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列早年随着亡父學了些把式,外表看着高壯,卻是一個老實本分人。
他哪裡青天白日見過一個會動的小紙人,這樣刺激的東西?
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哆嗦着手,指着紙人結結巴巴問了一句。
沈晏卻是涼涼的看了他一眼:“你要是繼續如此大驚小怪,那麼這任務可能并不适合你。
”
聞言,又見除了他丢人現眼,旁人都沒有什麼大動作,姚列羞了個大紅臉,急忙從地上爬起來。
蔣進卻是盯着桌上那活蹦亂跳的紙人,面上露出驚駭神色:“如今天下果然生變!
”
“那些坊間神鬼故事,竟是真的?
”
蔣進去年犯下殺人大案,逃了半月,看家中老母可憐,這才找到官府自首。
今年盛京的新鮮事,他一個蹲大牢的自然不太清楚。
但人犯重刑監區,總是有些風言風語。
還有殺人兇犯,死得離奇,疑似被冤魂報複。
加上蔣進走镖,走南闖北,也遭遇了些不太正常的事情,大景近年來的變化他多少察覺一二。
眼前看見這會動的紙人,心中一些猜想被印證,他不由得大驚失色:“這世間真的有奇異的力量。
”
他似乎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語道:“如此說來,封村那個活雕像并不是我犯了癔症!
”
“什麼活雕像?
”
趙鯉被蔣進自言自語中的一個詞彙吸引,忍不住問道。
聽見紙人發出一個姑娘家的聲音,蔣進又是一驚。
魯建興似乎對蔣進印象不錯,主動介紹道:“這位是巡夜司趙千戶,因有其他事務在身,本人不在此處。
”
蔣進和姚列這才知道,眼前這紙人竟還是官身。
猶豫了會,蔣進這才暗自吸了口氣,一拱手道:“見過趙千戶。
”
他倒是适應良好,一邊的姚列卻沒他這樣的心性,哆嗦了兩下,到底說不出話來。
“不必多禮了。
”趙鯉的小紙人擺擺手,将頭轉向蔣進:“你剛才說什麼活雕像?
”
剛才聽見蔣進的自言自語時,趙鯉的被動警覺技能觸發,直覺告訴她,這個活雕像或許與南齋背後的那個教派有關。
蔣進緊張的舔了舔嘴唇,也不知是回憶往事有些害怕,還是純純的害怕趙鯉。
他道:“去年我走镖時,隊伍路過一處廢舊的村莊,在那裡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情,還有一個會變位置的活雕像。
”
“那雕像和人一般大小,是一個笑口常開的彌勒佛。
”
他一邊說,一邊打了個寒戰:“我們镖局大半人手,都折在了廢村之中,至今我都不知道那些弟兄是怎麼死的。
”
也正是因為這次走镖失利,镖局衰弱沒了倚仗,蔣進的女兒才被人欺淩。
活雕塑……
趙鯉追問道:“是和真人一樣的雕塑嗎?
”
蔣進卻是搖了搖頭:“并非如此,隻是尋常木胎泥塑的彌勒佛。
”
不是嗎?
遠處的趙鯉指節輕輕敲了敲桌面,決定先解決眼前的事情,待到以後命人去一趟那個廢村。
打定了主意,趙鯉不再追問,而将話題回到了當前事情上。
見狀,沈晏才示意五城兵馬司指揮使張大人,指着簡易的圖紙,說說地下囚室的情況。
“五城兵馬司分南監和北監,分處盛京城中南北,此處就是南監。
”
“南監,分做三層,有兩個出口。
”
“地面的一層是監獄理事處和刑房。
”
“地下一層則是輕囚,都是一些因口角或是小偷小摸被拘捕的人。
”
“地下二層,則是重犯監獄,其中關押的都是殺人、縱火、采生折割拍花子等必死的重犯。
”
“昨日有趙千戶指示,便将在富樂院鬧事的五人全部關押在了第二層的此處。
”
張大人的手在輿圖上,指了指二層靠近最裡邊一排牢房:“因送來時已是大半夜,因此并未特别料理。
”
“早上本想提來刑室,未料魯百戶便來了。
”
“我們緊急轉移了地面一層的人員,地下一層和二層,卻因事态惡化,隻轉移了大半。
”
“目前仍留在獄内的,除了昨日關押的五人,還有一層輕犯十二人,二層重犯十五人。
”
張大人一口氣說完,沈晏才看向蔣進姚列二人,開口将賭坊中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你們二人的任務,就是去到監獄,探明裡邊發生了什麼,盡可能多的帶出情報,方便我們判斷下邊究竟是什麼。
“
沈晏對于事實的叙述并沒有隐瞞,也沒有删減欺騙,他隻是平鋪直叙的把事實叙述完畢。
但他所叙述的事實,卻是極大沖擊了姚列、蔣進兩人的世界觀。
蔣進還好,姚列比較不濟的又坐倒在了地上:“賭坊中一個便鬧成那般模樣,這、這裡竟然有五個?
”
姚列隻覺得舌根發苦,一時間不知道秋後處斬會不會痛快一些。
蔣進也心底一沉。
他不怕死,畢竟不掙一把,秋後他也躲不過菜市口的那一刀。
但他害怕牽連家人。
他的老娘,他苦命的女兒。
若再受牽連,他倒不如直接死了幹脆。
見他兩人面如死灰,趙鯉寬慰道:“你們不必擔心,我的紙人會跟你們一起下去。
”
“我會及時的提醒你們規避風險。
”
趙鯉的承諾,回響在大堂中。
話音落下後,堂中一片寂靜。
無人出聲打擾他們的決斷。
最終蔣進先開了口,他苦笑着道:“我去!
”
他看着沈晏的臉,他很清楚,他們二人既然知道了這件事,隻怕等不到秋後。
可他到底是不甘心的,不甘心死,也不甘心那包庇惡人的貪官繼續逍遙。
“如果,不答應那些東西,就不會牽連家小的話,我去!
”他堅定道。
沈晏欣賞這樣果決的漢子,微微點頭,對他道:“不必擔心,即便你今日死了,你的老娘和女兒也會收到一筆錢财。
”
“并且,我會命人庇護她們。
”
沈晏鄭重道:“這一點,是我個人承諾!
”
蔣進心中松了口氣,沈氏叔侄如今權勢滔天,若有他庇護,家人當是不愁的。
似乎是被沈晏的承諾打動,姚列也深吸了一口氣:“我也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