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鯉來到這并沒有多少底牌。
點亮後再也不會有人回應的信使燈籠,失去光澤的陰差馬頭鈴……
她知道她應該韬光養晦,好好握住底牌步步為營。
但站在這霧海前,望着在翻騰濃霧中的一點孤燈。
趙鯉做不到坐視不理。
她的話音落下,衆人驚愕望來。
親自從皇宮各個犄角旮旯找到她的紙人,又見識過她跑路水平的沈晏倒還好。
談瑩等人卻十分驚訝。
因沈晏含糊給他們介紹,趙鯉是皇帝親女——雖然這親閨女竟姓趙。
在他們心裡,對趙鯉身份暗自有些猜測。
尤其林明遠,初聽趙鯉這個名字時走神了片刻。
但任誰也沒料到,在這要命時刻她會站出來說話。
如此笃定而自信。
談瑩眼睛一亮,問道:“什麼辦法?
”
諸人都是心思活泛的。
并不覺得趙鯉胡鬧,也不會聽也不聽便武斷認為不可行。
性子古闆不知變通的人,早已被淘汰在頻發的詭事和惡劣的環境中。
能站在這裡的,都是大浪淘沙篩選出來的。
為了在絕境中求得一條活路,他們什麼都敢試。
趙鯉辦事利索,既已決定插手便立刻行動起來。
她從後腰摸出一些摻着鹽和香灰的粉末。
簡單布置防陰神窺聽的線圈後蹲下身,在地面尋了一塊小碎石在手。
她招财貓似地招呼道:“蹲下,商量商量戰術。
”
沈晏幾人互望一眼,紛紛一撩衣角蹲下來,圍成了個圈。
趙鯉以碎石在地面畫了一張簡圖。
“宮百……千戶,勞煩你簡單點出此處山勢和陷落角樓的位置,并且标注準确距離。
”
宮戰聞言應了一聲。
這段城牆是他的防線,他日日都來巡視,記得很清。
林明遠眼神不大好,眯着眼睛忙叫随從點燈。
趙鯉歪着腦袋看了看:“我師門傳下一門秘術,叫做騙鬼吃豆腐。
”
出門在外,身份和本事都是自己現編的。
趙鯉眼也不眨繼續胡說道:“以這種秘術,可以做出一種臭豆腐。
”
“這種臭豆腐能暫時安撫詭物怨氣,讓範圍内的詭物安靜,停留原地一段時間。
”
趙鯉話音一落,沈晏不由又認真打量了一下她。
剩下人卻都眼睛刷的一亮。
“當真?
”宮戰和林明遠異口同聲問出。
“若真能讓詭物暫時停留一段時間,那我們再進霧中會安全很多。
”
宮戰兩隻粗糙開裂生着厚繭的手,摩挲得沙沙作響,難抵興奮之情。
他嗓門大,聲音頓時高了一截。
談瑩和田齊三人立刻道:“住嘴。
”
沈晏也仰頭看了看頭頂上翻滾的霧氣:“進角樓燈下再說。
”
趙鯉卻搖頭:“無妨,地上的線圈是香灰和鹽,可防陰神窺聽。
”
聽她肆無忌憚又洩露出一個師門秘方,沈晏不說話隻暗自記在心裡。
若有機會,便以其他方式補償。
不過經過這一插曲,宮戰還是壓低了聲音:“霧中最多最棘手的是詭物,其餘一些異獸妖靈,還有……老鼠!
”
說到老鼠時,趙鯉都能聽見宮戰磨後槽牙的聲音。
“剩下的玩意,雖可怕但刀刃斧钺可傷,較之詭物威脅小了許多。
”
林明遠莫看是個文官,但過往經曆讓他思考路數也十分接近趙鯉等人。
他托着下巴,補充道:“有貓兒在潼關之中領差事讨生活,我們可暫雇傭協助。
”
見趙鯉有些不解的樣子,林明遠解釋道:“關外那潑貓好美色。
”
“生的孩子太多,便往潼關丢奶貓。
”
“賴給我們養。
”
“這些貓兒遊蕩在潼關之中,抓抓老鼠有時做護衛镖師讨生活。
”
趙鯉聽完嘴角止不住的抽搐。
她大概能猜到關外潑貓指的是誰,隻是沒想到那渣貓居然這般無恥。
林明遠又道:“這些貓兒雖未繼承父親能力,但較之尋常貓兒聰明,能聽使喚,若城下有鼠群想來可以派上用場。
”
趙鯉點了點頭,心道這便宜老舅行事風格還挺讓人舒服。
她開口道:“我也知道你們對我所說多少存有疑慮。
”
“但我現在沒有時間實驗給你看,所以我們兩套方案并行。
”
趙鯉一指沈晏:“沈大人自去尋……祭品,若我失手可做彌補方案。
”
頭一遭被人指着使喚,沈晏感覺有些奇妙,點頭應下:“可!
”
趙鯉沒察覺有哪裡不對,看向談瑩三人和林明遠:“林大人,我制作這種豆腐需要用到一些奇怪偏門材料,需要您來籌措。
”
林明遠沒有半點猶豫道:“是,一個時辰之内必給殿下滿意答複,否則林某提頭來見。
”
這利索的作風,趙鯉越加贊賞,又道:“還有,雇傭貓兒随行的事情也拜托您。
”
“貓兒靈活,可選強壯的背負少量燈油到角樓處穩住那邊的情況。
”
林明遠神情嚴肅,又應下:“殿下放心我立刻就去辦。
”
趙鯉又看談瑩三人:“各位需要組織一支精英小隊進入霧中。
”
“此行,我們最優先要保證角樓火光不滅。
”
“其次,沿途重燃燈火,構架相對安全地帶,方便工匠修複城牆。
”
……
又對了一些行動細節,最後趙鯉鄭重道:“諸位應該都知道,凡秘術必要付出代價。
”
“而我使用這種秘術的代價就是,這種臭豆腐範圍内的詭物在清醒後會陷入對我的極度仇恨之中。
”
趙鯉所說的代價,讓沈晏緊皺的眉頭微微松開了一些。
他道:“隻要不是損及你的身體,這倒無妨,你可在角樓之中受詭王庇護。
”
“隻庇護一角庇護你一人,潼關之中三十個死囚為祭綽綽有餘。
”
如此,倒不必再犧牲更多無辜的人。
趙鯉不打算逞強,聞言道:“多謝沈大人。
”
“那麼,我們開始吧!
行動起來!
”
在趙鯉的催促下,幾人各自散去,照着自己分領的任務行事。
沒多久,趙鯉便站在了宮戰駐紮城牆根的軍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