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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章 緣由

大景巡夜人 藕池貓咪 6715 2025-01-17 14:29

  盛茂坊從來不是什麼泰平地界。

  惡劣的環境之下,自然‘刁民’衆多。

  更不是什麼念書的好地方。

  趙鯉和沈晏腳步稍頓的短時間裡,就親眼目擊了三樁打孩子,兩樁夫妻互毆。

  還瞧見一個鬼鬼祟祟的人,揣着什麼東西翻牆逃走。

  然,就是這樣的混亂嘈雜的環境中,魏山的念書之聲一直未停。

  在這介于幻境和夢境之地,時間并沒有太大意義。

  現在立在魏山窗前聽他念書,側行一步便時空變幻到了下午。

  這時的魏山,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

  父親早逝,母親是一個極潑辣的婦人,做些小買賣維生。

  以魏山身處的環境,他本沒有念書的資格。

  多半會像盛茂坊中的其他少年,十三四歲在碼頭尋個活計。

  到了十五六歲,相看一個姑娘。

  但命運命運,三分命七分運。

  一日廟會生意好,魏山在幫着娘親算賬時,便遇上了貴人。

  他天生對數字敏感,便是沒念過書,進出賬也能算得清清楚楚。

  他娘的攤子旁邊,是一家很有特色的鹵雜碎。

  腸肺下水鹵制一夜,撈出切了撒點蔥花,香得遠近聞名。

  就是盛茂坊外,也有老饕循着味道過來。

  魏山的機緣,便是因為一口鹵雜碎。

  吃着東西眼不閑的老先生,瞧見魏山算賬條理清楚。

  又一問,竟從沒學過。

  肚子裡暖和的吃食,讓這先生生出愛才之心。

  允了魏山,在隔壁裡坊私塾的廊下旁聽。

  魏山本欲拒絕,在他看來念書這樣的事情,和他根本毫不相關。

  他從沒想過念什麼勞什子書。

  隻想賺錢,賺大錢,讓他娘過上過好日子。

  但還沒等他不知好歹拒絕,腰間軟肉上便遭了親娘回旋三連掐。

  疼得他嘶嘶倒吸涼氣。

  拒絕的話便沒說出口。

  第二日,魏山家方圓千米的人便都知道,魏山要去念書啦。

  每日雞鳴,魏山被他娘親掀被子揪起來。

  趙鯉和沈晏,上一秒才瞧着魏山寶貝的用棉線吃鹹鴨蛋。

  下一瞬時空變幻,看見魏山的親娘,一手叉腰,一手掀了兒子的被子。

  “娘!”

  少年人獨有的公鴨嗓,滿是崩潰。

  破損窗戶投下的朦胧天光,照在魏山的……

  攀上屋檐,尋了個最佳觀影位置的趙鯉和沈晏,兩人都看見了幹屍狀的魏山光着屁股。

  躺在薄被裡的幹屍,蜷成一團,一手扯被子遮羞。

  滿臉羞澀,瞧着驚悚。

  趁魏山和他娘親兩頭拽着被子拉鋸的時候,趙鯉跟沈晏商量道:“沈大人,能讓魏山換個樣子嗎?”

  老是這模樣,看着也難受。

  沈晏一直不敢松開趙鯉的手,右手探出的肉須深深紮進她的掌心裡。

  趙鯉也不覺得疼,尾指勾着這根粉色肉須,食指指甲輕輕刮了兩下。

  沈晏酥癢得手一抖,紅了半張俊臉責備看着趙鯉:“莫胡鬧。”

  這姑娘真是心大得不分時間。

  不過,沈晏還是收斂心神,試着操縱自己的力量。

  下一瞬,趙鯉眨了一下眼睛。

  再看向魏山的方向,天邊朦胧的光投在公鴨嗓少年的屁股蛋上。

  母子的對峙,最終娘親獲勝。

  掀了被子,魏山娘親高高揚起手裡的細竹條子。

  從笤帚上拆下,打人不傷筋骨,但極疼。

  慘叫聲驚得窩裡的狗子擡頭四處張望。

  周圍鄰居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噪音,沒有一個抗議的。

  最終睡眼朦胧的魏山,手裡捏着一個菜團子,被他娘親推出門外。

  唇上還帶着一圈細細絨毛的少年人,歎了口氣,神情郁郁。

  轉頭還想說些什麼,一個簡易的側挎書包扔進了他懷裡。

  “快滾!遲到扒了你的皮。”

