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之下,麗娘和她沉默寡言的丈夫相視而笑,氣氛溫馨至極。
蔣進眼中再次浮上迷茫。
如果麗娘能夠得到幸福,嫁人生子,那麼這個世界似乎也不那麼糟糕。
蔣進這樣想着,心中的惶惑便更少了一些,他慢慢的試着接受,自己腦子似乎真的壞掉了胡思亂想的設定。
就連先前十分忌諱的女人,走進房間,蔣進都再沒有露出抗拒忌諱的神色。
他的态度,叫那女人面上露出些激動,将床上的被褥整理了一下後,女人背過身抹了一把眼淚。
蔣進見狀,心中也過意不去,呆站在窗邊時,女人已經一下撲進了他的懷裡:“相公記得我太好了。
”
蔣進原本幾乎下意識要将她推開,聞言,哪裡還好意思動手,呆怔片刻後,擡起一隻手輕輕攬住了女人的後背。
……
“卧槽!
蔣進!
”
幻境之中,蔣進與自己達成了和解。
鬼遮眼的幻境之外,趙鯉的紙人卻是爆了一聲粗口。
幻境之中時間是混亂的,趙鯉這邊方才解開裝備口袋的時間裡,蔣進那邊已經快過了一日。
趙鯉抱着一個巴掌大的細陶瓷瓶子,裡面裝着摻了磨碎犀角的雞血,專破鬼遮眼。
但讓趙鯉驚得爆粗口的,卻是蔣進一陣喃喃自語後的動作。
原先囚室中趴着的那一具散發着生臭味的屍體,被蔣進抱在懷中。
像是抱老婆一樣,手攬住那具屍體,下巴親昵的貼在那屍體的額頭上。
下颌亂須被屍體上惡臭的污血沾濕。
趙鯉也不知這短短時間,蔣進不再抵抗經曆了些什麼心路曆程,她辣眼睛的看着蔣進垂頭在那屍體的額上親了一下。
刀疤臉上詭異的露出一些溫柔,像是情聖一般道:“今日是我對不住你。
”
趙鯉爆了一句粗口,加快了動作。
她真的害怕,蔣進被幻境之中的不存在的人迷惑,再對那具屍體做出點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
現在趙鯉卻不是要蔣進立即清醒,方才從蔣進的喃喃自語裡,她捕捉到了一個重要的關鍵字——五聖廟。
趙鯉需要蔣進依舊沉浸在幻境,但又能清醒的聽見她的指示,為她帶來準确的線索。
趙鯉操縱着小紙人,拔掉瓶塞,小紙手伸進瓶子裡,吸滿加了犀角的雞血。
然後将那隻手伸到了蔣進的耳朵邊,小心的将雞血滴進了他的耳道裡。
黑紅的雞血,好似濃硫酸,将堵住蔣進右邊耳的頭發腐蝕融化為一團青煙。
“蔣進?
蔣進!
”趙鯉的紙人趴在蔣進右耳旁邊,大聲呼喚道。
……
“蔣進!
”
黃昏時的陽光,透過敞開的窗戶,照在蔣進的身上。
先前的恐懼和掙紮,都是因為畏懼。
此刻決定破罐破摔,蔣進反倒是自我感覺良好。
先前摟着續娶妻子腰肢的軟而柔韌的手感還殘留在掌心。
妻子身上皂角沐發液的味道萦繞在鼻邊。
蔣進露出了一個笑來,正想出去尋妻子時,他忽的右耳一陣劇烈到叫人滿地打滾的疼痛。
好似一根燒紅的鐵釺子從他的右耳刺入,燙熱的表面将柔嫩敏感的耳道燙成焦糊,最後堅定的戳破耳膜,刺入了他的大腦。
蔣進本能的慘叫出聲,一把按住了自己的右耳。
外邊蔣進的老娘和妻子聽他慘叫,急忙進房來看。
“究竟是怎麼了?
”
蔣進續娶的妻子,上前來攙扶住蔣進。
這劇痛來得快,去得也快。
痛感很快退去,蔣進拍了拍耳朵,想要搞清楚為什麼會這麼疼時,一個聲音在他耳邊喚道:“蔣進!
”
蔣進整個人一僵,他認出了這個聲音,這個聲音就是剛才消失了很久的趙千戶。
“蔣進,你能聽見嗎?
回答我!
”趙鯉的聲音在他耳邊詢問。
蔣進咽了口唾沫,擡頭看向焦急的母親和續娶妻子,最終他開口道:“能聽見!
”
見他又開始自言自語,蔣進的老娘露出心疼神色:“兒啊,你是不是又聽見别的聲音了?
”
“别再聽,别再管了,那些都是假的啊!
”
和蔣進老娘的勸說幾乎同時響起的,是趙鯉的聲音:“蔣進,你現在陷入了幻境之中,記住,絕不要回應他們,他們是假的!
“
假的,假的……
蔣進難以避免的陷入了混亂,他一時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該信哪一邊。
理智告訴他該聽趙鯉的話,但情感卻讓他不由自主的信任熟悉的家人。
最終,蔣進垂下眼眸,對母親和妻子道:“我隻是剛才耳朵疼,不必擔憂。
”
說完,他強硬的将兩人請了出去。
這才小心翼翼的在鋪着紅色龍鳳被的床邊坐定。
“趙千戶?
”
他低聲喚了一聲,耳邊立即傳來趙鯉如釋重負的歎息和回應。
“是我!
”趙鯉的聲音在他的右耳邊響起。
先前聽見蔣進否認,說他什麼也沒聽見時,趙鯉心中咯噔一下,本以為探查行動失敗,沒料到蔣進轉頭就喊她。
趙鯉道:“我說,你聽着。
”
“這個幻境問題很大,其中問題最大的,是五聖廟。
”
五聖信仰,曆來就有,趙鯉并不确定這五聖是不是她知道的那一個。
一般來說五聖廟是出現在江南的經典淫祀。
通稱福德五聖,顯靈五公,在鄉村又被稱為五郎神。
雖說帶着神的後綴,但本質上屬于深山老魅,山蕭木客之類。
神,完全是自我貼金而已,跟舊時五方之帝的祭祀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趙鯉需要正在幻境中的蔣進,執行任務,去探查清楚,此處作祟的究竟是不是這種猖神。
耳邊傳來的趙鯉的話,讓蔣進面上露出思索神色。
其實不必趙鯉說,先前他也察覺到了五聖廟的不對勁,心中也生出些疑惑。
隻是他方才思緒混亂,沒有時間去追究。
現在細細想來,就是麗娘口中所說運行鎮守一方天地的五聖,問題最大。
隻是當前面臨着一個最為嚴重的問題。
“趙千戶,你是真的嗎?
”早在中招那一刻,便被不停腐蝕認知的蔣進終是混亂,“你如何證明自己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