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必袁孟之說,衆人也能感覺到,這東西的力量正變得越來越大。
原本烏煙瘴氣,但溫度還算正常的賭坊内,現在陰冷無比。
整個賭坊好似刮着臘月的穿堂風,凍得人瑟瑟發抖。
先前還有敢看熱鬧的,已經溜得差不多,連帶這賭坊的打手都偷偷跑了幾個。
現在大堂空蕩蕩的,說話都帶回音。
倒是王求有些好奇,一邊将面前的大半籌碼押上,一邊看李慶。
他倒也有幾分道上義氣,勸道:“這位公子,為了看個熱鬧搭上性命,這樣劃不來,快走吧。
”
一旁的袁孟之卻神色一變:“你不能走,方才不是說幫我想法子嗎?
”
李慶心裡瞧不上他,面上卻露出苦笑:“實不相瞞,兩位也看到我這身體了,我胎裡帶病,想找個延命的法子。
”
說着他像是快把肺給咳嗽出來一樣,狂咳了一陣,才看向袁孟之:“敢問公子,那請神之法,現在何處?
”
“若是公子如實告知,我便替二位去青龍寺跑一趟。
”
聽見青龍寺,袁孟之和王求臉上都是一喜,是了,這鬼神之事,當然得找青龍寺這樣的專業人士。
袁孟之心中狂喜,對李慶道:“那本書就在我書院住處,墊在床腳!
”
“書院中,有幾人知道這請神之法,又有幾人試過?
”
“除我之外,還有樊瑎、周初等五人。
”提及青龍寺,想到傳聞中那些大師神乎其神的傳聞,袁孟之知無不言。
“不過,他們請來的,和我這個不一樣,具體的我也不知道。
”
李慶神色微動,袁孟之所說的幾人,都被關進了五城兵馬司。
若按照當前的狀況,隻怕不能滿足那些東西的要求,五城兵馬司監獄要出事。
李慶聽了袁孟之的話,沖着身後僞裝的馬百戶兩人使了個眼色。
馬百戶立刻甕聲翁氣道:“李公子,先前說好保護您來賭坊長見識的價,可不包含這個。
”
“這些神神鬼鬼的,可不是刀子能對付的,我們兄弟便先走了,您好自為之,也趕緊走吧。
”
說完,帶着絡腮胡子轉身就走,出了門,直奔茶樓找盧照回報以上情況。
牽扯到白鹿書院士子,盧照在茶樓直罵娘,急忙遣魯建興去五城兵馬司提人,馬百戶立刻去白鹿書院取那本禍害人的書。
那邊,巡夜司運作起來,賭坊之内,卻是陰風滾滾,事态逐漸失控。
“加大籌碼,賭大的賭大的!
”
在一次次赢得籌碼後,賭坊老闆聽見身後黑霧中,那東西的笑聲和喊聲正逐漸癫狂。
它已經不再滿足于赢這一點籌碼。
王求等人若是投下籌碼的速度稍慢一些,脖上鉗子似的手臂,就猛的收緊。
一堆堆的籌碼放在賭桌。
莊家一直老老實實,沒敢作弊使小動作,讓對面賭桌的兩人一直赢,才小半個時辰,那兩人面前已經堆滿了籌碼。
又一次赢了之後,黑霧之中的東西大聲催促道:“全部押上!
”
随着這一聲癫狂的喊聲,從黑霧中又掉落了幾粒帶血的牙齒。
李慶聽見這句話,頓覺大事不好,又聽得門外傳來兩聲布谷鳥的叫聲,不敢再呆。
悄咪咪的溜達到了門邊,腳底抹油,直接跑了出去。
一出門,正好看見盧照帶人包圍過來。
李慶擡袖擦了一把額上的汗水,接了盧照帶來的佩刀一邊道:“盧爺,我不敢開心眼,怕被那東西纏上。
”
“不過那東西目前看來并不太兇,還在裡邊賭呢。
”
盧照點了點頭,開始迅速的命人将原本賭坊裡的混子打手驅散到一邊。
将從鎮撫司帶來的狴犴小像布在四個方位鎮住,并且沿着賭坊外圍撒上香灰和朱砂。
所幸這賭坊裡邊修得隐蔽,沒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就在盧照等人行動時,賭坊之中情況越發兇險。
莊家沒有籌碼了!
坐莊的中年人唇上兩撇胡須都在發抖,整個賭坊,能動用的錢财和籌碼都被袁孟之和王求一次次的梭哈赢走。
現在莊家手中已經再也沒有可以動用的籌碼。
但那黑霧中的東西,興頭正濃。
啪
莊家再一次,将手中骰盅扣在桌上,他求助的看向王求:“當家的,沒有籌碼了。
”
王求也一頭大汗,咽了口唾沫,如果沒有籌碼可赢,賭局自然進行不下去。
他想了想,一咬牙,沖着莊家使了個眼色。
莊家會意。
這一次,袁孟之和王求都押的是小。
莊家知道骰盅裡,是小,但這一局,他絕對不能再輸。
一雙保養得如同少女的手,尾指微動,上面纏着的發絲輕輕一勾。
原本的二點、二點、四點,瞬間在發絲的帶動下,調了個個,變成四點、五點、六點,大!
袁孟之不知王求和莊家的小動作,還在拍着桌子催促:“開!
開!
開!
”
莊家擦了擦掌心裡的汗,握住已經水淋淋的骰盅,猛的揭開,嘴裡喊道:“大!
”
然而莊家卻絕望的看見,骰盅裡開出來的是一點、一點、二點,小!
黑霧中的狗東西,也在作弊!
這樣的結果,和莊家面上錯愕呆愣的神情,讓黑霧中的那個東西,生出無限快樂,它發出一陣哈哈哈的狂笑。
莊家的背脊都被汗水打濕:“沒、沒籌碼賠了。
”
他終是說出了這句話。
整個賭坊一片寂靜。
許久,那黑霧中,才傳出一個含糊、陰測測的聲音:“誰說,沒籌碼賠了?
”
“便,用你左腳來賠!
”
沒錢賭了,便用身體來押,這樣的場景賭坊之中并不少見。
那些賭紅了眼的賭徒,常常相信自己下一把可以翻本,便用自己的身體、自己的父母妻小來抵押。
這樣熟悉的場景調轉角色,坐莊的中年人卻是一臉絕望。
“當家的!
”他求助的話,還未說完,隻聽兩聲清脆的咔吧聲。
他的左腿被無形的力量彎折成麻花形狀。
白森森的骨骼,穿刺出來。
賭坊上空回蕩着莊家慘絕人寰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