  魏山娘親的指令,明确簡短又堅決。

  不想觸怒他娘親,魏山磨磨唧唧地向着離開盛茂坊的長橋走去。

  隻是臉上的厭惡情緒,肉眼可見。

  “沈大人,魏山現在似乎很讨厭念書。”

  趙鯉問着話,手上閑不住,尾指不安分動來動去。

  沈晏不得不攥緊了她作怪的手。

  “在水宛人根深蒂固的觀念中,盛茂坊盛産小偷惡匪。”

  沈晏遙望魏山的背影,道:“他在書院中,大抵是會受欺負的。”

  “自然厭惡念書。”

  話音方落,場景變幻。

  寒風夾雜着雪花,撲上面頰。

  趙鯉環顧四周,兩人已站在冰天雪地之中。

  遠處傳來讀書聲。

  錦衣孩童端坐廳室,搖頭晃腦地背着書。

  魏山雙手揣在袖中瑟瑟發抖,立在通風的廊下,鼻子下挂着兩管清鼻涕。

  不交束脩,便隻有立在廊下旁聽的待遇。

  即便,他每日為了上學得走上一個時辰。

  放課後,一群孩童圍着魏山。

  魏山念書晚,年長許多還在啟蒙。

  小了他許多的孩童們,又知他家境,便欺負他為樂。

  穿着厚實棉襖的孩子們,将他書包扔進水裡。

  未免遺失書本,魏山挽起褲腳,去浮着碎冰的水中撿書包。

  一個來回,人便凍得臉青紫。

  一個胖小子拍着巴掌,笑聲震天。

  看魏山的衣角露出什麼,他上手去扯。

  魏山年長,常年缺油水,又黑又瘦。

  雖反抗,但無用。

  刺啦——

  粗布衣裳一扯就破。

  夾衣裡絮着的蘆絮和着飛雪,漫天紛揚。

  一靜之後,惡童們更加歡快起來。

  窮、酸。

  這兩個字,和盛茂坊一樣,刻在魏山身上,抹也抹不掉。

  魏山上去搶奪,卻輕易被這些惡童的随從們拉開。

  褲腿半濕的魏山穿着單衣,抱着濕透的書包和撕爛的衣裳,頂着小刀片似的雪花跑回盛茂坊。

  他逃課了。

  心裡打定主意,就是被娘親打死,也不念這勞什子的書。

  再不想什麼出人頭地,光宗耀祖。

  一輩子在盛茂坊,再不出來。

  将要到家時,腳步沉得像鉛。

  為了他能有一條上進之路,他娘親付出了什麼,魏山再清楚不過。

  他終是停在了巷子口,不敢再向前一步。

  雪落下,堆在他的肩頭。

  趙鯉和沈晏靜靜看着。

  一側的門,忽而吱嘎一響。

  男人一邊系腰帶,一邊走出來,嘴裡說着:“你這女人當真無情,完事了便趕人。”

  “哎喲,咱們做買賣還談感情?”

  穿着桃紅襖子的女人已經不年輕了,嘴裡叼着煙杆:“屋裡點的碳,燒的熱水哪樣不花錢,沒得叫你白呆占便宜的道理。”

  兩人身後的屋子,散發濃烈的情事味道。

  吵吵嚷嚷拌嘴,迎頭撞見魏山。

  這對男女同時一愣。

  “小山啊……”

  男人打着哈哈,忙整理了一下衣襟。

  女人也從倚着門框的姿勢,站直了身子。

  自從魏山念書的事情,被他娘親得意地四處炫耀出去。

  他便有了不同的地位。

  這對男女收了浮浪模樣,這才仔細看魏山狼狽模樣。

  見他凍得臉發黑,女人側身讓開了門:“你娘不在,你先進來。”

  大抵是為了避嫌,女人白了男人一眼:“你也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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