例。

  大景也不例外,從古傳下不少五花八門的規矩。

  其中,便有一種醜惡而無奈的遺俗——活人冢。

  活人冢,生死洞。

  這種沒有墓碑的墳墓,專門修給年邁、病弱的老人。

  實在無力贍養老人,或就是單純想要逃避責任的孩子,會修築起這樣的墳墓,将老人送進去。

  活人冢這種玩意,和繩兒子、水兒子、藥兒子一樣,都是一種極可悲的現象。

  老話說道,老人病了不能叫病,得叫壞掉了。

  這壞掉的老人,自覺找藥兒子、繩兒子、水兒子,自我了結,免拖垮家庭。

  否則,多半等來的就是活人冢的遺棄。

  ‘孝子’不願承擔遺棄父母的罪責,砌活人墳。

  一座不封口的孤墳,‘壞掉的’老人單衣薄裳被背到這墳裡。

  徹底沒良心的,會趁夜封死墳洞。

  有點良心但不多的,便暫時不會封死。

  而是隔一段時間來送飯。

  瞧一瞧墳裡的人死了沒有,每送一頓飯,便将墳洞砌上一截。

  直到最後一塊石頭砌上,那時就不再管墳裡老人死活,揚長而去。

  被遺棄在活人墳裡的老人,若是命硬不死将十分悲慘。

  滿身病痛,挨餓受凍。

  更無助恐怖的是,一日日看着墳洞被石塊封上,數着自己的死期到來。

  這一具雪屍,不管是自願還是被逼。

  她就這樣被丢棄在荒涼寒冷的野地裡。

  饑寒交迫,日日數着死期。

  就這樣。
死掉後喉中秧氣不散,化為雪屍。

  趙鯉移動視線,看向被草席包裹的枯骨。

  刀鞘扒開一看,這骨骸是一個男性,同樣背脊佝偻。

  或許這一家并不是第一次幹修活人冢,丢棄壞掉親長的事。

  雪屍,是第二次遺棄。

  屍類詭物化煞後,第一時間會害親。

  雪屍出墳,先回了家。

  将兒子兒媳帶來,還為兩個孫兒帶來了他們并不想吃的白光餅。

  并且沒有将兒子一家制成屍伥,而是就這樣擺在了墳裡,一家團聚。

  林著位極人臣後,曾為亡母重修墳墓。

  那奢華墓中,成為雪屍願意呆的地方。

  因此,才有了這個滿頭插着陪葬金钗,愛惜衣袍的雪屍。

  趙鯉想通這一節,忍不住長歎一口氣。

  看了看被她踹碎的男屍。

  那斷成兩截的屍體身上,甚至連一件夾蘆花襖也沒有。

  還是一件單布衣。

  隻兩個童屍上,各有一件小襖。

  這種狀況,似乎也隻有罵老天爺無情。

  趙鯉走到屍首分離的雪屍跟前。

  趙鯉方才為了查看,将屍身上的通袖襕夾襖撥開。

  現在她彎着腰,将這夾襖好生拉攏,又去一邊撿了斷首來,放在屍身上,搬至墳中。

  就耽擱這一小會的功夫,頭頂雪塊發出沙沙的響聲。

  松散的雪大塊大塊掉了下來。

  趙鯉急點亮信使的燈籠,随後閃身鑽進了荒墳之中。

  雪頂将塌,這裡好歹有些活動的空間。

  趙鯉扯來地上朽爛的草席,封在洞口。

  光線霎時間暗下。

  外邊傳來越來越大的雪塊垮塌聲。

  巨大的雪巨人内部空洞,迅速崩塌。

  趙鯉撐着草席,感覺一些雪塊砸在草席上。

  這草席被墳中濕氣漚得濕乎乎,時不時抖下一些黑色甲蟲。

  趙鯉閉緊嘴巴,側頭避讓這股讓人作嘔氣味。

  許久,趙鯉就像活人墳中等待的老人一樣,在黑暗中默默數數。

  等待着絹娘和鄭連的救援。

  黑暗中,曾在此處等死的老人,或許也曾心懷希冀——孩子或許會來接她。

  也可能會生出猜疑——會不會是兒媳教唆?

  這一點,從死得格外慘的女屍身上或可窺見端倪。

  周圍一片漆黑,趙鯉好像看見了一個矮小佝偻的背影,拿着石塊在土壁上刻畫。

  時間一點點過去,趙鯉越發覺得此處空氣稀薄。

  又有充斥墳中的臭味。

  她抽了抽鼻子,難免心煩。

  這時,她尾指蛛絲突然一顫。

  朝一個方向緊繃起來。

  趙鯉不得不翹着手指。

  蛛絲顫動越來越明顯。

  趙鯉聽見外邊傳來沙沙聲。

  接着,一道光穿透了朽爛的草席。

  趙鯉眼睛刺痛難受,閉目避讓之時。

  手中拿着的草簾子被扯開。

  一雙手,将趙鯉整個人,拔蘿蔔一樣拔出墳洞。

  清新帶着些濕寒的空氣,湧入鼻腔。

  趙鯉一整個被絹娘按進懷裡。

  “吓死我了!
”絹娘眼淚啪啦啪啦直掉。

  她八隻步足探出體外,雙手上都是雪。

  “我沒事,絹娘!

  趙鯉的寬慰沒有什麼用處。

  絹娘将趙鯉提了起來,抖去她身上泥土。

  “太危險了,下次再也不聽你的,讓你胡來。

  絹娘一邊說,一邊哭唧唧給趙鯉摘掉在她發頂的黑甲殼蟲。

  知道絹娘隻是被雪塌吓懵了,趙鯉連連點頭:“好,好!

  趙鯉的安撫顯然沒什麼效果。

  說了趙鯉,絹娘又轉頭看鄭連:“衣裳呢?
衣裳呢?

  當前狀态的絹娘,是誰也不敢惹誰也不敢違逆的存在。

  鄭連上前兩步,踮腳将趙鯉丢在雪地中的大氅遞上。

  絹娘得了大氅,忙将趙鯉裹住。

  又看她凍得鼻尖發紅,更是掉眼淚:“瞧給你凍得。

  趙鯉被絹娘扯着大氅領子,險些勒得吐舌頭。

  忙拍絹娘的手讓她松開。

  同時道“我知道你們會救我,所以不危險。

  趙鯉和坐在活人冢中等死的老人不一樣,有人會撥開雪層來救她!

  這一點,她十分肯定。

  她仰頭對絹娘笑:“你們在呢,我怕什麼。

  絹娘聽她狡辯,又看她一雙透亮眼眸子,這才吸了吸鼻子破涕為笑:“我們在你也不要冒險。

  趙鯉笑了笑,并不敢随口承諾。

  她扭頭看了一眼鄭連,又看了看帶着狗,被絹娘這形态吓得和狗抱在一塊瑟瑟發抖的獵戶李塗。

  天邊已現魚肚白。

  覆蓋皚皚白雪的山坡,仿佛鍍上一層碎銀。

  狂暴的風雪停後,落下的雪花溫柔許多。

  趙鯉伸了個懶腰,望向閃爍細碎銀光的雪面。
:“完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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