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出的酒壺,在半空被一道刀光砍碎。
其中酒液均勻的潑出來。
透明的酒液,從空中淋下,正正灑在地上一灘黑色濃稠液體上。
那灘液體是打翻藥碗中的藥汁子,正像是有生命一般彙聚成一團。
在林知說着故事的這段時間裡,朝着趙鯉流淌過來。
趙鯉帶來的酒潑灑其上,這些黑色液體嗡然散開,騰起如同黑霧。
仔細看去,才能看到,這黑色霧氣中,是一隻隻半個芝麻大小的尖頭小蟲。
這些蟲彙聚一處,在空中凝結成霧。
酒氣彌漫開來,這蟲霧好似一隻沒頭蒼蠅。
明明趙鯉就站在眼前,卻飛舞着四處亂撞,變化着形狀。
趙鯉手中長刀橫握,并沒有着急上前。
她微微眯着眼睛,仔細看這些小蟲,似在确認什麼。
林知卻有些驚訝的張大了眼睛:“阿鯉姑娘認得這蟲?
”
他像是贊許,拍了拍手:“而且還帶上了酒。
”
哄小女孩一樣,他忽的側頭微笑起來:“真厲害。
”
他長相本就不差,這一笑,讓趙鯉愣了一下。
随即趙鯉猛咬舌尖,用劇痛讓自己清醒過來,罵道:“居然用魅術,要不要點臉了?
”
林知笑起來:“又被發現了。
”
“酒!
”
盧照的聲音響起。
數隻酒罐砸碎窗棂,在地上摔得粉碎,濃烈的酒氣彌散開來。
破開的窗戶處,躍入幾個漢子,配合趙鯉形成合圍。
随着空氣中的酒氣越來越重,飛舞聚散的蟲霧,喝醉一般,細細碎碎灑落地闆上。
等待許久的趙鯉足尖一點,猛然欺身到了林知面前,長刀刁鑽陰毒的封眼揮出。
于此同時,破窗而入的數個漢子猛然抛出手中鐵索飛爪。
黑亮鐵爪似虎爪張開,尖端是尖銳的爪鈎,扣入人體,越是掙紮抓得越緊。
趙鯉的刀和飛爪幾乎同時朝林知而來。
林知卻沒有表現出多少驚慌。
他背靠窗口,竟是仰面朝後倒。
窗外是一塊二指寬的窗沿,他的手指捏住着窄窄的地方,猿猴一般蕩去。
趙鯉足上繡鞋踏在地面,猛的止步收刀。
幾個飛爪同時落空,擊打在窗台上,砸出幾團木屑。
“阿鯉姑娘,雖不知你是何方神聖,不過我們還會再見的。
”
趙鯉聽見這句話,探頭去看。
就看見林知像是山間的猿猴一般,抓住建築凸起的木梁磚石,蕩向遠方。
趙鯉皺眉,卻看見什麼,勾起唇角露出了一個笑來:“林大夫,鑒畫大會上那幅畫是我畫的。
”
她的話,果然讓林知的動作一頓,攀在一處廊柱上回頭看。
就在此時,數隻弩箭破空飛來。
其中一支伴随着凄厲的破空之聲,狠狠釘在林知的肩胛骨,刁鑽的咬入骨縫。
沈晏放下手中瞄準的手弩,看攀在半空的林知團身沖入一扇窗戶。
他面色冷厲神色閃過,對身邊跟随的魯建興命令道:“帶上手弩追擊,但有阻攔妨礙者,無論身份,殺無赦,一定不要走脫了南齋。
”
魯建興一身常服,他神情嚴肅的一拱手道:“是!
”
說完,他打了個呼哨,和身後衆人一樣,從懷中掏出錦囊裝着的靖甯衛腰牌懸挂在腰間。
“一隊,二隊向東。
”魯建興雙手一揮指揮道,“三、四、五隊向西。
”
“老馬,前邊交給你。
”
魯建興和馬百戶帶人疾步奔出。
沈晏又看向還穿着富樂院護院服的鄭連,和一邊臉上印着嘴唇印的李慶。
“鄭連、李慶,領人封鎖富樂院,維持秩序不要生亂。
”
“是!
”
鄭連和李慶領命奔出。
李慶自去聯系按計劃蟄伏在外的人手,鄭連則是領着一頭霧水的富樂院護衛,四處維持秩序,以免人群生亂。
趙鯉也看見林知受傷破窗逃走,忍不住啧了一聲。
估計一下位置,趙鯉點了兩個人道:“你,還有你,留下看住這兩姑娘。
”
“小心點,她們已經被控制,别大意翻車。
”
提點了兩句,趙鯉看向盧照:“盧爺,走。
”
說完彎腰在地上摸了一把酒液胡亂拍在身上,就埋頭前沖。
盧照等人有樣學樣往身上抹酒,一擡頭趙鯉已經跑到了樓梯口。
“小姑奶奶你慢點!
”
方才南齋翻牆攀爬那一手功夫和身法,需要十指可怕的力道和協調性,那人身手不差。
擔心趙鯉吃虧,盧照急忙咬牙跟上。
大堂之中,已經因為樓上的意外亂作一團。
這些來賞畫玩耍的人,或許不知道大景律例,但他們認得手弩破空的聲音。
還有四處奔走的那些漢子腰間懸挂着的腰牌。
那腰牌上的三個字,比閻王爺簽發的票拟還要可怕。
畢竟閻王爺的條子隻死他一個,惹上靖甯衛弄不好全家銷戶口。
一時間哪還有心情賞畫,全都蜂擁朝着大門湧去。
高台上的司儀機敏,心道莫不是現在靖甯衛還插手青樓門子管妓女了?
他手腳麻利的把畫一扔,便順着樓梯往下跑。
眼看就要發生踩踏動亂,鄭連領着兩隊護院沖來。
情況緊急,鄭連一把脫了自己身上的護院服,踹散了一張條凳,抄起一張凳子腿,劈頭蓋臉朝着慌亂的人群抽去。
“靖甯衛辦事,全部就地抱頭蹲下!
”
鄭連身後跟着的護院中也有不少小機靈鬼,他們相互看看,也扒去身上護院服,抄起棍棒凳子腿,跟着鄭連一塊喊話。
這些人手一個比一個黑,大喊大叫亂跑的人,揚手就是一棍,倒是洩了平常積下來的怨氣。
很快,大堂之中安靜下來,來玩樂的客人們,像是遇上牧羊犬的羊羔。
乖順抱頭原地蹲下。
大堂之中的情況控制住,樓中包廂雅間中的人卻不那麼好擺平。
能在富樂院坐進雅間,而不是擠在人堆裡的,不是有權就是有錢。
其中一間,一個下颌幾縷胡須的中年人推開坐在他懷中瑟瑟發抖的姑娘。
他語氣憤懑道:“這些奸佞越發猖狂!
”
“趙兄不必氣惱,兄長一心報國除奸之志何人不知?
”
同桌之人寬慰捧臭腳的話還沒說完,雅間的門被一腳踹開。
“靖甯衛辦事!
妨礙者死!
”
随着一聲喊,衆人目瞪口呆看見一個紫衣少女沖入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